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隽水城高唐王宫议事大殿内,刘益坐在高高的王座上闭目养神。这些日子来,他一直睁大眼睛盯着,生怕出一点点纰漏,导致前功尽弃。
昨日,总算顺利登上了王位。心中绷着的弦一旦放松,整个人便有些撑不住了,刚才听赵瓒汇报军情,他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这会醒来,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刘益心里竟然升起了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来。
“来人!”他喊了一声,刘仲英从门外走了进来,边走边说道:“儿臣看父王累的睡着了,怕别人打扰,就让赵丞相在偏殿里候着。父王可休息好了?”
刘益点了点头,自己的这个二儿子,平日里性子轻佻,行事也浮躁,这些日子来倒是沉稳了不少,颇让他觉得宽慰。
“仲英,你去把赵丞相请来。”刘益从王座上站起身来,舒展了下手脚,吩咐刘仲英道。
刘仲英本想问父亲会给自己封个什么官,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他平日里在父亲的眼里就不够沉稳,这会儿怎么也得淡定一点,才不会被父亲看扁。至于以后和大哥的储位之争,有的是时间,不必急于这一时。
这么想着,他便恭恭敬敬向刘益鞠了一躬,道:“儿臣这就去把赵丞相请来。”
“去吧。”刘益摆了摆手,目送刘仲英出了大殿。老奸巨猾的他如何不知道小儿子的想法,却没有过多的去烦恼。这小子心里有了想法,是好事,以后做事也会踏实些。
至于兄弟相争,争了一辈子的刘益只相信一点,在利益面前,没有人会不争,最终争到的那个人,才是真正有本事的那个。
不过一会功夫,刘仲英就带着赵瓒、赵廷贞走了进来。
“老臣见过王上。”赵瓒、赵廷贞躬身行了礼。
“丞相辛苦了,不必多礼。”刘益看着下面屈膝弓腰的赵瓒,心情大好。往日里两人一般高低,现在自己高高在上,赵瓒只能站在下面仰视着自己,这种感觉还真妙。
“谢王上。”赵瓒站定,仰头看向刘益,心里尽管有些别扭,脸上却没有显出半分,只禀报道:“老臣接到前方军情回报,北洹公主那伙逃匪已经跑进了西泽,往大漠去了。想请示王上,我们追还是不追?”
刘益道:“暂且放他们一条生路,把人马都撤回来吧。”
赵瓒又道:“从北洹传来的消息说,祁浩天发怒,扬言要血洗高唐,已派出十万大军驻扎到了高唐边境。”
“血洗高唐?他当高唐边境驻扎的十万西泽大军,都是吃素的不成?只要北洹一出兵,西泽就会帮咱们。到时候还不知道谁血洗谁。”刘益阴阴地说道。
这次西泽出兵,他付出了三百万两银子,还答应一旦西泽和北洹打起来,就提供全部的军资。只恨那个祁渺公主,把耶律衍和耶律述都带了出去,不能斩草除根、绝了后患,以后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大王所言极是。老臣还有一事凑报,安奈要塞的两万人马拒不接受咱们的招降,是战还是和,还请大王决断。”
刘益从王椅上站起身来,说道:“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再不降,就让西泽大军灭了他们。”
赵瓒眉头跳动了一下,却没有再说话,少许沉默后,便告辞出宫。
回到相府,赵廷贞抱怨道:“那刘益以前和父亲同为臣子,这会一得势就狂妄起来,父亲操劳了这么多天,他也不叫人搬张椅子给父亲坐下说话。”
“不可枉言!他现在是君,我们是臣。”
“若不是父亲帮他出谋划策,鼎力相助,他哪里坐得上那个王位?父亲也是,若当时听了孩儿的劝,咱们自己干,现在坐在那里的便是父亲大人了。”
赵瓒听他这话,冷哼一声:“让他先坐上几天又何妨?等东阳那边有了回信,到时候,就由不得他了。”
“父亲是说,咱们不是不动,只是时机未到?”赵廷贞抬头看着赵瓒,眼睛里难掩一抹惊喜。
赵瓒冷冷一笑,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果真没有看错,刘益还真是个蠢物,居然想借外力灭了安奈那两万人马,那可是高唐自己的兵,这么干,到时候人心尽失,只怕他的王位也坐到头了。
西泽境内,一望无垠的茫茫沙海,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起层层金波。迎着扑面而来的热风,祁渺带着一行人艰难地行走在松散的沙粒上。
“耶律述,你到骆驼背上去!”看着耶律述再一次把靴子脱下来,把里面的沙子抖落出来,满脸豆大的汗不断掉落在沙地上,祁渺出言劝说道。
“不。”耶律述一口就拒绝了,弯腰把靴子穿上,继续尾随着驼队前行。
这个倔强的少年,仿佛在一夜间就长大了。他稚嫩的脸庞上平添了几分风霜,那双曾经清澈无比的褐色眼睛里也多了份思虑。多日的野外行走,让他曾经白皙的皮肤变成了古铜色,行为举止越发沉稳起来。他不再笑了,话也越来越少,很多时候只是独自一人,望着远处的天空发呆。
祁渺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担心,后来见他比往日更勤奋,起早摸黑与小幺一起苦练王楫教的刀法,按照自己的指点琢磨些兵法战例,也就不再担心,只嘱咐他要好好睡觉、休息。
平日里,一有空,祁渺就讲些历史典故和地理风情给他听,对他除了兵书之外不喜欢读其他书籍也没有出声劝说。长大总是在一瞬间,而成熟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一切只能顺其自然了。
“起风了,大家把骆驼和马拉到沙丘后避一避。”驼队前方带路的麦苏木忽然大声呼喊起来。
祁渺抬眼望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处狂风卷着巨量的风沙,正往这边席卷过来。
麦苏木边喊边牵着头驼走向一个巨大的沙丘背后,众人闻言,也纷纷拉了马和骆驼跟了过去。在他的指挥下,大家用骆驼围起个圆圈,马圈在骆驼群的中间,人则躲到骆驼的身下。
因有了沙丘的阻挡,风沙肆掠的势头减弱不少,但纷纷扬扬的黄沙仍然倾泻到驼群和马群身上,受惊的马儿扬天长嘶,不停地跳跃狂踢,想要越过驼群筑成的墙。
远处,那大小不一的黄色沙丘,在大漠上急速移动,联成一片片黄色的巨浪,翻腾不息。近处,狂风卷起层层黄沙,越过驼群,铺天盖地的从半空中落下,把一切吞没在黄沙之中。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已是漫天风沙,宛若夜幕降临,天地一片暗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