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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傻眼。
胤礽非常不规矩地催促康熙:“汗阿玛,别傻着啊!快想个办法!”
所有人看着太子按着皇帝的肩膀摇晃,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好了好了,别晃了,不是什么大事。”康熙问道,“你如何想?”
胤礽道:“拍卖?”
按照胤礽的想法,第一批金银币不如拍卖,可以回笼更多资金。
康熙让人给胤礽搬来椅子,让他别满屋子乱窜,跟个无头苍蝇似的。
“保成,我们发行新钱币,是为了赚钱吗?”康熙难得见到儿子犯傻,开心地教导儿子。
胤礽本想说顺便赚钱不是更好吗,但他挠了挠头,决定懒得思考,直接询问汗阿玛:“汗阿玛的意思是?”
康熙道:“我们要用新钱币一劳永逸解决火耗银的事。所以发行新钱币最重要的是,让其他百姓能够主动使用钱币,推广过程中不会引起民愤,明白吗?”
康熙在思考,胤礽就懒得思考,他继续问道:“我们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发行?”
康熙道:“保成啊,你虽然聪明,但对官员的人心把控还是差了不少。”
胤礽知道自己这个弱点。
比如之前康熙几次头铁,胤礽吓得半死,康熙都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除了康熙确实具有冒险精神之外,康熙对官场人心把控,比胤礽准确多了。
胤礽在自己受伤遇袭之前,总觉得八旗一言不合就会反。
但康熙就认定他们绝对不会反,即使小规模的骚动,也能很快平息。
胤礽对康熙之前几次冒险事迹态度的转变,是在康熙又冒险出京来找他的时候。
那一路,八旗“反”是“反”了,“反”了之后跑来勤王。康熙回京的一路,京城周围的八旗军队几乎都来投奔勤王,最后康熙一令不发,大军把京城全围了。
胤礽一拍脑袋,这才发现自家汗阿玛的优势居然这么大。
胤礽立刻道:“汗阿玛!您对人心把控最严格,就交给您……哎哟!汗阿玛,您袖子里怎么还藏着戒尺?!”
揍儿子专用小皮鞭已经不能满足您了吗!
康熙收回戒尺,慢悠悠道:“传朕的旨意,今天钱币发行太过混乱,暂时停止发行。诏众大学士和议政大臣进宫。”
康熙暂停钱币发行,让索额图和明珠把家里的金银拉了回去。
索额图和明珠以及大学士、议政大臣等匆匆进宫,为康熙商量一个第一批钱币的分配方案。
索额图和明珠捶胸顿足。早知道他们就别这么高调了。偷偷换了钱币不好吗?这下子皇上发现问题,要堵住漏洞了!用第一批钱币赚钱的事黄了!
民间这知道了这件事,纷纷好奇,第一批钱币既然会很值钱,那皇上会不会提高几倍的价格兑换。
有些商人已经在调集资金,计算第一批钱币花多少钱拿到有赚头。
当皇帝圣旨下发之后,所有人都傻眼。
皇上居然仍旧按照既定比例兑换钱币!并不打算用这些钱币赚钱!
不过分配的时候,皇上规定了顺序。
编号为“一”的金银币,由皇帝自己收藏,之后放在已经建好的大清皇家博物馆中公开展览。
之后,太子认购九百九十九枚金银币;大阿哥、三阿哥等阿哥们依次认购一千枚金银币。
皇子后,就是太后、公主,再之后是铁帽子亲王、亲王、郡王三种爵位的宗亲,紧接着是一品、从一品、二品三种品级的官员。
这些人的认购名额都是各一千。
待这些人认购结束之后,才开放老百姓的兑换。
这个兑换就纯粹按照先来后到的排队了,但每个人每天只能兑换十枚金银币,凭借户籍来兑换。
也就是说,黑户和“长工”无法兑换金银币。
这样的兑换并不能阻止金银币的倒卖。
有认购名额的宗亲和官员可以高价将认购名额卖给其他人,想要炒币的商人也可以雇佣普通老百姓兑换金银币。
康熙下这道圣旨的原因,并不是阻止炒币。
这前几批金银币的价格炒得再高,也不会影响大清推行新钱币的政策。
康熙这么做,反而是给炒币增加一把火——比起有钱就能抢到的序号前列的金银币,这样按照身份地位来推行“认购资格”的金银币,价值显然更高。
只要是真的金银币,看看钱币上的序号,就知道它本该落在什么地位的人手中,这无形增加了金银币的价值。
原本还在观望的宗亲和官员一看到还有认购资格这回事,就算之前不想支持康熙的新钱币改革,都会立刻抢着认购。
当宗亲和官员将前一批钱币抢完之后,百姓们看着上层贵族老爷们疯抢新钱币的热闹景象,就会对新钱币的价值充满信心,肯定也会迅速兑换。
新钱币无论什么时候兑换都是那么多钱,在前有认购、后有限购的刺激下,老百姓们都认为越早兑换的金银币就越有价值,肯定第一时间就把家里的钱拿出来兑换。
事实也正如康熙所预料,原本还在观望的京中老百姓,跟疯了似的每日来排队兑换新钱币。
造币厂火力全开造币,每日刚造出来的钱币半日就售罄。
只不到两个月时间,京城中就不见传统碎金碎银的踪迹,连店铺都不收碎金银了。
“我知道你这金子银子是真的,但你看看这个……”店铺掌柜拿出一枚最小面额的银币弹了弹,“这金子银子不好保存啊,磕了碰了,斤两一少,价值就缩水了。我们现在都用这个,明白吗?”
外地商队傻眼。
还好钱币兑换只要户籍就成,他们也能去排队兑换。
但每日能兑换的金银币库存有限,他们有时候赶不上兑换。
这时候,银行工作人员拿出一叠纸钞。
金银币不够?没关系,你可以用纸钞。咱们的纸钞能和金银币随时兑换,上面有防伪标志和皇上的玉玺印,伪造是要灭满门的。
“这就和你们那钱庄的银票一样,存多少金银才有多少纸钞。之后你交税什么的,也能用纸钞。若你担心纸钞的价值,先拿这个买东西,待出京的时候早早来排队,把纸钞兑换成金银币不就得了。”
外地商队领队觉得很有道理。
他暂时用纸钞应急,待离京的时候兑换成金银币,不就能避免损失了?
当有一个商队为了应急,尝试了一次纸钞之后,后来来京城的商队,进程后第一件事就是兑换金银币和纸钞,成了惯例。
银行印刷了许多小册子,每个客户都分发小册子,教他们如何辨别金银币和纸钞的真假。
说书先生们也多了一项新业务,就是拿着纸钞和金银币,教看官们辨别真伪。
戏园子里看见这风向,竟也编排了许多真假货币的戏文,一边教看戏的人如何辨别真伪,一边不断上演伪造货币的人被砍头的故事。
北京大学中的学子们在胤礽的要求下,也拿着小册子穿街走巷,去京城各个阴暗贫困的角落,立个摊子讲解新的钱币,以免穷人们受骗。
一段时间后,北京大学的“大学生”们,在民间声望大涨。
民间有人言,这些“大学生”们学识渊博,才是真正的国之栋梁。不像是考科举的那些腐儒们,除了“之乎者也”,半点打不出一个屁。让腐儒们治国,肯定不如“大学生”们。
“大学生们也是会读书,他们除了读经书,还要知道那什么自然科学,还要知道山川河流,知道怎么让老百姓赚钱,大学生当然比只读经书的书生强。”
“我听说大学生们还会学如何打仗,他们各个都是文武双全呢。”
“上次来我摊子买饼的举人,扳着手指头数了半天数不清该给多少铜子。正在吃饼的大学生一抹嘴,一口说出了该给多少数。”
“大学生比学生中多了一个大字,肯定就说明更厉害。”……
现在是康熙三十三年,正好有科举会试和殿试举办,全国最优秀的书生们齐聚京城。
参加科举会试的学子,都自诩为除了已经在朝廷做官的文人们之外最厉害的书生。
许多学子都不是第一次参加会试。他们以前来京城的时候,总会有普通老百姓跑来沾染他们的文曲星气息,对他们十分敬仰。
但今年情况却不同了。老百姓们总嫌弃他们,一会儿说他们不识数,一会儿说他们连东西南北都搞不明白,还有人嫌弃他们太文弱。
“不如大学生”的话,他们听了无数次。
他们当然知道京中有一个“北京大学”,是皇帝专门培养勋贵官宦子弟的地方,现在已经和大清的国子监合并。
这个官学和以往朝代只是勋贵子弟用来混日子的官学不一样,据说国中的新思潮,都是从大学里开始。皇上和太子也更重视大学生,在大学中拥有好成绩,比科举得官容易多了。
这个时代消息闭塞,即使听到大学的传闻,学子们也不一定相信。
他们心中不忿,正好大学“开放日”,只要是应试举子皆可以预约参观,他们自然立刻拿着户籍和考试凭证,进大学参观大学生们的学习。
高其倬就是其中之一。
高其倬今年十八岁就能参加会试,可谓是妥妥的青年才俊。
他本也是官宦子弟,只是其父早逝,家道中落。兄长为了供他读书已经放弃科举,补了荫缺。他现在带着全家人的希望来到京城,一直谨小慎微,以防科举过程中出现意外。
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只是去大学参观,居然能撞上这等离奇的事。
事情是这样的。
据之前参观的人说,大学中能让人开眼的地方太多了,去了之后基本要逛整整一日。
但大学里的伙食费太贵,最好自带水和干粮省钱。大学门口也有卖干粮和水的,性价比很高,可以带钱在门口买了东西带进去。
高其倬父亲早逝,被叔辈资助长大,生活非常节俭,自然是揣了铜子来大学门口找吃的带进去。
高其倬是辽宁铁岭人,他那地的人都长得较为高大,且很能吃,高其倬也不例外。
他揣着铜子逛了半晌,想找一个自己兜里铜子能买的可够吃一天的铺子。
他逛来逛去,越逛越偏远,突然听到一声惨叫。
按照理智而言,天子脚下,出现欺负人的惨事,高其倬肯定是不能凑上去的。因为这里一根竿子砸下来,都能砸到好几个达官贵人。
但高其倬这不是没回过神吗?还以为自己仍旧在铁岭呢,顺手捡起围墙边半边青砖,就冲进了发出惨叫的小巷子里。
小巷子中,几个人高马大、腰间系着黄带子的人,正被两个瘦弱的人追着揍。
见有人来了,那几个人高马大的人嚎叫:“赶紧叫人来救……啊!满保!你只是红带子!我是黄带子!你居然敢揍……哎哟,哎哟,爷,满保您是爷,是我的觉罗大爷!别朝着脸揍啊!”
另一瘦弱青年道:“满保,别揍了,有人来了,快走!”
满保满脸阴鸷地瞪向高其倬。
高其倬听到“黄带子”“红带子”的称呼后,才意识到自己不该贸然行事。
他赶紧把手中青砖往旁边一丢,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说完,他准备转身就跑。
这时候,从巷口另一端冲出来一队拎着棍子的人。
“快跑!”
两个瘦弱青年立刻放开地上的人,朝高其倬跑来。
其中那个叫满保的青年一个踉跄,差点摔地上,高其倬条件反射的扶了一把。
“给老爷我揍死前面三个人!”
三个?高其倬一愣,然后调头就跑。
怎么把他也算上了!
三个人都是大长腿,跑得飞快。后面家仆们挥舞着棒子使劲追。
两边小贩张开大伞遮住炉灶;正在吃路边摊的客人们离大路远的捂着碗,离大路近的捧着碗一边吃一边往旁边走。
显然,大学中的勋贵官宦子弟们年轻气盛,打架之事很常见,这附近的人已经很习惯。
遭了无妄之灾的高其倬不认识路,只能跟着前面两个瘦弱青年跑。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最近实在是太倒霉了,眼见着就要和后面人拉开距离,居然被一辆马车挡住了去路。
那马车见到有一队拎着棍子的人冲过来,居然没有驱车离开,而是停了下来,死死堵住了路。
一只戴着金镶玉扳指的瘦削手掌伸出车窗外,将车窗帘子往上抬了一点,然后收了回去。
“哟嘿!”
一个少年郎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然后一溜的少年郎、小男孩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足足有八个。
差点撞马车上的高其倬震惊无比。
这小小的一驾马车,中间怎么塞了这么多人?
他停下后才发现,面前装饰很不起眼的朴素马车一点都不小,居然是四匹马拉的。
跑在他前面的两位瘦削青年稍稍愣了一下,就想往旁边跑。
这群少年郎中个头最大的两个人一脚踹向那两人的膝盖窝,拽住对方手臂,将人按在了地上。
“跑什么?”
“冲撞了我哥的车架,还想跑?哎哟,这不是法海吗?”
法海一脸绝望。
旁边瘦削青年看了法海一眼,又看了这群笑嘻嘻地冲向了持棍家仆们的少年郎一眼,脸上表情也逐渐绝望。
就剩高其倬傻傻地站在那里,与整个闹腾的气氛格格不入。
少年郎们已经冲到了他身后,有的人从腰间抽出鞭子,有的人直接用刀鞘,把那群色厉内荏的家仆们揍得呼天喊地,不断嚎叫“我们是XX贝勒、贝子、王府家的人”,试图吓跑这群武艺高强的少年郎。
但这群少年郎笑得更欢快了。
“王府?爷揍的就是王府的人!”
“除了直亲王府的人,哪个王府我不敢揍?”
“直亲王府不是更敢揍吗?要是直亲王府的人,咱们揍他们是救他们。”
“有意思,居然有人胆敢在大学门口打架斗殴,都给爷去牢里蹲着!”
一听到牢里,高其倬绝望了。
他是来考科举的啊!要是他被抓紧了牢里,会试怎么办?!
高其倬想要逃跑,但一队穿戴整齐的卫兵急匆匆跑来围住了这里,他根本没法跑。
就当高其倬绝望之时,马车上传来一个俊朗温柔的声音:“马车前的三人就不用抓了。三弟,四弟,把他们三人押上后面的马车,你们俩问问是怎么回事。”
“好嘞二哥。”两人松开被他们压在地上的人,“自己走,还让爷请你们吗?”
法海苦着脸道:“能不能别告诉我大哥?”
胤祉笑道:“你猜?”
胤禛板着脸道:“马上要会试,你不待在家里好好看书,跑出来打架斗殴?你是不是要气得鄂伦岱从安南战场上写家书回来骂你?你丢脸不?还有你……”
胤禛的视线移到瘦削青年的红色腰带上:“你是觉罗?”
那人点头,嘴唇翕动,不知道该如何行礼。
“罢了,先上马车。”胤禛又看向高其倬,“你怎么和他们混一起?你的穿着,是进京赶考的学子吧?”
高其倬连忙道:“小人听见有人呼救,急急跑去救人,然后就被一群家仆追赶。小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见这一群少年郎的马车、对王府家仆和红带子觉罗的态度、以及周围卫兵领队毕恭毕敬的模样,就知道这群人绝对是惹不起的达官贵人,立刻用了最谦卑的自称。
“真的?”胤禛看向法海。
法海闷声道:“是真的。他是被我和满保连累。”
满保也点头。
高其倬松了一口气。看来那个叫法海和满保的瘦削青年人还不错,至少知道把他这个无辜者摘出来。
他正想告辞,胤祉却道:“好了好了,等上车了慢慢说。你也来。”
高其倬:“……”我也可以不来吗!不是误会已经澄清了吗!
法海和满保埋着头跟着胤祉和胤禛上马车。高其倬看了一眼周围的卫兵,也满心惊恐地跟着上了马车。
他很后悔,他真的非常后悔。为什么他会听见呼救声就会条件反射地冲了出去?
他哥说,他这个习惯迟早会害死他。
看吧,他就算不被害死,这次科举可能也完蛋了。
希望只耽误这一次科举,他还能参加下一次科举。可别革了他举人的身份啊!
高其倬满心绝望。
法海和满保也很绝望。
满保也担心自己这次科举完蛋,甚至以后都没办法走仕途。
他想着家中辛苦操劳、用针线活和觉罗微薄的补助养活他们兄弟三人、现在眼睛已经有些看不清的母亲,忍不住攥紧了双拳。
但对方辱及他的母亲,就算再来一次,他也怎么都忍不了这口气。
法海的绝望倒是和科举、仕途无关。
他就只是绝望难得打一次架,居然被太子和一众阿哥们逮个正着。
他平时的严肃正经书生形象,难道就要这么毁坏吗?
毁坏就罢了,如果太子殿下将这事告诉大哥怎么办?法海对鄂伦岱感官十分复杂,又不服气又敬佩,还有很多不满。所以他宁愿这次进士不考,也不愿意鄂伦岱写信来训斥他。
但若是这次进士他考不了,鄂伦岱也会发现吧?
法海抱住脑袋:“诚贝勒殿下,雍贝勒殿下,求支个招,要怎么做,您们才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我大哥?”
诚贝勒,雍贝勒?
满保深深呼了一口气,露出“果然如此”的绝望表情。
他只在大学读书的时候远远看到过宫中的阿哥,对阿哥们的相貌记不真切,只是从这群人的嚣张态度勉强推测出他们的身份。
他究竟倒霉到什么地步,才会在会试前被人堵着殴打,还遇上了阿哥们?
最可怕的是,他最敬仰的太子殿下不会也在吧?!
即使满保已经听面前的诚贝勒和雍贝勒说出“二哥”这个称呼,他也抱着侥幸(自欺欺人)。
只有高其倬还在那傻着。
诚贝勒?雍贝勒?那是谁?
康熙封皇子又不像后世那样,要在电视新闻上轮播无数次。身在铁岭的高其倬,并没有听过诚贝勒和雍贝勒这个称谓。
但无奈高其倬是一个父亲早逝的贫寒学子,他没有门路、也没有钱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