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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单薄的身体笔直得像一把利刃。
他向前挪了一步:“听不懂您在说些什么。”
崔滁伸出另一只手,死死抓住那纤细的脚踝。
对方赤着脚,冬天地凉如冰,寒气往上,咬得脚踝骨一片冰冷。
崔滁:“不管你抱有何等目的,只要我死在这里,你便能出去,不是么?”
那清凌凌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仍然不带半点起伏:“您说笑了。”
崔滁的手被缇骑撕开。
他乃是十三太保之一,手段自然比这寻常功夫的缇骑要高明几倍,猛然发力,推开众人,在小顺子的脚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放肆!”
锦衣卫拿刀鞘砸他,他不知道疼似的,直到嘴里尝到鲜血,他才松嘴。
那细脚踝上的牙印刺目猩红,少年颤着脚,往前走时有些蹒跚。
崔滁被拖回监牢。
为了防止串供,他和崔兰、崔星被分别关押在封闭性很强的暗牢里,这里死过许多人,墙上到处都有触头自杀后的血迹,腥味扑鼻。
“砰——”
他被扔在潮湿的地上,厚重铁门关上后,这里不见天光。
崔滁狠狠在地上砸了一拳,悲愤至极:“贱人!”
小顺子原本在司苑局打杂,因为相貌清秀,被司苑局的管事老太监盯上。
那时他才十四岁,刚从南风馆逃出来,什么弯弯绕绕都门清着,自然也知道老太监用心不良,左思右想,便寻了个机会,跑去拦住刚到东厂上任的崔滁。
那时他的心思很好猜,游手好闲惯了,就想一直闲下去,跟着又老又丑的老太监没有前途,于是把主意打到崔滁身上。
崔滁不是看不出来,只是懒得和一个小太监计较,正巧当时没几个用得顺手的人,便把他留下了,他几次爬床不顺,加之被崔滁拉去打了几个板子,老实了,本本分分的在东厂当小爪牙。
这两年学稳重了些,崔滁原以为,他和从前不一样了。
不一样个屁!
这贱人还是那个一门心思往上爬的男妓!
崔滁恨不得将他撕碎吞吃,挫骨扬灰。
*
贺寅刚回王府,长史就小碎步跑出来,说明圣意。
周围温度骤降,长史没敢看王爷的脸。
那冷冽的声音慢悠悠问道:“明日就要去东厂?”
长史连忙回道:“爷,圣旨上是这个意思。”
贺寅冷着脸,大跨步走进寝殿,金卯拿着一只小鱼干,正蹲在地上逗一只滚地锦。
小猫是府上的丫鬟养的,跟着走南闯北,不怕人,当下就冲寒着脸的王爷打了个滚。
大家见王爷脸色不善,急忙将猫抱下去。
金卯意犹未尽的起身。
“王爷。”
贺寅变脸似的,笑吟吟搂住他的腰,将小鱼干拿走:“想我没?”
不等金卯回答,密集的吻就落了下来。
金卯忽然升高,被对方抱了起来。
“王爷。”
“这么见外做什么?叫夫君。”
金卯顿了顿:“规矩……”
贺寅:“我就是规矩,要不向父皇请旨娶了你吧?嗯?”
“……”
“届时大宴宾客,昭告祖宗,不消盖红盖头,就叫那些人瞧瞧樊川王妃的脸,他们都惦记美人,恨不能把全天下的美人网罗在府上,我不要那些,我只要你……”
贺寅下巴被狠狠咬了一口。
“哈哈。”他脸上的笑容终于真诚了一些,“我认真的,再等等吧,嗯?乖。”
金卯轻轻推开贺寅的脸:“殿下切莫再说这等话。”
“好好好,等娶了你再说。”
“殿下!”
“哈哈哈,真可爱,怎么就把这样的人送给我了呢?老天啊……”
贺寅珍惜的在金卯额上吻了吻。
怀里的人脸颊泛着红晕,秋水眼湿漉漉的,精致的鼻头上带着一点细细的汗珠,抿着唇,又是一脸较真的样子。
金卯不喜欢可爱这个字眼,他虽然被去势了,但发自内心觉得自己是半个男人。
四舍五入就是男人。
怎能用“可爱”来形容男人?
金卯有些上火,偏生又不能像对崔滁那样叫贺寅闭嘴。
贺寅看到他这个样子,心口就像发病似的狂跳不休。
“父皇叫你去东厂?”
“是!”
贺寅:“明天装病。”
金卯捏了捏手:“……圣旨叫奴婢明天就去。”
“我知道,我会帮你的。”
“可奴婢想去。”
贺寅吻吻他:“想也不行,那严乐是个笑面虎,他会吃小孩儿。”
金卯抿了抿嘴:“他吃小孩儿与奴婢有何相干?”
低下脑袋:“陛下如此安排是有苦心的,殿下若将奴婢长留于府上,对殿下百害而无一利。”
贺寅:“我知道,但那又怎样呢?”
金卯不想同他争执,恰好膳堂传饭,金卯连忙挣脱贺寅:“殿下,该用饭了。”
这夜金卯一梦醒来,身上有些汗湿,出神的望着帐顶。
他悄悄挪去里侧,想把东西取下来。
贺寅忽然一动,将他搂紧。
“乖,让它养着。”
*
金卯没听贺寅的话,贺寅一走,他就收拾东西去了东厂。
新任厂督严乐笑眯眯的瞧了他一眼。
“崔公公对咱家有恩,你是他义子,咱家自会照顾你的,谁若是欺负了你,来和咱家说,咱家收拾他。”
金卯知道这些都是场面话,他恭敬了应答了几声,退下去。
一炷香后,他发现事情有些严重。
这严乐一上来,叫他和番子们去调查崔兰和海寇勾结的线索。
厂役在外听厂督,在内听天子,敢有隐瞒,一律杖毙,这一招“大义灭亲”,把金卯推上了两难境地。
“京城里有些海寇的踪迹,别叫他们跑咯。”严乐笑口常开的看了金卯一眼,“金公公没学过武艺,吃得消么?”
金卯打小习文,自然吃不消,跟着厂役跑了两天,腿快断了。
他肃然道:“多谢督主关心,为君分忧,死而后已!”
堂上豪言壮语,出门两脚打颤。
据线人来报,那海寇藏在朱雀巷,金卯爬上马背,又爬下马背,腿一阵阵发酸,他打起精神跟上队员。
朱雀巷两边都是古旧破烂的土坯房,到处都是混混帮闲和暗娼,街道上又脏又臭,众人皱着眉头,一家家排查。
一个男人战战兢兢的,见厂卫进屋,连忙拿起一只杯子,杯子上有些油渍,他撩起衣摆擦了两遍,倒了一杯茶,一脸憨厚的递给金卯。
“家里没什么东西,一点粗茶,大人不要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