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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浪翻滚,光芒交错,洞窟如有万千刀剑在争鸣。
他缓缓睁开双眼,深邃的双眸如星辰迸射出瑰丽的光彩。
这是一个洞窟,遍染着力量的痕迹。
那光芒随着他双眼的睁开而湮灭。气息吐纳,整个洞窟的气流便随之被调动起来。他盘腿而坐,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他是个俊美的年轻男子,哪怕没有强横的实力和高贵的地位,凭着皮囊也能与众不同。
但,偏偏他还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以及强横霸道的实力。
他是皇太子,是储君,曾经监国。
黑暗中流溢着幽冷的光。那是他那稚嫩白皙的皮肤所闪翼出来的光芒。他如初生的婴孩,无丝毫杂质污垢的沾染,甚至,也褪去了尘俗的气息。
在这里,他已经呆了许久的时间。
这是为了积蓄力量,为了修复伤痕,也为了等待时机。
永焱,这个卑鄙小人,这个无君无父的畜生,迟早有一日,他要亲手将他斩杀,让他为自己的罪孽赎罪。
父皇,英明一世的你,如此悲惨的死去,是否满心懊悔和痛恨,是否后悔当初没有果决的将永焱除掉。你早就知道他的觊觎之心,早就知道他会成为的绊脚石,为何当初你却迟疑了?那时候,法甲可是多次建议你啊!
我恨法甲,可我不得不佩服法甲的敏锐,他能预先判断出危险所在,也能给出诚恳的建议。这也是为何我明知他是一条豺狼却仍旧要与他合作的原因。父皇,你利用他,可却不采纳他的建议,你太过谨慎了,谨慎的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是你的敌人。
所以,父皇,你死了,黯然退场,再没有了机会。
而机会,只属于活着的人,只属于能明断天下大势走向的人。
而我,你的皇子,永燧,便紧紧抓住了这样的机会。
父皇,永燧会为你报仇,会完成你的遗愿。
保佑我,父皇,保佑我。
黑暗中的幽光突然波动,便如丝线一般的断裂。他的眸光一凝,一手按在胸膛上,面色在黑暗中变得铁青。胸膛的痛楚如海潮一般的涌来,差点淹没了他的心智。他忍受着,咬着嘴唇,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渐渐的,他的面孔舒展开来,痛感一点点退去。
他笑了。
笑的有些疯狂,甚至狠毒。
“永焱,是你,我知道是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永焱啊,你真以为夺得了国运便可以为自己增添庇护了吗?你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无有敌手吗?是,你坑杀了父皇,你设计坑了你的太子哥哥,可现在呢?你现在像一条死狗一样苟延残喘。永焱,你在恐惧,你在害怕,你担心你随时会死掉,你的敌人正在不断的靠近你,你惶恐不安,你,永焱,你像一个小丑,紧张的要死。”
他呼的吐出一口浊息,一下子站了起来。
眸光熠熠,如燃烧起来的星辰。
“可你现在不能死,永焱,我不允许你死在别人的手里。永焱,你是我的,你的一切,包括你的生死,只有我能决断。我要亲手宰了你,将一切属于我的东西夺回来。永焱,你听到了吗?”
他朝洞窟外走去。黑暗绵延,洞窟的甬道不知多长。
可他走出没多远便停了下来。
黑暗中,有一道身影蓦然出现。
他阴狠的盯着来人,来人面无表情,迎着他的目光淡定而平静。
“猎道者的走狗,怎么,来找我有什么事?”
太子冷声戏谑道,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
蒙圩也不动怒,淡淡的道,“带你回山。”
“嗤,带我回山?蒙圩,你可知道你在对谁说话?”太子冷笑道。
“皇太子嘛,”蒙圩道。“即便俗世沉沦了,这个身份也还是你的。”
“呵,看来你并不在意啊!”太子道。
“在意,怎么不在意!”蒙圩笑道。“面对尊贵的皇太子,我这个江湖草民,可是惴惴的很呐!”
太子目光一凝,目露凶光。他道,“你来是为了讥笑我?”
“我说了,带你回山。”蒙圩斩钉截铁的道。
“我若是不跟你走呢?”太子道。
蒙圩叹息一声,道,“我们何必大打出手呢?”
太子眯着眼睛冷冷的注视着对方,道,“看来,你自信能够打败我!”
蒙圩的手中闪过一抹幽光,那是一柄镰刀。他道,“此行我必须成功,我已向师傅立下军令状。”
太子哈的一声,突然欺身一掌拍了过去。可怕的劲气呼啸而过,甬道内立时迸射出杀意。蒙圩似乎早有准备,太子一动,他便飞身而起,手中的镰刀嗤啦一声斩了过去。刀光一旋,弧形斩向太子的脖颈。太子斜身避开,拍出的手掌微微一沉,立时斜向而起,左拳轰的砸向蒙圩的胸膛。蒙圩将镰刀一横,挡住对方的掌风,同时左手一横,一柄长剑幽然刺向砸来的拳头。
劲气罡风,疾啸而过。
两人纷纷往后退了数步。
蒙圩手持镰刀和长剑,眉毛一挑,瞬即抡起镰刀狠狠斩向前方,同时手中的长剑向上一挑,绽放出一抹光花。太子盯着那镰刀,身影一横,手臂曲起,拳头舒张,气流立时倒转。刀光剑影一滞,太子一拳轰出。气流狂暴而起,狠狠的拍向蒙圩。一瞬间,太子脚步前移,一拳一掌,如电闪似得轰击过去。掌风拳芒,错落重叠,如那滔天的巨浪。洞窟发出破碎之声。
岩石坠落,尘土飞扬。
气流尖锐爆鸣。
蒙圩往后退了数步,手中的剑突然往地上一插,他旋身而起,避开太子的拳掌,手持镰刀朝着太子的肩膀斩去。刀光弧形,刀芒已到了太子的肩膀。锦缎衣物嗤啦一声裂开。太子眉目一凝,反手一拳轰向蒙圩的肋部。
镰刀反震,蒙圩捏拳迎向太子的拳头。
拳芒碰撞,两人身后的洞壁轰鸣作响。
一拳再次砸来,蒙圩提着镰刀横切过去。那拳头却突然一缩,太子欺身到了蒙圩的面前,一张啪的一声拍到了镰刀的刀身上。镰刀一晃,差点脱手而出。蒙圩面孔一沉,一臂抬起,与太子的手掌相撞,而后手臂一曲,他屈肘撞向太子的面颊。
两人的速度极快,电光火石之间,两人交手已不知多少。
但见得气流时而翻涌时而咆哮,此时又平息下来。
太子一掌挡住蒙圩的手肘,而后身体一旋,侧身避开后手掌一滑,斩向蒙圩的脖颈。蒙圩上身下压,抓着镰刀朝着太子的腹部刺去。两人近身纠缠,一时间难分伯仲。但听得尘土簌簌飞扬,岩石上火花四溅。两人拳脚碰撞,尽是使出了全力。那拳脚之力,却是能让生命刹那陨落。
倏然,蒙圩滑步后退。太子微微一滞,双臂交叉在胸前。
“我们还要继续斗下去吗?”蒙圩道。
“呵,不见得你能击败我。”太子冷笑道。
“但你我都知道,我们都没有使出全力。”蒙圩道。
“可你我不正是要你死我活吗?”太子道。
蒙圩沉默,手中的镰刀泛着幽冷的光。两人身上都沁出汗水,气息都有些不稳。
“神王那边出了状况,”蒙圩沉默片刻,道。“你去不去?”
太子神色微微一变,道,“就算要去,我也没必要跟你一起。”
蒙圩冷笑一声,道,“若是没我带路,怕是你难以上山。”不待太子反击,他继续道。“我们猎道者已经有人去了,你就算能找到上山的路,若是没有我陪你过去,你也难以过得了猎道者那一关。”
“为什么?”太子咬着嘴唇道。
“带你回去见我师傅。”蒙圩道。
“为什么?”太子问道。
蒙圩将刀一收,太子这样问,便说明他已同意了。
“我只负责带你回去,至于其他的,到时候你问我师傅。”
太子垂下双臂,深吸口气,严肃的盯着蒙圩道,“好,我倒要看看王凯之搞什么鬼!”
当两人化作极光消失在昏冥的天空下时,一道身影飘然落在了洞窟外面的山上。山峰连绵,万物苍死。法甲摸了摸无须的下巴,眸光深邃而带有深意。在他的身边,有一名穿着黑衣的猎道者。
“那王凯之到底什么意思?”猎道者问道。
法甲摇了摇头,道,“虽然不知道他在布什么局,到很显然这局很大,大到足以让你们这些不服他的人彻底葬送。”
猎道者面孔一拧,冷笑道,“那得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法甲道,“可他现在已经取得了祭台的认同。”
猎道者的神色骤然一变,蕴含着愤怒与不甘。他咬牙切齿的道,“他不过是一个异族,凭什么得到我猎道者的祭台的认可!可恶,该死!”
法甲不管他的愤怒,平静的道,“若是继续任由他发展下去,你们必然会成为他扫清障碍的绊脚石,到时候,你们便会成为第一批被整治的对象。”
猎道者抬起目光,望着法甲,眸光有些复杂。
“我知道你不是人类。”
“我不是。”
“但你也不是猎道者。”
“没错。”
“那你为何要与我合作?”
“因为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王凯之?”
“王凯之。”
猎道者大笑起来,声音尖锐如哨。旋即他冷声道,“那便让我看看你是否有那个资格跟我合作。”
“那么首先你就得让我有回复命令的资本。”
“我把那些诸神给你。”
“多谢。”
猎道者将目光投向远处,那阴鸷的面孔在昏冥的天空下,越发显得阴暗。他深深吸口气,有些艰难的道,“你们人族,确实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不像我们去的其他位面的生命。”
法甲也望着远处,只是他的神色和眸光,却表明他在想别的事情。他淡淡的道,“记住,我不是人族。”
黑暗的天地,一道没有终点的天梯。仇九还在继续往上走。那一点光落在他的身上,只是照着脚下的那一级石阶。光,仿佛只被允许在这狭小的范围内存在。
他停了下来,然后在石阶上坐了下来。他似乎累了,也似乎感到了厌烦。前方还有多少级石阶,何时能够从这天梯上走出去。这是个让人迷惑而困扰的问题。只是,他如果不继续走下去,那么,便永远也没有终点。
他的眸光有些暗淡,露出那迷惘之色。
他叹了口气,低声呢喃道,“你为何还如此执着,现在我们已是一体,即便你再不愿意,也无法否认这个事实。你这样跟我作对下去,只会让我们更加困难。难道你不想救那条小龙?难道你不想带仇十二的尸骸回去?”
垂着头,他如失魂落魄的人一般,满是颓丧。
现在的他,与前面的他,决然是两个人的样子。至少现在的他,更具有生命的情感意味。而先前的他,仿佛不过是披着人的皮囊的一缕意志,没有感情,没有温度。
生命的多彩,或许便是因为情感的晕染吧!
他垂着头,闭上了眼睛,如已睡去。
那点光,静静的照在他那孤单的身上。四下里一片沉寂。无边际的黑暗,如巨大的深渊。
而在这时,在魂海的深处,在黑暗中,一道身影静静的坐在那里。
这个身影睁开了眼睛,平静的眸光无波无澜。
他来到了这个身影的面前,俯望着他。
两人,尽是一模一样,除了表情不同,完全是一样的。
哪怕神色,哪怕眸光,哪怕一丝一缕的头发,都没有丝毫差别。
“你累了!”站着的他道。“累了就睡吧!有我在,这具生命会绽放奇异的光彩的,你放心。”
坐着的他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站着的他继续道,“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你也能感应到那条小龙的气息。别忘了,他是因你而这样的,你也答应了冥王,会带他回去。现在,我正在做你要做的事情。你如果不配合我,那么我不敢保证,他还能活着。”
坐着的他动了动嘴唇,喉咙咕嘟了一下,却是没有说话。
“何必呢?”站着的他道。
坐着的他忽然一笑,平静的道,“你知道我为何将另一个道源放在别处吗?”
站着的他微微一滞,薄唇紧闭,眸光锋利起来。他道,“为何?”
“你猜!”坐着的他笑道。
站着的他突然面孔一沉,目露凶光,然后嗷的一声扑向了他。
一时间,两团身影纠缠在一起,就如同两头凶猛的野兽。黑暗沉沉,哪怕是魂海,也是苍寂而冷漠的。他们不停的厮打在一起,一道身影发出那野兽的咆哮之声,而另一道声音却再没有响起。
天梯上,那垂着头如已睡去的身影突然站了起来。
凶煞之气萦绕,睁开的眼眸赤红如血。
他癫狂的样子让这无边的黑暗有些发抖。甚至是脚下的石阶,也在震颤。那点光,倏然移动。可在那光移动的刹那,他伸出手一把抓住。光在抽搐,如一条绳子被紧紧往下拽。
他抓着那光转身大步朝前跑去。
他在跑,跑得飞快,再不像先前那般慢悠悠。
一级级石阶飞快的退去,一级级石阶不断的出现在脚下。
他越跑越快,越跑越高,那电光便被他拽着到了极高的地方。
忽然,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倾斜着栽倒下去。
砰!
一声闷响。
光消失了。黑暗统治着这里的每一寸空间。他趴在那里,如死去。生命的气机,此刻在他身上没有丝毫的痕迹。流水声在黑暗中响起,树叶沙沙的声音飘荡开来。有风袭来,阴冷刺骨。他呻吟一声,一条手臂忽然扬了起来。
咯咯,咯咯咯咯。
阴恻恻的笑声,从他的嘴里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