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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贼先擒王,好!好!好!为了苟延残喘,连你这世外之人也按耐不住了。枉我这么多年来,一直当你是知交好友,看来,是我萧翦有眼无珠。”
萧翦忽然愤怒起来,他腾地站起身来,怒视着梅石溪,右手紧握着剑柄。他一直把梅石溪当做朋友,今天却被摆了一道,心里自是又惊又怒。
梅石溪并不看他,只淡淡地说道:“这城中几万条性命,还抵不过你宁王爷那点尊荣么?”
“尊荣?哈哈,连你也这么说?我北洛萧氏王族的百年基业,早已毁于一旦,我萧翦还有什么尊荣可言?”
萧翦不怒反笑,这么多年来,他处心积虑,想要为北洛挡住祁浩天。到了最后,却依然落得这样一个人亡国灭的结局,心里不可谓不悲,也不可谓不痛。
梅石溪抬头看向他,眼中有不忍:“既如此,你何不放生这些无辜的人?也让自己心安一些。”
“放生?一直以来都是他祁浩天拿着马刀架在我们的脖子上,六座城池,十几万人,都被他砍了头。现在,他一说不杀了,我们就该匍匐到他的脚下,对他感恩戴德?心甘情愿地向自己曾经的宿敌、刽子手俯首称臣?这让那十多万的冤魂,怎么能安息?”
萧翦抽出了佩剑,用剑指着梅石溪,“你今天放我走,我们恩怨两清。不放我走,就是拼着命不要,我也要杀出你这青牛观去。”
梅石溪没有起身,只把手中的茶杯端起来,饮了一口,方才道:“就算老道放你出去,你能做什么?现在这情形,你和赵琢生在城里厮杀,城门一旦被攻破,也是血流成河,和屠城有什么不同?你不过是帮着祁浩天,多添了四、五万冤魂而已。”
萧翦有些黯然,祁浩天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那些北洹的兵真要这么破城而入的话,这翼城的结局不会比那六座城池更好。这还是梅石溪肯放了自己出去,若是硬要把他留在这里,也不是办不到的事。
十年前,他初次见到梅石溪,想要摸下梅石溪的武功底子,两人还真刀真枪打了一场。和自己武功走的刚硬路数不同,梅石溪的武功很有些怪异,却招招都能制住他。自那以后,二人虽然没再动过手,但萧翦知道,现在,自己更不是梅石溪的对手了。
想到这些,萧翦忽然有些穷途末路的感觉,一时间更是万念俱灰。他长叹一声,把剑扔到了地上,只呆呆地立着不动。
梅石溪站起身来,拉了萧翦坐下,把一杯茶放到他面前,轻声道:“老道已经替你安排好了。”
萧翦脸上一片死灰,只盯着面前的茶杯发愣,一动不动。梅石溪看了他一眼,缓缓闭上了眼睛。房间里一下静了下来,连外面知了的叫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工夫,萧翦忽然动了一下,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淡淡地说了一句:“茶冷了,不好喝了。”
梅石溪在他说这话时,眼睛忽地睁开了,却不说话,只看着他。
萧翦问道:“他们准备怎么处置我的那些手下?”
“会留着他们的性命,安置到祁池手下。”梅石溪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笑,“你看,活着比死了好,可以大碗喝酒,还可以大块吃肉。”
“我想见一见那个祁渺。”萧翦放下手中的茶杯,抬头注视着梅石溪。
他此时不过是强撑着,翼城已是北洹的囊中之物,他的性命无关紧要,只是那些跟随他多年的部下,如果不设法保全一下,他死不瞑目。那个祁渺,看她行事,只怕还有些良知。
梅石溪不动声色地把他打量了一番,忽地叹了口气,向外面大声吩咐了一句:“王楫,宁王爷要见祁渺,你去说一声。”
“好。”外面有人应了一声,再不见其他动静。
此时,祁渺正带着苏戈等人走进太守府。
翼城府库进项历来宽裕,这太守府也修的气派,尤其是进门的这几间正屋,单单那几根房柱,足足有两丈高。屋子里成套的黄花梨木家具,还是南边来的款式,也算是富丽堂皇了。
赵琢生已等候多时,见了祁渺,几步走上来就问道:“邹小哥,有事请吩咐,赵某安排人手去办。”
祁渺微微颔首:“赵大人,就按我们昨晚议定的条陈,你安排吧。”
赵琢生点点头,开始一一点着名字安排事情。祁渺看赵琢生安排事务头头是道,极为妥当,政务上倒是一把好手,只是想到他骨子里缺的那点硬气和血性,不免有些遗憾,这人终归是难堪大用。
巳时刚过,王楫走进了太守府,附在祁渺耳边说了几句。
祁渺点点头,转头对赵琢生道:“赵大人,萧翦已经就擒,我去见见他。这里的事就拜托赵大人多费心,午时前我一定赶回来。”
赵琢生闻言有些惊讶,却很快又有些释然,说道:“邹小哥放心,只管交给赵某就是。”
祁渺是第一次见到萧翦,和那些富贵王爷不同,萧翦看起来更像一个儒雅的将军,身姿挺拔,行为举止彬彬有礼。也许是操心的缘故,才四十出头的人,两鬓已经斑白,满面风霜,只有瘦削脸庞上那双幽深黑亮的凤眼,还依稀可以看出他年轻时的几分丰采。
“宁王爷。”祁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她敬重萧翦,不是因为他声名在外,萧翦居然肯为了全城百姓而向自己妥协,这份胸襟气度令她折服。
萧翦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只抬头注视着祁渺。
祁渺在他对面坐下,等候了半天,也不见他开口,不由轻声问道:“宁王爷叫我来,可是有事吩咐?”
萧翦摇摇头:“只是有些好奇。”
祁渺一愣,萧翦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不觉又问了一句:“好奇什么?”
“祁姑娘为什么要以邹世全儿子的身份,去说服北洹王?原本可以有更容易些的方式。”萧翦一双凤眼眯了起来,露出几分感兴趣的样子来。
祁渺听他这么一说,知道他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也不觉得意外,只反问道:“这个法子不好吗?”
“你是想给祁浩天一个惊喜吧,好让他将来重用你。”萧翦说到这里,轻轻叹息了一声,“天底下没有哪个父亲,会喜欢自己的子女欺瞒自己,祁浩天更不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