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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静静的流泪,所有人都不敢出声。
寂静了半晌之后,康熙用袖子擦干眼泪,恢复冷静自持的帝王模样,走回了被他踢翻的椅子旁。
顾问行弯着腰,帮康熙把椅子扶起来摆正。
胤礽离开之时,放心不下康熙,让康熙将顾问行重新调回身边听用。
顾问行虽仍旧是敬事房总管太监,但回到了乾清宫,与赵昌一起伺候康熙,为康熙传旨。
赵昌虽很体贴,但他毕竟不是很通文墨,只能伺候康熙,不能成为康熙的文书。他的身份,也无法纾解康熙心中的苦闷愁绪。
顾问行虽只是一个太监,但他看着康熙长大,为康熙启蒙汉语,康熙视他为半个亲人。当康熙太过苦闷时,顾问行可以劝说一二。
但此次,顾问行却没有出声。
康熙问道:“顾太监为何不劝朕?”
顾问行摇头,道:“皇上这气发出来,心里才好受。奴才不认为皇上会鲁莽行事。”
他老态明显的脸上浮现和以往一样儒雅的微笑:“乾清宫离前朝蛮远的。等皇上提着刀冲到午门,那么长的距离,肯定就清醒了。”
康熙骂道:“你这是嘲笑朕呢!这宫里就你一个太监敢嘲笑朕!”
说到这,康熙脸上悲哀的神色又浓厚了一些。
宫里曾经为康熙启蒙,帮顺治和康熙构建内宫秩序的前明太监,也只剩下顾问行一个了。
顾问行赶紧道:“奴才可不敢嘲笑皇上。奴才只是实话实说。”
康熙白了顾问行一眼:“成了,越描越黑。”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接过小太监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脸。
顾问行帮康熙松开发冠,替康熙梳头,顺便按摩。
顾问行有一手给男子梳头的好本事。以前康熙没头发,他没机会施展。
康熙留了头发之后,宫里如何为男子梳头的技艺,全是顾问行手把手教的。顾问行也专门为康熙和胤礽梳头,知道梁九功把他的本事学了去,他才只管康熙一个人。
顾问行本也管着为胤禔梳头。但当胤禔把自己的头发剃出一个大大的“王”字之后,顾问行就向康熙辞了为大阿哥梳头的差事。
梳不了,告辞。
康熙很无奈。虽然满清乃蛮夷,但像胤禔那样乱动头发的人也是罕见,简直比蛮夷还蛮夷。
顾问行帮康熙按摩了许久头皮后,才重新帮康熙把散落的头发梳好,将白玉发冠重新戴上。
顾问行洗干净手后,又替康熙捶打了一会儿肩膀。待康熙完全放松之后,才把康熙未看完的书信递到康熙面前。
康熙只剩下最后一封书信未看。
前一封书信太子写到他的备用计划。如果八旗不听他的命令,故意放跑噶尔丹,他就亲自带兵去追击。
传信兵说噶尔丹的头颅是太子亲手砍下,就证明八旗确实不听他的命令,太子亲自追了出去。
最后这封信很潦草,是太子重新出发时匆匆写的。
太子先写了八旗的混乱,然后写自己成功拖住噶尔丹,等到纳兰性德领着轻骑兵前来救援,费扬古也随后到达。
他整装之后,去归化城与直亲王汇合。
太子在信中说,八旗部队在获胜后,恐会拖拖拉拉不愿意追击,他只能逼着这群人追击。
“汗阿玛一定会生气。希望我回来时,挨揍挨轻一点。”
康熙脑袋一歪。
你最后一封信就写这?
你知道会挨揍,你还在信中写?你是不是仗着朕宠你,不舍得揍你?
康熙道:“顾太监,给朕想一个不揍太子,但会让太子难受的惩罚。”
顾问行慢吞吞道:“让太子殿下闭门读书,不能和其他阿哥和公主见面,太子殿下就难受了。”
康熙摸摸下巴:“这倒是个法子。”
顾问行道:“皇上觉得麻烦琐碎但又不得不做的小事,也可让太子殿下闭门读书时帮忙处理。这样既省了皇上的事,又让太子殿下更难受。”
康熙大笑:“好主意!”
赵昌悄悄瞟了顾问行一眼。
恶毒,真恶毒。亏太子殿下对你这么好,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这种恶毒,我得多学学。赵昌在心里暗暗道。
胤礽虽在信中写他要去准噶尔,还说明知道康熙会揍他也要去,康熙看完信之后,却没那么担心和生气了。
噶尔丹已死,残部被追着太子跑的八旗军队吞噬殆尽,即使策妄阿拉布坦还未死,也已经不足为惧。
新军和康亲王杰书所率领的队伍,再加上沿路驻军,人数不少,康熙不认为太子会遇到危险。
其实只要胤礽和胤禔在一个队伍里,康熙就很安心。
这两个家伙年幼的时候就到处冒险,也没出现什么事。康熙相信他们兄弟二人合力,就有大气运在,会被大清国运保护。
以前他为龙脉诅咒殚精竭虑,现在大清蒸蒸日上,龙脉早应该压制住诅咒,而且也该回馈被诅咒坑害了许久的太子了。
康熙也认为太子的计谋很正确。
八旗的战斗力再弱,拿着最新式的装备,用几倍的兵力打个准噶尔问题不大。
八旗最严重的问题在于避战情绪严重。
现在太子在前面领着他们跑,他们一是担心太子出事,二是也害怕太子和直亲王把功劳全揽了。
这两件事出现任何一件,他们回去都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他们肯定会死命追赶太子。
避战已经不可能,那就只能比太子更快立下功劳了。
康熙很好奇,八旗将领不避战之后,能不能赶上太子和直亲王的队伍。
“朕这个太子啊,堂堂正正的阳谋会用,剑走偏锋的奇谋也会用。他若不是太子,也能成为运筹帷幄的军师谋主。”康熙满意道,“好了,把那人头给理藩院送去,让人认认是不是噶尔丹。确定后,就可以先给太子庆一次功了。”
仗未打完,康熙先不动八旗将领,只用为太子庆功之事来敲打那些大概也已经得知前线消息的八旗勋贵和宗亲,朕已经知晓前线混乱,等着秋后算账。
当然,若你们能在接下来立下大功劳,也可以减轻处罚。
理藩院认识噶尔丹的人很多。
胤祺干脆把噶尔丹的脑袋悬挂在理藩院的旗杆上,让他们围着认。
胤祺本是好心,心想腌人头实在是可怕,人多一点可能大家心里会好受一些。
但理藩院的人可不这么想。
这是示威吧?这就是示威吧?
特别是知道噶尔丹背后有谁支持的使臣们,脸色更是煞白,赶紧写信给国王。
大清知晓噶尔丹背后一切,在警告我们呢。
胤祉:“老五是真傻还是故意?”
胤禛:“如果我们问老五,他肯定说他真的没想那么多。但三哥,五弟没想那么多,还每次都歪打正着,不是更可怕吗?”
胤祉:“确实。”
胤祚挠了挠脑袋。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很阴,估计是兄弟们中最阴险、最喜欢使阴谋诡计的人。
但现在他不确定了。
他怎么觉得五哥比他还阴?这是错觉吧?
胤祐再次问道:“我以前没得罪过五哥吧?”
胤禩使劲点头,又使劲摇头,最后使劲抓挠头发:“我记不起来我有没有得罪过五哥!”
胤祚安抚自己两个小跟班弟弟:“没事,五哥要收拾弟弟,也是从九弟、十弟和十一弟开始。如果他们仨遭殃,就是五哥生气的讯号,到时候我们……”
胤祐:“跪下道歉?”
胤禩:“找三哥四哥求救?”
胤祚叹气:“全都试试。”
胤祚也在想,他以前得罪五哥没有。应该没有……吧?
他小时候也蛮皮的。
“太子哥哥又立下战功了,我们什么时候也能有战功啊。”胤祐叹气。
他可想立下战功,为自己和额娘争口气啊。
胤禛挑眉:“我担心的是,以太子哥哥和大哥的能耐,说不准我们长大的时候,他们都把周边能平定的都平定了。不过还好海外很大,我们还是有机会。听大哥说,以后我们的封国要靠自己打。自己打不了的,就只能留在京城当苦力。希望大哥只是开玩笑。”
弟弟们小脸煞白。
胤祉叹气:“老四,别吓唬弟弟们。”
胤禛道:“我没吓唬,大哥真的这样说过。大哥还说,现在他的封国太大了,等我和你长大了,他的封国肯定会分给我们,所以我俩倒是无所谓,肯定有封国。弟弟们可就惨啰。”
胤祉道:“老四,你少说两句吧。小心弟弟们天天去找汗阿玛,说要出海打下封国。到时候汗阿玛肯定揍你。”
胤禛道:“管我什么事?要揍也揍大哥,是大哥说的。”
胤祉无语。一边吓唬弟弟一边甩锅大哥,四弟你真棒棒啊。怪不得你是弟弟们最讨厌的哥哥。
不过弟弟们一边讨厌他们的四哥,一边有什么麻烦事优先找四哥帮忙,也是神奇。
草原这边,胤礽和胤禔拔营再次出发。
这次他们率领的除了补充了兵源的中路军,还有康亲王杰书的八千正红旗军队。
八千正红旗军队很快就与中路军融为一体,除了旗帜,看不出和中路军的差别。
胤礽在心里点了点头。鄂伦岱还算厉害,杰书也很聪明。
正红旗这八千军队的中低层军官,已经基本换成了新军的人。难怪正红旗能迅速与中路军融为一体。
中路军后补充的士兵,也与以前中路军士兵的精神面貌差不多,甚至作战更积极。
除了军官的带头作用,胤礽猜测,能按时按量发粮饷且不侵吞他们的军功,对士兵们的激励作用真的很强。
八旗能扫平中原,可见其治军和军功制度并非一无是处,只是入关后八旗糜烂,无人再认真执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