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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春天气晴雨不定,金卯看了眼檐上滴下的雨帘,转身向卧房走去。
昨天他没回来,那讨糖吃的病少年该要埋怨了。
他探下腰,敲了敲墙:“下雨了。”
对面一片沉寂。
金卯:“我昨夜有事出去了,你回我一声。”
问了半天都没得到回应,那少年是个厚脸皮,不可能因为他夜不归宿就赌气不理人,除非对方出事了!
金卯迅速跑出门,来到隔壁,匆忙推开少年的卧房:“你……”
屋子里空无一物。
他感觉自己像滴水入海,迎面撞到了一个世界的虚妄。
金卯愣住了。
那床原本罩着厚帘子,此刻却只剩床架,一干二净的贴在墙边,墙眼用袜子堵着。
金卯立在门外,错愕的看着这空荡荡的房间。
他去屋里找了一圈。
对方没给他留告别信,窗外的风铃也不见了,只有那个堵着袜子的墙眼横亘在眼底。
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他默然站在房中,望着门外那片窸窸窣窣的雨线。
那有些孩子气的少年不告而别了。
也好,早点归家,免得家人担忧。
他把门轻轻合上,明叔撑着伞过来接他。
“雨大,怎么不拿伞就过来了?”
明叔来到檐下,把金卯头上的雨珠擦掉,问道:“他昨晚走的,没同你说么?”
金卯摇了摇头,摸着袖中的糖纸。
“我这里还有两颗糖,没来得及送他。”
“他那么大一个人,还讨糖吃么?”明叔想起昨晚秦老骂了半夜,忍不住笑起来。
“王府也不是很远,你实在想送,给九殿下送去便是了。”
金卯睁圆眼。
明叔没注意他眼底的惊色,拢着袖子笑道:“这九殿下也是淘气,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寓所典给兵部尚书,昨夜尚书和外室在屋子里行周公礼,先生不知,还想等九殿下同你夜谈时破口大骂的,不想听了半宿床叫,气坏了,在院中辗转骂了半夜才去歇下。”
金卯蓦然看向明叔:“九殿下?”
明叔愣了愣:“怎的?你不知道他……”
话未说完,明叔就顿住了。
他看金卯脸上又惊又怒,便猜想贺寅又骗人了。
明叔叹了一声。
“那晚他在三里巷闹得满城风雨,该是不好意思见你了,才出这种馊主意。”
“昨日你走后,他跑去叫先生道歉,敢和天下座师叫板,他倒也胆大,只是性子太过顽劣,不仅罢了先生一道,又叫兵部尚书老脸丢地——”
金卯久久未言。
他绷着脸,不敢显露过多的神情,轻轻别开头:“明叔,您先回去吧。”
明叔走了。
金卯气得一拳砸到墙上,眼眶酸热的低骂道:“王八蛋!”
他想过那百般蹊跷,也想过对方可能就是贺寅本人。
可贺寅没那样瘦啊。
贺寅是个凶猛如虎的人,力气大得可怕,身体高大强健。
那少年的性子与贺寅截然不同,贺寅想要什么立马就要得到,他不会心疼一个在雪地里大哭的人,也不会为了一颗糖厚着脸皮撒娇,更没有一个云间的妻。
他没见过那样狼狈的贺寅,没见过贺寅躲在山洞里发病,更没有为风雪夜的浪子开门。
除非是那一世。
那时贺寅总是不回家,他怕对方遭了暗杀,到处去找。
他去山上找过,城中繁华地也找过,他找了整整一天,崩溃的站在那狭窄的山洞外,擦干眼泪又继续找。
后来那浪子回来了,笑吟吟捧着他的脸轻吻着。
他又喜又气的推开对方,别开脸掩饰眼中的泪光,任由贺寅哄劝都不给个眼色。
那段时间他们互相不搭理对方,却在夜深人静时抵死缠绵。
天一亮,他就推开贺寅,恪守宦官的本职,给九殿下洗手作汤羹。
他费劲的提着水桶,从水井边走进厨房,一路走一路洒,对方没心没肺的立在檐下笑他像个搬红薯的松鼠,他红着脸不置一词。
……
金卯脸上毫无血色,他滑坐在地,捂着脸把头埋在双膝上。
那个贺寅也回来了。
那个把他弄得很狼狈、把他玩弄于鼓掌、冷酷绝情的贺寅。
这样的人竟然问他原不原谅……
可笑。
“兔兔——”
金卯抬起头,那少女不知何时蹲到他身前,好奇的望着他。
“你怎么了?”
金卯听出了对方的声音。
这人曾假扮过长陵公主,在三里巷接待了他几次。
金卯敛起神色,疲惫起身。
“下雨,手脚犯痛。”
他被挑过筋,下雨天自然是不怎么舒坦的。
君茗眨了眨眼,她没带伞,浑身湿透了。
金卯把伞塞给他,顶着大雨出去。
“管祈在城隍庙杀贺寅,你快去看看吧。”君茗笑嘻嘻道,“他病得好厉害,打不过管祈的。”
雨幕中的人停了一会儿,旋即头也不回的出了院门。
*
城隍庙乱糟糟的。
“砰”的一声,管祈倒飞在贡案上,闷哼一声。
他翻身错开迎面袭来的拳风,擦掉脸颊上的血丝,心里有些疑惑。
按理说,他那一剑刺去,对方怎么着也要缓半天的。
可这人却浑然无觉的向他出拳,力道之大,疼得他差点没能站起来。
密集的雨声中,有粘稠的液体滴答坠地。
那是贺寅的血,只要再出几剑,就能杀掉贺寅了。
长剑与硬铁相碰,管祈虎口竟然被震裂开了。
他不解的蹙了蹙眉。
一个人的体力是有限的,高强度的攻击会让双方的体力快速耗竭。
然而那绵软无力的人不仅没山穷水尽,反倒像吃了无敌大力丸,且速度快得离谱。
管祈落了下风,不过三招,又被对方打飞出去。
贺寅阴冷的望着这盲眼青年,挽了挽袖子。
“像这种你死我活的决斗,须得报上姓名才是,孤也好知道死在手上的蝼蚁姓甚名谁。”
管祈没则声,挽了个剑花,倏然提剑冲来。
锵的一声,长剑被坚硬的银线挑飞,有什么东西穿透四肢,手脚不受控制的做了个奇怪的动作。
管祈心头一惊,银丝倏然从他四肢抽离出去,对方狠狠踹中他心口。
咔嚓——管祈听到自己骨折的声音。
贺寅攥住管祈的脖子往上一举,重重摔落至地。
喉间一热,管祈回神时发现嘴里全是血。
贺寅半蹲下去:“名字呢?不会是个哑巴吧?”
管祈没想到这人会耍机关术,那牵机丝穿透血肉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对贺寅的调查不够全面。
他的小外甥怎会被这种魔鬼盯上?
管祈:“我的名字只告诉死人,从无例外。”
贺寅嘲讽道:“从今以后,你确实只能同死人为伍了,想杀孤的人多不胜数,孤沦落到永巷时,天下英雄千千万,竟无一人动手,你没想过么?”
管祈:“你是阴阳家的?”
贺寅笑了起来:“孤是贺家的。”
他扣住管祈的脸,高高举起,眼底杀机毕露。
“下辈子投个好胎——”
“贺寅!”
这瞬间,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喝。
贺寅心头一跳,他此时背对着门口,看不到金卯的脸。
急促的呼吸落入耳中,他估计对方跑了很久。
贺寅像被主人抓到现行的小蟊贼,无措的僵了下来。
管祈逮住机会,袖间短匕狠狠刺入贺寅心口。
贺寅丢开管祈,却不敢转过身去。
他望着滴到地上的血,抿了抿嘴。
“阿奴……”
金卯没看他,快步跑向躺在血泊里的管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