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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卯认真回道:“这是针宫局送来的,我不会织衣物。”
崔滁眼皮暴跳。
“很惋惜?要不要趁早去学?我给你找人!学好了,给他织衣裳、织鞋袜、织腰带!你这双手就是做那些琐屑事的!”
金卯叹息一声,他明白三哥的意思,对方见他在这里受苦,心里不好受。
可他已经来了,在其位者谋其事,这些活就得他做,不能叫九皇子自己动手,被有心人瞧去,不知道要编排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别人要是想歪脑筋,那就不只是盯着他金卯,而是他的干爹,司礼监大掌印崔兰!
干爹在那个位子上,只是瞧着尊贵,宫人们都得叫他一声“老祖宗”。
一旦陛下听了谁的耳旁风,这个老祖宗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覆巢之下无完卵,崔兰毁了,他们这些子子孙孙也得遭殃。
金卯将撒冷气的崔滁推进自己的房间,将稻草床拍了拍:“屋里就这只有这张床能坐,稍待,我去沏茶。”
崔滁知道永巷是个什么穷酸地方,却不想金卯住得如此寒陋,举目四望,家徒四壁。
屁股下这张稻草床冷冰冰、硬邦邦。
崔滁捞起那床薄被,里面薄薄一层,大约是拿什么柳叶枯草填充的,摸着怪冷。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这些寒夜熬过来的。
正捉摸着,崔滁忽然看到那灰扑扑的薄被。
他愣愣的,忽然睁圆眼睛,白皙的脸上窜出一片殷红。
这、这狗崽子,和九皇子做了那苟且事!
崔滁刷地一下回头,看向端着茶杯怔在门口的金卯。
他捂着剧烈起伏的心口,问道:“金卯,你、你到底知不知道,这种事、这种……”
金卯低着头,良久,说道:“那里不干净,三哥,你不要看了。”
崔滁跑过来,将门拍上,压低声音骂道:“你疯了!咱们是没根的人,人家若是起着玩弄你的心思,你白白把自己的身体赔进去不说,还会被别人笑话!”
“你知道那些靠美色取宠的中官是什么下场么?”
金卯靠在门上,硬着头皮说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和他上床,九皇子玩世不恭,一时新鲜过去了,你就什么也不是了!”
金卯看着小案上的茶杯,阴柔的声音有些颤,轻轻说道:“三哥,我知道的。”
贺寅就是那种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一切的人,因为来得太轻易,这混账东西大都不会珍惜。
随便就得到,随便就扔掉。
他被扔过,所以知道崔滁说的这些话都会成真。
因为真,所以都在他心口上扎刀子。
他后悔了,但凡重生的时间早那么一刻,也不至于让人这般难堪。
金卯平静着,红了眼眶。
那一世对方开了头,三五不时就要和他纠缠。
最后将他撇在这破院子里。
他等了一天又一天,直到半月过去,才知道对方荣登大位,成了新帝。
他又继续等了半年,听说对方要立后了,他才知道自己被彻底忘掉了。
那时他是什么心情,现在就是什么心情。
崔滁看着这个不省心的东西,难听的话滚到嘴边,突然骂不出来了,替对方擦了擦眼泪。
“你这么爱哭,就不该奢望那种人。”
金卯摇了摇头:“我不奢望。”
崔滁肃容道:“既如此,你还同我回去,这里交给别人。”
金卯抬起苍白的脸,看着他:“快了,这月底……”
外面传来门轴转动的吱呀声,有人走近院子,踩得雪吱嘎响。
“金卯,”贺寅站在他门外,不轻不重道:“屋里是谁?”
金卯快速整理仪容,打开门:“九殿下。”
贺寅瞧了他一眼,旋即睨向崔滁。
崔滁跪下去:“奴婢见过九殿下。”
贺寅勾了勾唇,仿佛没看到地上跪着个东厂提督,望向金卯:“天冷,怎么把火灭了?”
“要省柴。”
贺寅丢了个鼓囊囊的钱袋给他。
“那点东西养猫都不够,缺什么物什你自去买。”
金卯打开钱袋数了数:“三十两黄金,折银三百两,这几个碎铜钱……”
他把那打碎的铜钱翻出来细瞧,忽然看到贺寅拳峰上有些伤痕,左边袖子缺了一截。
这是去打劫了?
贺寅自顾自穿过中堂,走去自己的房间。
跪在地上的崔滁寒着脸。
对方再怎么落魄失势,也是个皇子,没叫他起来,他就得继续跪着。
这个下马威杀得崔滁造反的心都有了。
金卯舍不得让三哥跪冷地板,慌忙跑去贺寅房间:“殿下,崔提督还要回皇宫办差。”
贺寅不咸不淡的回道:“哦?办差么?孤以为他很闲。”
金卯低头:“提督怕殿下过得不好,来看看……”
“唔,会撒谎了。”贺寅换下那身布衣,回身捏着金卯的下巴:“关门做了些什么?”
金卯那双秋水眼微微睁圆,水光在里面打转。
他跪下去。
“九殿下想听什么?”
贺寅扣着那薄薄的肩膀,把人提起来:“膝盖不疼了?昨晚瞧着还是青的。”
金卯咬了咬唇:“不疼。”
“那跪?”
金卯就又跪下去。
对方却没松手,将他提在半空。
“哭过了,叫他欺负了?”
金卯连忙摇头:“提督没有欺负奴婢。”
“哦,一口一个提督,那个找对食的,就是他?”
金卯一脸茫然。
贺寅在对方耳边说道:“对食,就是宫女和太监、太监和太监,像昨日你我那样行事。”
这个怀抱热烘烘的,金卯有些晃神。
贺寅低头吻下来时,金卯猛不丁闻到他身上的胭脂味,偏头躲开。
“提督不是那样的人,至于奴婢,实在是卑贱至极,能得殿下青眼乃是三生有幸,殿下,奴婢去生火了。”
贺寅面无表情看着对方像被惹急的兔子一样跑开,跑到门口又回头,那双红通通的眼睛噙着两汪水,视线垂落在他鞋上,没看他的脸。
“殿下不喜别人进院子,奴婢记住了,这就叫提督走!”
贺寅气笑了。
“这火烧得挺大,不消浪费柴禾了,省下来的银子正好给你买个手帕擦擦眼泪。”
“哐!”
那红着眼眶的人把门给他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