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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竹林立,萧萧瑟瑟。
一间竹屋,庭院花开。
一缕琴声飘然而动,风吹、叶落、花开,琴声低沉,暗藏杀机。
一只白狐在窗外探起身,好奇的看着竹屋内的女子。
倩影婀娜,绰约芳华。
素手在琴弦缓缓拂动,勾起那深邃的音律,暗合天地之道。
倏然,素手按在琴弦,琴音还在回响,那白狐却是飞了进来,落在了女子的怀中。白狐温顺的躺在她的怀里,女子抚摸着它那柔软的毛发。
“如此惫懒,何时才能证道?”
“吱吱!”
女子将白狐放下,清澈的眸光望着那静止不动的琴弦,幽幽地道,“俗世纷繁,人心险恶,虽然繁华,却非你所能沾染。我辟青丘为府,只想一时清静,为你们夺得休养时机。去吧,莫要再惫懒了!”
白狐跳过窗户,落在了外面的地上,转瞬消失在竹林中。
女子缓缓起身,望着窗外萧瑟的竹林。修竹高耸,茂密成群,寒风猎猎,落叶盈空。
“这群老家伙,真是被吓坏了,杯弓蛇影,不知所措,全然没有了昔日的风采!竟然会想到与它为敌,真是蠢不可及。你们真以为能杀的了它,断的了这分因果?若真有如此简单,千万年前这件事就已经做了,何必留到现在!世事纷纷,恩怨如潮,人心如草,可笑这世间竟然还有人崇拜仙神!”
眉头忽然一蹙,女子身影一闪,已是掠上虚空。
衣裙飞舞,发丝裂空,女子一掌拍向虚空,一道身影蓦然飞了出去。
“你敢窥视我青丘?”女子冷声喝道。
出现的身影在女子百丈之外,立在虚空,瘦长身影,面白无须,俊逸却很冷漠。男子淡然一笑,道,“窥视不敢,只是听闻青丘自立,颇为好奇,故来拜访。”
“滚!”
男子神色不变,依旧笑着,道,“世事纷纷,动荡在即,青丘若是偏安一隅,只会惹来无数麻烦。合纵连横,总会有些好处。”
女子面目含煞,冷冷盯着男子,道,“不要逼我再说第二句。”
男子笑容一敛,阴狠的盯着女子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青丘虽有你坐镇,可你手下的那些小狐狸,有几个能躲的开杀戮。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你若是执迷不悟,只怕会给青丘招惹麻烦。”
倏的一声,一抹寒光瞬间迸射出来,男子未及反应过来,已是在半空炸开。
女子回身飘然落在了竹林中。一群小狐狸惊慌失措的涌了过来。
“区区一道分身,也敢在我面前卖弄,我看你们是不知死活。不怕死,就让你的真身过来,不要以为窃取了一分机缘,便有跟我争锋的资格。惹急了我,九天十地,我也要斩下你的狗头。”
女子只是低声呢喃,但是苍穹却是传来一声闷响,一抹杀机从青丘迸射出去。
百里之外的山巅,一男子缓缓起身,面露惊疑之色。
“不愧是杀神,言语之间便能勾动天罚,让人心神激荡。不过不要紧,你想要独处安稳,却不是那么容易,我们慢慢来。我不是你的对手,可不意味着别人也不是你的对手。青丘,呵,一群狐媚子罢了,想来那些凡人还是喜欢你们这样的玩物的!哈哈哈哈!”
黑烟滚滚,男子的身影瞬间融化,随着寒风,消失在群山之间。
仇四睁开眼睛,只觉得精神依旧沉沉,身体越发沉重。
小莲不在身边,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仇四低声一叹。许多事情就像是雾一样,不断的在他内心里凝结。
病了这么久,虽然不再凶险,却依然这副样子,实在让人难以接受。仇四的心情不由得郁郁起来。夜里的欢好或许能够让他忘记这些不甘和烦闷,但这也不过是暂时的。他是一个男人,自然要担负起男人的责任,可凭他现在的身体,又怎么来实现自己的诺言呢?
小莲出现在的面前。
“怎么了?”
小莲抚摸着他的脸庞,温柔的问道。
仇四苦笑,道,“我没事。”
“别急,好好静养,你的身体会好起来的。”
“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啊!”
“总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只是苦了你,现在什么都得你来应对,我真是没用!”
“说什么呢!你我一体,现在你病了,自然我来照顾你,等你好了,一切就都得你来支撑。别想那么多,你只是外伤加风寒,不日就会好起来。”
小莲比以前更漂亮了。这种漂亮不只是单纯身体的漂亮,更多的是气质。更优雅,更稳重,更成熟。仇四望着她,渐渐地迷离起来。小莲倒了些热水,然后端过来放在一张矮凳上。
“你想吃些什么?”
“什么都好。”
“那就粥吧,你现在的身体不宜吃生冷油腻的东西,粥更容易克化。”
“好。”
小莲无疑是一名贤惠的妻子。言语、举动,都充分展现出她的耐心、细致和温柔。为仇四擦洗好脸,小莲便端着脸盆出去了。白昼,光透过窗户洒落在屋内。屋子还是有些昏暗,但到底给人一种舒朗的感觉。
许久,小莲才提着一个食盒缓缓进来。
“这是石芳轩的东西,听说在龙门很有名,我就随意点了一些。”
在无名驻地,小莲可以随意走动,即便是老鬼见到了也不置一词,这让那些手下更不敢干预。刚才小莲出去,老鬼自然是见到了。小莲神色淡漠,澄净的眸光总是给人一种威胁。老鬼只是瞥了她一眼,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开了。
街上恢复了一日的热闹,虽然阴雨,但往来的人不少。
各种摊贩,各种吃食、玩物、饰品,琳琅满目。
老鬼吃了一碗馄饨,抹了抹嘴便回了驻地。驻地并无特殊,不过是座院落,在龙门城南城,不算偏僻。这府邸曾是以前一富贵人家的宅邸,后来这富贵人家败落了,便把府邸发卖出去了。府邸很大,三进院落,占地十亩有余。亭台水榭,游廊花草,排排屋宇,错落大气,又不失优雅秀气。
没有任务下来,老鬼自然无事可做。于是吃完饭便回了自己的屋子,将自己紧闭在屋中。
城里一夜之间死了五个人,这件事在龙门城并未引起多少波浪。但是老鬼却留意起来,流露出对这五个人死亡的兴趣。消息很快传到了他耳中。健壮、无隐疾、无伤痕、内脏枯萎、精血枯竭。什么样的手段能让人如此平静而又惨烈的死去?
老鬼冷笑一声,却是扭头望着东面。他在屋子里自然只能看见自己屋内的摆设,但他所指的却是仇四两人所在的方向。这女人果然不简单,以前看她还不过是一名出身卑贱孱弱无用的样子,如今却如凤凰一般的高高在上不将人放在眼里。果然是有了际遇的人啊!老鬼不由得想起那个男人来,心中却是涌起滚热来,这个人能给自己什么呢?
老鬼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掌。
他的右手掌心中,赫然出现一只眼睛。
老鬼笑着,呢喃道,“若是能变得强大起来,谁愿意给别人做仆人任人驱驰呢!”
花灯初上,夜幕沉沉。
朱兆圭对面坐着一名熟悉的男子,年轻俊逸,风度翩翩。
“城里出了点事,你能告诉我答案吗?”朱兆圭盯着男子,问道。
男子嘴角微微翘起,道,“你最好不要知道,这事跟你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朱兆圭急道。“若真是有妖魔,那么,死的人便不可能只是五个,很可能会有更多人无缘无故的死去。你别忘了,一起两起可能引不起别人的注意,多了呢?到时候人心惶惶,我这龙门还如何能够平静!”
男子望着他,眸光幽幽,泛着冷色。朱兆圭紧闭嘴唇,内心一颤,流露出怯意,但他却迎着他的目光,不想认输。
男子移开目光,望着厅外那在暗光下摇曳的影子。
“我明日便会离开龙门。”
这不是朱兆圭想要的答案,但也让朱兆圭心弦微微一松。
男子起身,道,“无名在这里的驻地可以听凭你的安排。”
夜深。湿冷的街道上,有甲士在巡夜。更夫提着灯笼和梆子,沿街敲打着。
青楼有些冷清,姑娘们站在楼上,望着远近的重重暗影打着哈欠。
一缕黑烟,飘然滑入一间粉色的房间。
暖意流淌,浓香弥漫。
在纱帐内,有一名婀娜倩影,坐在灯火下描着花红。
女子极其认真,整个身心都沉浸在手中的活计上。一针一线,仿佛都凝聚着她内心里对美好的渴盼。面容姣好,一双眉毛纤细如黛,眸子如那清澈的潭水,不沾染丝毫的市侩与风尘。或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有如此心境,能随意所欲的展现出自己最纯洁的一面,以及想象着自己对未来的渴盼。
在外间有一名小丫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香炉燃着沉香,弥漫着沉香的气味。
风吹动纱帐,灯火轻轻摇曳着。纱帐内的女子嘴角间流溢着浅浅的笑意,那一汪秋水般的眼睛,是平静幸福。
倏然,烛火熄灭。女子那清澈的眼眸闪过一丝慌乱。啪!绣着鸳鸯的绸帕掉在了地上。粉色的屋子,在黑暗中充斥着阴森与冰冷。
老鬼蹲在屋檐背面,一双三角眼冷冷的盯着青楼。
那黑烟进去多时,站在围栏边的女子已经回了屋里,显然青楼今夜的生意不好。老鸨子的尖锐叫声,姑娘们的沮丧,都在老鬼的耳目中。倏然,黑烟从青楼飞了出来,朝着无名驻地而去。老鬼站起身,面露狰狞之色。折身而返,宛若一只乌鸦,不一会儿便落在了无名驻地的中院。
一道倩影站在游廊中,望着面前的流水。
芙蕖枯萎,草木萧森。阴冷的夜,流水也变得清冷起来。
“你在跟踪我?”
老鬼落在地上,警惕的盯着小莲。小莲无疑是迷人的,某一刻老鬼几乎心神失守。
“这里是无名的领域,跟踪谁是我的权利和责任。只是你如此手段,怕是难以见光吧!”
“那你想怎么样?威胁我?”
“威胁?不敢,你是我们无名的座上宾,连辰楼和巳楼的两位楼主都要给你面子,我区区尊者算什么。”
“那你想怎么样?”
“没什么,只是我今夜接到命令,要协助庆王府保证龙门的平稳。”
小莲深吸口气,道,“知道了!”
老鬼点了点头,道,“如此就好。庆王府与我无名关系匪浅,庆王府若是受损,上面可是会发雷霆之怒,到时候谁也兜不住这种怒火,希望你能明白。夜深了,姑娘身子单薄,还是勿要在外面呆太久,小心风寒啊!”
老鬼离开了,小莲却是狰狞着面孔,眼里流露出杀机。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低声呢喃道,“放心,食物多得是,就算是离开龙门,也不会少了你的吃食。不过,这个人太讨厌了,就像苍蝇一样。”一缕黑烟从她身体里飞了出来,消失在老鬼所去的方向。小莲冷冷一笑,莲步轻移,朝着住处走去。
老鬼到了自己屋子门口,忽然停了下来。他望着自己的右手,手掌中的眼睛睁开了。如寒芒在背,阴冷的气息越发近了。老鬼狞声一笑,忽然转身,右手拍了出去。
吱呀!
一声尖锐的叫声蓦然响起,老鬼便见到一缕黑烟急促飞去。
再看手中的眼睛,却是卷着一丝黑烟吞噬着。老鬼笑了起来。
函口,雨还在下,仿佛还不足以洗刷大地上的耻辱。
仇九站在雨中,一昼夜,没有动弹分毫。
雨水浸透了他的衣服,也浸透了他的身体。那鲜红的水流,一丝淡的看不出丝毫痕迹。镇子不见了,仿佛自始不存在。面庞的雨水,不时的滴落下来。他仰望着那天,眸光无比的冷酷,仿佛他与苍天有着不共戴天的仇。
随后他转身,默默的朝外走去。
河水滔滔,如那些冤魂沉浸在水中,在那里怒吼、咆哮。
一棵枣树上,一只乌鸦湿淋淋的站在那里,抖擞着翅膀,眸光凄凄的望着仇九。
仇九从枣树旁走过,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他的身上。
他呢喃道,“你以为这就能消灭痕迹吗?你以为这就能让这一切被遮盖,没有发生过似的吗?已经发生了,无论怎么遮掩,怎么掩饰,都无法否定发生过的事情。”他停了下来,望着暗沉的天空,提声吼道,“他们如此信任你,如此的虔诚,蒙受你的庇护,可是你呢?你睁着眼睛看着他们这样死去,看着这些妖魔作乱!你,心安理得吗?”
乌鸦呱呱叫着飞了起来,在雨幕下掠过,凄凉的声音在天地间回响。
仇九凄然一笑,颓然的迈开脚步,一边走着一边呢喃。
“是了,你不在乎,你不在乎,在你的眼中,人与草木有什么区别,人与金石有什么区别,他们的死活,更草木荣枯,在你眼中都是一样的。一样的!是非善恶,果然不过是人的一厢情愿!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癫狂着,失魂落魄着,然后狂奔起来。那河流,经年累月,不停息的湍流、奔走,滔滔着两岸的草木,浸染着岁月不经意的积淀,融化着、包裹着、混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