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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密的雨蒙漫在山林上,氤氲成雾,模糊了青山,疏远了凡尘。
青丘。
一道身影飘然而落,站在了树梢上,随着枝叶起伏。
“来干什么?”
“找你。”
“找我作什么?”
“我们这是打哑谜吗?”
“呵!你们本事大啊,跟我绕圈子。”
“你知道了?”
“我什么也不知道,你们也别来打扰我。”
“我们休戚与共,难道你不想从它的威胁中逃出来?”
“那是我的事,跟你们无关。如果没有别的事,从我青丘滚开!”
那清丽的声音一落,一股劲气勃然而来,但见林木萧森,枝叶赫然离落。那站在树梢上的身影猛然腾空而起,一掌拍了出去。砰!漫天飞雨,刹那凝滞,然后迸射出去,闪耀着错乱的光芒。那身影往后退了两步,一脚踩在了被削平的树梢。
“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想与我们为敌?”
“你们派了那只死乌鸦去吧?”
树梢身影瞳孔骤然一缩,严肃的道,“你什么意思?”
“回去给他收尸吧!”
轰隆的一声巨响,山林深处,滚滚气浪冲天而起。树梢的身影面色一沉,翻身飞了出去,转眼消失在烟雨之中。却见到百丈外的林中,一只只白色的狐狸爬上了树杈,在那里悠闲的玩耍。
一只乌鸦站在松树叉上,抖擞着乌黑的羽毛,孤零零的望着暗沉沉的山林。却在这时候,一只赤色的飞鸟掠过层林,朝着远处的山峰而去。乌鸦凝望着那赤色的飞鸟,眸光滞浊,无悲无喜。两者相比,乌鸦简直就是破落户,而那赤色的鸟简直就是王者。赤鸟翔空,发出锐利的鸣啭,声音激荡,让细雨仿佛也染上了意蕴。在那赤鸟背上,却见到一身硬端坐在那,面露凝色。
倏然,一团黑影冲天而起,砰的一声击中赤鸟的腹部。
“找死!”
赤鸟背上的人大怒,旋身而起,一剑刺出。
剑光如水,嗡鸣震颤,那可怕的杀气,只是刹那已是覆盖周边。
可是,那突然出现的黑影速度极快,一击即中,立时旋身而起,一掌拍了出去。掌风疾啸,劲气结成一道道的光圈,那飞雨被光圈震飞。眼看着一掌便要击中从鸟背上飞起的人,那人却是将剑一撤,立时震颤手中长剑,圈扎而出。
噗!
鲜血溅落,一只手掌飞向远处。
持剑男子冷喝一声,一脚踹了出去。砰!偷袭的人被踹落虚空。持剑男子朝赤鸟飞去,可是赤鸟受伤很重,努力震动翅膀,却不能保持飞翔,已开始下降。持剑男子眸光一冷,愤怒的长啸一声。
却在这时候,狂风拍了过来。持剑男子反手一剑劈了过去。
狂风裂开,却见一道黑棺蓦然出现。
持剑男子神色一滞,便要滑步后退,那黑棺突然掀了开来。
可怕的黑气,一瞬间将持剑男子吞噬。
“该死!”
啪,棺盖合上,黑棺瞬即朝山林而去。
赤鸟落地,挣扎着站起来,仰头发出凄厉的叫声。可是,山深寂寂,飞雨连绵,那持剑男子已是不见了踪影。而整个被雨幕笼罩的山林,阴森森的,仿佛蛰伏着无数数丈爪牙的猛兽。赤鸟跌跌撞撞往前跑去,地上流下一串串的血液。
却在山林深处,黑漆漆的洞穴\里,可听到水滴的声音。
暗沉沉,凄寂无声。阴冷的气息,萦绕在每一寸空间。
在一处崖台上,可见到一口黑棺,静静的躺在那里。
死气沉沉,阴冷肃杀。
却有无数的蛇鼠虫蚁无声无息的聚拢在黑棺的四周,形成一道道如结界一般的形状。周边山壁上,藤蔓疯长,结出那黑色的果实,释放出腐朽霉烂的气息。
黑棺猛然一颤,便又恢复了平静,只是崖台面上,一汪鲜红的血液倏然四散开来,顺着那崖台流淌下去。护卫在四周的生命,瞬息间疯狂的扑了上去。
一道倩影出现在入口,乌黑的眼眸冷冰冰的注视着那口黑棺,好一会儿,她转过身,慢慢的走向了旁边。黑棺内传出一声苍凉的叹息。
静怡站在树下,仰望着那黑黝黝的树梢,晶莹的水珠不断的从枝叶上滴落下来。
她的身边,那草丛里,是那森森的白骨。
她那乌黑明亮的眼眸掠过丝丝茫然。纤细稚嫩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世界是如此的残酷,残酷的让人怀疑生命存在的价值。
往日里的平凡,反而凸显出了生命另一面的意义。
或许平凡,或许庸碌,却无比的幸福。
家的存在,亲人的存在,羁绊让心不迷茫不彷徨,也让生命有了质的意义。那种厚重的意义。
就在她迷茫的时候,一道身影如幽灵一般落在她的身边。
天机子不再苍老,反而无比的年轻。没有了树皮一般的皮肤,没有了苍苍的白发,整个生命有了质的蜕变。年轻,俊逸,让无数的女子自愧不如。只是那森冷与阴沉,却是让人退避三舍。静怡很快回过神,转身福了一福。
“义父!”
“这口棺材还能持续不少时候,这里无事,你自己随处转转,但是不要坏我的好事。”
“静怡明白,就在这里守护义父。”
“随你,若是你想进城,也没什么问题。”
“静怡不想进城,留在这里就好。”
“唔,也罢!我饿了,给我弄些吃的。”
“是,义父!”
静怡缓缓退去,消失在那茂密的树木间。天机子冷冷的注视着她的背影,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杀意。最后那杀意消失了,他舒展开双手,摘下一片叶子,呢喃道,“不要背叛我,不然我不惜将你变成饵料,就像你父亲一样。”
无边雨滴,某一瞬间忽然变得轰鸣。
天机子仰头望着苍穹,嘴角掠过一抹残酷的笑意。
“争吧,争吧,你们争夺的越厉害,我渔翁得利的越多!”
远处的静怡猛然一颤,刹住脚步,脸上浮现出阴狠的神色。
龙门城。庆王府。朱兆圭的脸上呈现出醉酒的色泽。
一人匆匆走了进来。朱兆圭抬头扫了一眼,不悦的道,“怎么了?”
“启禀王爷,府衙来人,说是城里莫名死了多人,死状蹊跷,难以查断。”
“难以查断?”朱兆圭怒道。“难以查断要他们作甚?难道俸禄是白给的吗?一群蠢货!”
来人吓了一跳,低着头,道,“府衙的人说死者像是自然死亡。”
“既然是自然死亡,那便让家属安葬,府衙难道有那么多空闲干预此等毫无意义的事情?滚出去!”
“是。”
那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院落一片冷清。雨水一直未停,气温降了许多。
朱兆圭垂头望着桌面上的文书,眸光忽然一凝,便跳了起来,大步冲出书房,喊道,“备轿,去府衙。”
府衙有三进院落。外院为公堂,公堂左右两侧是六部的办公所在,中院为府尹办公场所,后院为府尹的住所。府衙不算气派,却也不简陋。外院的停尸房内,躺着五具尸体,尸体上的白布已经被掀开。五具尸体,有男有女,年岁各异。
“没发现什么异常吗?”
“仵作已经全面检查过,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可听你说,这五个人平常都很健壮,并无隐疾。”
“是的,先是仵作检查,然后下官走访死者家属和周围邻居,都没有有隐疾的现象。”
“可好端端的人,怎么会突然无疾而终?”
“这是下官好奇的地方。”
朱兆圭背过身去,淡淡的道,“解剖吧!”
府尹等人面色骤变,却没有人吭声。最后府尹一挥手,两名仵作便开始准备。府尹走到朱兆圭身边,道,“王爷道下关公房歇息一会,一有结果,下官便向王爷禀报。”
“没事,我就在这里,不会干扰你们办事。动手吧!”
两盏灯笼引着一抬八抬大轿入了庆王府。朱兆圭神色凝重的出现在书房中。灯火熠熠,火盆释放出足够的热量。
内脏枯萎,精血枯竭。这是仵作解剖后的结论。
那么,什么样的疾病能让人突然之间内脏枯萎精血枯竭?又或者什么样的力量能在体表不留痕迹而达到此种致人死命的地步?
一道黑影出现在窗外。
“城内有什么动静?”朱兆圭问道。
“暂无发现!”窗外的黑影道。
“废物!”朱兆圭勃然大怒,一把将桌子推倒在地,哗啦作响。窗外的暗影浑身一颤,急忙弓着身子。朱兆圭怒气不散,在书房内飞快的踱步。“已经死了五个人,五个人,而你们居然毫无发现。我问问你们,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属下有罪!”
“当然有罪,他们的死便是你们的无用所致。我怎么跟你们交代的?龙门城是谁的地盘?有罪!呵,一句话就能敷衍了事吗?给你们十二个时辰,给我查处真相,如若不然,提头来见我。”
“是。”
窗外暗影消失。朱兆圭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暗影,还有那细细的雨丝。
“义父,是你们干的吗?你们入魔了吗?”
一道光闪在夜空中划过。一道绚丽的身影倏然从高空坠落,滑入那暗沉沉的深渊之中。却在这时候,深渊中出现一道道柔和的光芒,将这绚丽的身影托住,然后送上了断崖。
“怎么回事?赤鸟怎么受了如此严重的伤?乌鸦呢?”
唳!
“乌鸦遇袭,生死不明!”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偷袭乌鸦?谁有这个能耐能让赤鸟受伤?”
“难道是他?”
一道身影从远处御空而来,哗啦一声落在了山巅。
暗夜凄凄,飞雨连绵。群山万壑,被雾气遮掩。
“回来了?那只狐狸怎么说?”
“拒绝了。”
“拒绝?她凭什么拒绝?好大的胆子,真以为世道变了她就可以端着了吗?莫要忘了,她不过是一只妖狐,我们随时可以灭了她!”
“很显然,她有自己的依仗。而且如今局势于我们不利,我们目前确实不能拿她怎么样。”
“哼,等解决了他,便休怪我们不念旧情。”
“对了,乌鸦呢?”
众人沉默,来人才发觉了异状。忽然看见断崖处的赤鸟,这人愕然,道,“乌鸦出事了?”
“赤鸟回来了,但是乌鸦不见踪影,很可能······”
“那狐狸说,乌鸦死了!”来人叹息道。
“她怎么知道乌鸦会出事?难道是她干的?”有人急冲冲的问道。
“应该不是,”来人道。“我去的时候她就在青丘,不可能有时间对乌鸦动手。而且,她也没有理由对乌鸦动手。”
“那会是谁?”
光闪在夜空不断出现,衬托出整个天地的凄寂和苍凉。
久久无语。来人忽然打破沉默,问道,“若是乌鸦死了,谁来代替他?”
断崖的赤鸟忽然哀鸣一声,振翼而起,笔直冲上苍穹,浑身却是化为了一团烈焰。
在赤鸟的光焰照耀下,可见到一张张枯瘦的面孔,饱经沧桑。
“乌鸦死了!”
一人呢喃着道,只是声音一落,似乎挑起了某人的怒火。
“就是他,一定是他,不然没有人可以杀死乌鸦。找到他,杀了他!”
一股杀意,瞬息间席卷山林,宛若那狂风。
京城。皇宫。
细雨连绵,寒意蔓延整个王朝。上午的朝议,已是讨论起过冬的问题来。由于今年雨水连绵,特别是入秋以来气温的骤降,不得不让朝廷防范入冬百姓的安危。粮食,屋舍的坚固,御寒。一应事物,井然有序,在朝议中拿出了方案。
皇帝还未露面,依旧是太子监国。百官对此已是习惯了。
夜里,皇帝和太子一起吃了晚膳,父子之间谈论了一下政务,叙了叙父子之情,彼此之间已有了丝丝隔阂,不过却被掩饰的很好。皇帝依旧表现的孱弱,对太子的关心,皇帝叹息道,“病来如山倒,祛病如抽丝。朕操劳半生,想来列祖列宗希望朕将养身子吧!更何况你监国以来的表现不错,朕也没必要急着露面。继续努力吧,太子!”
一场晚宴,父子尽欢。
夜深,太子寝殿传来呻吟的声音。如病重的人经受着病痛的折磨,发出那颓败而萎靡的声音。皇帝站在寝殿外,远远的注视着那如野兽一般的宫殿,眸光冷冽。
“陛下!”
“身体养的怎么样了?”
“奴才已经好了,多谢陛下厚爱。”
“养病期间你也没闲着,说吧,太子可有异常?”
“太子监国,政务处理得当,并无倦怠疏懒,而且太子与百官关系亲近,得到了百官的认同。今日朝议前,太子已到城郊私访,关心民瘼,甚得民心。”
“这是在施恩百姓了!”
“是,现今民间已少有谈论陛下者。”
“看来他们已认定朕不能理国,认定太子即将上台了吧!”
“奴才惶恐。”
“法甲找到了吗?”
“没有踪迹,不过奴才确定他在太子的寝殿。”
“呵,一个鬼鬼祟祟的幽魂,真以为可以将朕击倒,满足一己私欲吗?”
皇帝冷哼一声,面目冷厉,他瞥了一眼丑颜,道,“民间已有传闻,说有妖魔出没,你怎么看?”
“应该属实。”丑颜道?。
“世道变了啊!”皇帝叹息一声道。“传说的东西不断的出现。上书奏报的门派可是越来越多了!有个名叫上清教的门派,居然想成为我朝的护国神教,真以为自己是哪根葱!你去走一走,看看他们有几斤几两,居然敢如此大言不惭。”
“奴才遵旨。”
丑颜缓缓退去,皇帝冷冷的注视着他那卑微的身影,眉目间流露出讥诮。转身步入寝殿。皇帝一把脱去身上的衣服,赤身走到炉鼎前,炉鼎内烈焰熊熊,热量弥漫,释放出那馥郁的香气。皇帝一掌按在炉鼎边缘,砰的一声,几颗黑色的丹药立时从炉鼎内飞了出来。皇帝兴奋的接过一颗塞入口中,然后盘腿坐了下来。
走出内宫的丑颜,回头望去,那苍白的面孔露出丝丝的忧虑,最后无声一叹,摇了摇头,朝外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