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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接受招降的近三万部族兵,正在一队队越人战士的带领下,与番禺王留下殿后的一波波精锐兵马,在莽莽山林中打游击战。
番禺王给部族兵的诏令,是每两名部族兵,要上缴一枚叛军首级,完成任务者赏丰饶猎场,完不成者充为奴隶。
而秦墨给部族兵下达的军令,则是没有硬性指标,不论你用甚么法子,只要能砍下一名番禺甲士首级,或俘虏劝降一名无甲番禺精锐,则必有一级爵位和相应待遇赏下。
哪怕你战死了,也可将爵位待遇,给家乡的族中孩童继承!
如此,被番禺王留下殿后的兵马,便算是倒了血霉了。
他们以往与六国军队交战,只要是在山林中打游击战,向来占尽便宜的,会将不可一世的六国军队,搞得怀疑人生。
但如今,山林之神似乎不再眷顾他们了!
成群结队的部族兵,从山林中冲出来,用着番禺王发放的兵器,疯狂砍杀他们这些番禺精锐。
虽说部族兵不是他们的敌手,往往砍走几颗首级,便要付出倍数的伤亡。
可是部族兵们,仿佛不知恐惧般,前一刻刚被击溃,留下满地尸体,带着几颗首级逃走。
下一刻还不等番禺精锐们松口气,他们又悄摸摸的杀回来了,猛然蹿出来大砍大杀,专挑身上穿着铠甲的围殴。
番禺甲士但凡倒地,便有持利斧的部族兵,专门负责收割首级,被击溃逃跑时,也是他们先跑,其他人则会拼死阻拦追击者……
而且,部族兵是他们的数十倍,一个个小部族,轮番上来袭扰,仿佛无穷无尽,铁打的番禺精锐也撑不住了!
“可恶,这些反叛的部族兵,是得了疯牛病吗?为何如此悍不畏死!”
“他们在大王手下时,怎不见如此疯狂蛮勇?”
“将军可曾发现,投靠叛军的部族兵,只一味围杀咱们士族良家子,那些也是部族出身的同袍,便是站在叛兵面前,他们也不愿多刺一剑。”
“是极,方才叛兵从密林杀出时,我亲眼看到叛兵们,从一个放哨的部族同袍身边冲过,竟无一人去多看他一眼!”
番禺甲士们精疲力尽,纷纷向带队军官抱怨,一些心里不平衡的家伙,甚至开始找那些部族出身的同袍麻烦。
他们这些番禺精锐,成分比较复杂。
有生来高人一等的士族子弟,也有番禺朝廷着重统治的开化越人,所谓良家子是也。
这两种人,乃是番禺军的中坚力量,尽皆披甲执锐!
余下约莫还有三分之一,便全是番禺国与六国军队交战时,陆续从小部族中抽调的部族战士,大浪淘沙之下,勇力不张者早死在六国军队手中,如今剩下的都是悍勇善战之辈。
但,再怎么悍勇善战,终究是部族出身,在番禺精锐中,也向来是低人一等,怎会有多余的甲胄给他们装备……
而大秦的军功赐爵,偏偏又是极其严苛。
甲士只需砍了首级上缴,便给折算军功,无甲者则需要俘获劝降,或者说需要活着弄回去,才给折算军功。
部族兵们不愿费那个心思精力,弄大活人回去,自然是一根筋的砍杀甲士首级,对无甲者不屑一顾。
如此一来,便是歪打正着般,无形中使了离间计,让士族良家出身的番禺军,对部族出身的同袍,产生深深疑虑!
“都给我闭嘴,不许再说有伤同袍情谊的废话,否则按惑乱军心处置,斩首示众~!”
番禺将官喝止甲士们的抱怨,冷然道。
众甲士悻悻然闭嘴,但有意无意的,却离那些部族出身的同袍远了些。
包括那番禺将官,表面虽是疾言厉色,可暗中看向部族战士的眼神,也不免带上防备之色!
“炽将军,咱们也杀过去砍些首级吧。”
越人熟姐看着远处芭蕉林中,正在采食香蕉的四五百番禺精锐,急不可耐向少年屯长炽提议道。
炽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一屯战士,又看了看越人熟姐的两百多族众,最后压低声音骂道:“蠢女子,我把你入傻了怎滴?这般杀过去,是想送死么!”
越人熟姐被骂的满脸委屈,不甘心的嘀咕道:“可以悄悄摸过去的……砍几颗首级再逃跑……别的部族都是那般,我们为何不能?”
炽无语摇头:“他们是他们,你们是你们,你们在我麾下,我便要为你们负责。”
“都老实呆着吧,我已派人去联络秦天神,以及附近的部族,待他们都赶来,或许可将这些番禺精锐,围困起来招降!”
要不说他军法思想过硬呢,若非领会了秦墨想要保留更多越人丁口的作战意图,断然是无法说出这番话的。
越人熟姐继续嘟囔道:“可我们不怕死,我们只想要首级军功,只想让部族中的孩童,以后都能成为贵人……”
“嗷嗷嗷~!!!”
她这边正说着,芭蕉林中却再次响起亢奋怪叫,正是先前那伙已经被击溃两次的部族兵,第三次向番禺精锐发起了偷袭……
越人熟姐看的跃跃欲试,几乎要按捺不住。
炽则是彻底无语了,心中大骂对方领队的军官是个蠢材,再一再二不再三的道理都不懂。
四五百番禺精锐,暴跳如雷发了狠,紧追那伙砍了两颗首级又逃跑的部族兵不放,似乎要全歼才肯罢休!
炽快速从腰间皮囊里,掏出一个带着引信的红色细竹筒,急声向越人熟姐道:“快,用燧石点燃这根线头。”
越人熟姐赶忙拿出两块燧石,夹着引信头奋力一划。
呲——
引信中的火药,被燧石引燃,炽立即将竹筒一头,斜向对准自己身后的天空。
噗咻——
嘭——
竹筒喷出一团赤红色火光,拖着斜斜的尾烟,飞上炽身后的天空,最后在山林上方,炸出一团醒目的赤红烟雾。
呛啷——
炽豁然起身,拔出腰间戚刀,喝道:“随我……逃~!”
话音未落,人已经向身后拔腿狂奔。
他手下的一屯战士,以及越人熟姐的族众们,下意识还往前冲锋呢,见此险些闪了腰。
不过,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也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转身跟着炽撒腿奔逃。
因为那四五百番禺精锐,已经转头向他们杀过来了!
他们再怎么想砍首级邀功,再怎么不怕死,也不会去跟番禺精锐硬碰硬。
那不但会丢性命,还得不到首级。
想正面从四五百番禺精锐脖子上取走首级,没有三千以上部族兵一同参战,想也不要想。
逃命是唯一的选择!
与此同时,那伙两次三番搞偷袭的部族兵,见有别的部族帮忙,引开了暴跳如雷的番禺精锐,无不长出一口大气。
感谢太阳神帝保佑,差点玩砸了啊!
带队的什长缓了两口气,然后便急声催促部族兵们道:“快快快,追上去。”
“那红色信号弹,是聚兵围歼番禺精锐的信号,天神和附近的部族都会赶来助战,咱们也追上去助战!”
……
炽斜向放射的聚兵信号弹,秦墨也看见了,立即向身后的五百战士道:“加快脚步,强行军支援!”
“喏~!!!”
五百越人战士齐声应诺,行军速度陡然又快三分。
信号弹的放射,也是有讲究的。
若照直往上空放射,说明是正在激战,附近的兵马看到后,便往信号弹之下支援。
若斜着朝某一个方向放射,说明是正在朝那方向逃遁或追赶,附近的部族兵看到后,便会顺着方向往附近支援!
……
方圆十多里的山林,仿佛活过来了,成千上万的部族兵,在带队军官的催促下,从四面八方向着信号弹斜放的方向汇拢。
而炽领着一屯战士,以及越人熟姐的族众,此时逃得倒也还算游刃有余。
毕竟,他们是精力充沛,而四五百番禺精锐,则是早被袭扰的部族兵,搞得精疲力尽。
两方的体力储备,不在一个标准上!
四五百番禺精锐,追着追着便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干脆不在追赶。
而番禺将领,大抵猜出那天空中炸开的红色烟雾有蹊跷,心知多半是聚兵信号,便也没有催促部下。
他需要部下们保存体力,跟那些叛变的部族兵,打一场硬仗。
是的,他没在怕的!
部族兵的战力摆在那里,他有近三百甲士在手,无甲者也是悍勇善战之辈,不杀一杀部族兵的锐气,实在对不起这些时日受的窝囊气!
当然,主要原因是,番禺王给他下的军令,是阻截后续之叛军,保证主力军屁股的安全。
他纵然明知,这一战打下来,胜也是惨胜,却也是不敢逃的。
若是逃了,以番禺王的尿性,杀了他祭旗是轻的,他那些在王城的亲族家眷,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被剥了皮,挂树上喂蚊子。
所以,逃是不能逃的,唯有死战!
……
炽逃了半晌,见后面的番禺精锐不在追赶,反而是寻了一块平坦之地摆阵,一副我等着你们来攻的架势,便也心知这四五百番禺精锐的将领,不是个蠢货。
于是,他也率领一屯战士和部族兵们停下脚步,慢慢悠悠结成一个以一屯战士为前锋的小阵,缓缓向四五百番禺精锐压过去。
“尔等还不投降吗?”
待两阵近至一箭之地,炽一手提刀一手持盾,学着秦墨当初劝降番禺太子所领兵马的模样,出了战阵喝道。
咻咻咻——
哆哆哆——
回答他的一阵密集箭雨,有弓力强者,羽箭结结实实扎在他手中复合盾牌上。
炽可没有秦墨的勇力,顿时吓得一缩脖子,赶忙又缩回阵中,然后继续喝道:“我知道,你们之中,有很多是部族出身。”
“可有铁山族的兄长?”
“宝珠族呢?”
“鹿族……”
炽也不嫌费唾沫,接连报出一长串部族名号,而随着他报出的部族名号越来越多。
番禺精锐的战阵中,终于开始出现骚乱,越来越甚。
炽一口气将铁山一带归附的部族名号,全部报了一遍,最后朗声道:“这些部族,不分男女老幼,如今都已归附天神。”
“还有前些日跟你们同来的三万部族兵,如今也全都归附了天神。”
“笼统算下来,番禺之地的所有部族,都已归附了天神,共同反抗番禺鸟王的苛暴压榨。”
“部族出身的兄长们,难道还要追随那番禺鸟王,与自己的同族开战吗?”
“你们下得去手吗?”
“你们不怕被巫神唾弃吗?”
炽的劝降颇得秦墨话术精髓,这一连三问,直让番禺精锐阵中彻底乱了套,骚乱再也弹压不住。
所有部族出身的番禺精锐,都在面面相觑。
所有士卒良家出身的番禺精锐,都在悄悄挪动脚步,远离部族出身的同袍。
好好的战阵,俨然要分裂成两块!
番禺将领大怒,举着长矛奔跑出阵,喝骂道:“无胆鼠辈,耍嘴皮子算什么本事,可敢与我一战?!”
炽的呼喊声终于停下了。
不过,四周的山林中,却在此时涌出一波又一波的部族兵,将四五百番禺精锐合围。
一个个的眼睛,都在冒着绿光,只等来个主事的发号施令,冲上砍首级!
番禺将领凛然不惧,还在战前大声喝骂:“说你们是无胆鼠辈,你们就是无胆鼠辈,数千人竟无一个敢应战吗?”
“就凭你们这些无胆鼠辈,还想反抗大王吗?”
“你们也配!”
“部族战士只要效忠大王,将来平灭了叛乱,便都有丰饶的猎场!甚至都可以成为良家子!成为士族贵人!”
这一番话,显然是给自己手下那些部族出身的精锐说的,倒是起了点作用,骚乱稍稍平息。
踏踏踏——
而就在这时,重重围困他们的部族兵,突然自动散开一条路,接着便见一骑疾驰而出,快如闪电般,向那耀武扬威的番禺将领杀去。
番禺将领凛然不惧,挥舞长矛主动迎着那骑士应战!
呼——
两方接近的一瞬间,骑士甩手掷出一根短矛。
番禺将领挥矛格挡开,但那骑士却已拔出长刀,掠过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