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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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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定王入宫时,京城各处街道的戒备都比平常严格了许多。途中经过几处府邸,外头亦有兵士把守巡逻,在崔府门前,他还看到了奉命协助的蔡高。昨夜调动兵马严查各处时毕竟闹出了不小的动静,陡然紧张的气氛令百姓都有些惶惑不安,街市比之从前冷清不少。

    朱雀大道的尽头,宫门外防卫依旧严密,南衙的官员嗅出不同寻常,各自谨慎。

    进了昭庆门,昨夜动乱的痕迹就明显了许多。

    伤残的兵士固然已被清理,地砖上暗沉的血渍却依旧分明,宫门被刀砍剑伤,红漆斑驳,如同烙在这座皇城的伤痕,清晰分明。高元骁一夜未睡,接掌了此处防卫,正在附近巡查。见着定王,他疲惫的身形一顿,躬身行礼,目光相触时,似有沉痛。比起沙场上杀敌卫国的快意,这般内闱厮杀损耗的都是昔日的袍泽兄弟,总归令人难受。

    定王往他肩上拍了拍,直往承乾殿去。

    承乾殿外倒是连夜收拾过了,除了几处被砍伤的宫灯尚未补齐,地上的血迹已被宫人连夜冲洗,不甚明显。

    中书令常钰、宰相高晟和韩哲、刑部尚书、大理寺卿都已奉旨入宫,在殿外垂首等候,见得定王,各自行礼。韩哲昨夜在中书值夜,自然知晓前后因果,其余几人虽听到了些风声,也看到宫门外的打斗痕迹,到底不知详情,面色难免惶惑。待得永初帝召入殿中,由定王将昨夜经过说罢,众人皆赫然变色。

    然而再怎么震惊,善后的事还需处置。

    皇后与太子的罪行已然昭彰,永初帝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下了废后、废太子的诏书,将太子亲眷皆贬为庶民,羁押看守。旋即,由中书令常钰和定王负责,两位宰相、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审理此案,审问结果可随时入宫禀报。先前嘉德公主的案子也几乎能认定是东宫所谓,便与此案共同查处。

    安排过此事,永初帝便又召了窦玄安排禁军的事。

    定王同众位重臣出了承乾殿,那几位相顾叹息,齐往衙署去商议。

    宫廷内外,因皇后和太子的事戒严几日,直至五月下旬,才稍稍缓和许多。这几日定王总忙于审讯之事,阿殷在府中闲着,等宫禁松了,才带着阿殷往德音殿去给谨贵妃问安。

    谨贵妃近来新接手了掌管后宫的事,不过她闲散惯了,这么多年也不曾碰过掌管宫闱之权,如今对权位的心思都冷了,便还是将琐事交给甄妃、刘妃去打理。

    德音殿虽多了往来客人,谨贵妃的日子却还是照常的过。

    看书练字之余,她也常做些精致糕点,送往承乾殿中,给永初帝换换胃口。

    阿殷和定王进去时,谨贵妃才做了碗消暑的酥酪,几样糕点也刚出蒸屉,香喷喷的。自那夜宫变,因永初帝管得严,诸皇亲也自觉的不去宫闱打搅,谨贵妃等待了数日,至今才见着定王,自然面露笑意,招呼两人坐下,尝那新制的糕点。梅花香饼和酸梅软糕,恰巧都是阿殷爱吃的,自是连声夸赞,多尝了些。

    谨贵妃见她爱吃,自然欢喜,又命人盛了酥酪给她。

    阿殷称赞不止,“这些当真是母妃亲自做的?可真好吃。儿臣都想拜师学艺了。”

    “玄素小时候如果哭闹,我便拿糕点来哄他。二十年的厨艺,自然不能差了,你若想学,往后我慢慢的教你。”谨贵妃瞧着阿殷的肚子,笑意更盛,“只不知这腹中是儿是女,我可是盼了好久。”

    “将来孩子哭闹,儿臣也拿学来的糕点哄他。这才叫一脉相承呢。”

    谨贵妃笑着称是,问阿殷胎象如何、饮食如何等事,听一切无恙,便放心。她自嫁入王府,就只怀过定王而已,当年怀孕时的辛苦历历在目,而今便颇心疼阿殷,叫定王务必好生照料,不可给她委屈受。上了年纪的人,毕竟想着早些含饴弄孙,年纪早年定王的遭遇,不免又要叮嘱定王,“等孩子出生,你这脾气可得改改。成日只沉着脸,吓唬朝臣可以,可不许吓唬孩子。”

    “儿臣知道。”

    “知道什么!邵儿小时候见了你总是害怕,可见你在他跟前凶神恶煞。那孩子至今都记着呢,听见你的名字,就往铁衣身后躲。”邵儿是隋谋的独子,偶尔被隋夫人带着赴宴入宫,虎头虎脑的模样让谨贵妃颇为喜欢。

    阿殷也道:“这话我倒听隋小将军提起过。”

    定王觉得很冤屈,“儿臣没凶过他。”

    谨贵妃不信,叫阿殷闲时多叫定王亲近孩子,相处的时日多了,将来便能更疼爱些。这话多少有些感慨旧事,时过境迁,加之定王渐渐得了永初帝看重,谨贵妃再提起当年定王跟永初帝的父子隔阂,也自歉疚,“玄素小的时候,也是我照顾不周,让他跟皇上生疏,吃了许多苦,又养成这冷硬的坏脾气。好在如今都过去了,皇上那里病着,心里孤苦,玄素——除了朝堂的事,你也该多去陪陪他。”

    ——虽说定王的功劳举朝上下无人能及,然而立谁做储君,却还是由永初帝圣意独断。定王为朝堂天下奔忙,艰难的走到此时,更不能功亏一篑。永初帝那里,不止要有为臣的忠,还是得显露为子之孝。否则父子芥蒂不消,对定王毕竟不利。

    “儿臣明白,待会就过去给父皇问安。”定王应命。

    母子对坐,谨贵妃又兴致颇好,吩咐小厨房做几样开胃的菜,留他们用过午饭。而后往食盒里装了永初帝爱喝的酸汤,交给阿殷带着,去给永初帝问安。

    天气已经放晴,不过有连日阴雨在,倒也不算闷热。

    后宫并未受那场兵变影响,行在长廊上,两侧红墙绿瓦、碧空如洗。

    将近承乾殿时,两人意料之外的碰见了嘉德公主。

    她经了那场生死惊吓,明显瘦了许多,走在宫廊上,也显得闷闷不乐。听说定王和阿殷也要去给永初帝问安,犹豫了半天,才道:“定王兄,我想去宫外住几天,母妃说我这样不懂事。可住在这宫里,我着实……你能不能跟父皇说说情?哪怕是让我住在你府上,不去别处都行。两三天就好,到时候我自己回来。”她的眼底是从未见过的忐忑,蒙着层薄雾,瞧着楚楚可怜。

    定王前日特意请得永初帝允准,去看过她一次,当时嘉德公主正服了药睡着,也没说上话。

    他虽被称面冷心意,待嘉德公主,却十分疼爱。

    习惯了妹妹的撒娇与刁蛮,陡然见她这般哀求,定王难免诧异,“这么想出去住?”

    “在宫里住着,闷得难受。”嘉德公主小声,拉住了阿殷的衣角。

    阿殷亦回握住她的手,抬头看向定王。

    大概还是害怕的,才从上林苑的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没安生多久,又碰上皇后和太子谋逆,让承乾殿前染满鲜血。她娇养至今,被众人呵宠疼爱,何曾见过这等阵仗?阖宫禁严,更令她如惊弓之鸟,原本就是不爱拘束的性子,此时想出去透透气,倒也正常。

    定王没立时答应,却在承乾殿内,帮着嘉德说了几句话。

    永初帝自然也将嘉德的变化瞧得清清楚楚,先前的活泼娇憨已然无踪,每日里来陪伴他时,嘉德又不愿让永初帝伤心,强做欢颜宽慰他,令老皇帝都觉得心酸。而今听她想出去两日,永初帝倒没阻拦,只说如今京城内外依旧戒严,叫嘉德在定王府住两日,不许去别处。

    太医院的人换了一拨,朝堂上的事也无需他耗费心神,永初帝的病情稍见好转,只是依旧缠绵,时好时坏。

    今日他被儿女围着陪伴,心绪甚好,见嘉德公主连声保证,便稍露笑容,叫冯远道过去护卫,不得出半点差池。

    东宫谋逆的案子查得倒是很顺利。

    孟皇后殊死一搏,几乎将从前埋下的所有棋子都动用了,虽然那夜宫中极为凶险,事败后查起来却也轻松许多。永初帝卧病休养,定王既要跟常钰同查谋逆案,还要帮永初帝分担繁琐的朝务,自然比从前更为忙碌,在朝堂中也更有威信。因永初帝龙体欠安,经不得折腾,祭天大典又迫在眉睫,老皇帝跟礼部尚书商议过后,便降旨由定王代为祭天。

    消息传出去,朝堂上下,几乎都看到了这旨意背后藏着的意思,当即议论纷纭。

    甚至当定王和阿殷前往季府看望季先生时,因病在家休养多日的季先生都听到了这消息。他曾在礼部任职,于朝堂礼仪法度最是熟悉,原本正跟陶靖父子谈论外头的事,见着定王,当即起身道:“恭喜殿下了。”

    “先生客气。”定王视他为师,当即还礼。

    后头阿殷和随同而来的嘉德公主亦各自见礼。

    季先生是旧疾复发,恢复得本就差不多了,今儿碰巧陶靖父子和定王夫妇凑在一处,自是兴致颇好,在花厅中设个小小的宴席,众人坐着说话。

    阿殷自然是跟嘉德公主寻季夫人去了。

    季夫人也颇喜欢嘉德公主,带两人游园散心。季先生这座宅子是他亲自画了图纸,请了家乡的工匠来建,修得颇为精致,又引了活水进来,曲桥朱栏,步移景换,与京城中恢弘豪奢院落截然不同。嘉德公主看得很有趣,见季夫人跟阿殷说起陶秉兰的婚事,两人都商议得认真,便悄悄落下几步,自往园中逍遥去了。

    阿殷跟季夫人走了一阵,扭头不见了嘉德,这才惊觉,回身问道:“公主呢?”

    “公主殿下去后院了,那位冯将军跟在后面,说王妃不必担心。”

    “这园子修得确实奇巧,难怪嘉德喜欢。外祖母,您也走得累了,就先歇歇,我去逛逛好么?”

    季夫人就着旁边的亭子坐下,“瞧,定王殿下就在那边,我便不叨扰你们。待会逛完了,都到客厅去,我备了好吃的。”说罢,笑眯眯的瞧着阿殷,示意她往对面瞧,那眼神儿却带些促狭。

    阿殷随之望过去,透过墙上的菱花窗,就见定王立在水畔,正自张望远处。

    阿殷遂请季夫人歇着,也不必如意跟随,自穿过垂花门走至定王身畔,“殿下怎么过来了?”

    “季先生说起了兄长的婚事,我记挂嘉德,过来走走。”他随手将阿殷揽入怀中,指着层层树影后的凉亭。透过横斜枝桠,古朴的凉亭边上种着两棵老杏树,结着青青杏子,横斜的结实枝桠间扎了个秋千,嘉德公主就在其中,笑声如铃。她的身后,冯远道端正站着,待嘉德公主荡回时,便将她轻轻送出去。隔着几十步的距离,阿殷甚至能看到他唇边噙着的笑意,是相识以来少见的温煦。

    秋千架旁还有株流苏树,开得正好,满树繁花衬着嘉德公主的锦绣衣裙,望之如画。

    阿殷靠在定王肩上,唇角含笑,“殿下觉得如何?”

    “冯远道值得托付。”定王亦带了笑意,“嘉德这回,总算寻得良配。”

    “这回?”阿殷侧眼觑他,明眸满含好奇,“难道还有上回?”

    定王对上她目光,少见的避开,随即道:“就是先前父皇择定的驸马。”

    素来处变不惊的冷肃战神,居然会为这平白一问不自在?

    阿殷抿唇轻笑,没再追问,只是道:“这一年多里天灾人祸连连,都没什么喜事让父皇高兴,所以日渐苦闷,龙体总是欠安。嘉德这一趟入宫去,或许,能令父皇心绪好些了。”

    定王会意,揽着阿殷,在水边慢慢散步。

    孟皇后与太子谋逆的案子,终于在五月廿三日尘埃落定。

    那夜附逆之人当晚便被捕了下狱,其他的人亦陆续被查办,刑部和大理寺量刑处置,经与常钰、定王及二位宰相商议后将最终议定的惩处奏报呈上。

    永初帝看过,没提异议,只说太子妃常兰芝未曾参与谋逆,可免除死刑,改为在皇家道观出家清修——这几乎等同赦免了。众人虽疑惑,然而既是永初帝亲自赦免,且常兰芝素来行事端正,中书令常钰劳苦功高、定王府长史常荀又在此时中立下汗马功劳,便无人提出异议。常钰的弟弟常钧则由户部尚书贬为六品太学博士,连降数级;远在西洲的常茂虽曾与太子过从亲密,幸未卷入此事,暂时未被波及。

    除去那夜谋逆之人外,涉事的官员林林总总,竟有百人,按其过错,惩处不一。

    最为惹眼的,还是柱国公崔家。

    京城中世家高门众多,平素跟太子往来的也不少,崔家却是此次谋逆中唯一被重处的。除去褫夺府中封号及所有男子官衔、女子诰命外,更以附逆之罪论处,查抄府邸,男丁十六岁以上处斩或流放,女眷发配为奴。据说国公爷崔成化在狱中惭愧羞愤,触壁而亡。那位攀上金枝玉叶的崔恒也未能幸免,随同金城公主被贬为庶人,流放六百里,瘸着腿上路,境况甚为凄惨。

    查抄崔家的时候,由定王和高元骁亲自带禁军过去。

    时隔数年再度进入这座府邸,定王面色冷凝,自始至终都没说半个字。

    幼时跟崔忱交好,他常来此处玩耍,对府中许多地方都颇熟悉。后来崔忱战死,他明知是崔家受命于孟皇后做了手脚,却还是按故友遗愿,极力照拂。然而终究无济于事,太子信重崔南莺,崔家更是想借此机会立功,妄想扶持太子登基,给崔南莺挣个皇后当,给崔家挣来更多功勋。

    谁知所有谋算皆是徒劳。

    功勋没挣着,却把这祖宗挣下的家业给丢了。

    柱国公夫人贵为孟皇后的姐姐,一品诰命,在抄家时放声恸哭,数声而亡。其余女眷各自哀哀哭泣不止,唯独寡居已久的秦姝脸色淡漠,平静的走在众人之后。富贵美梦破碎,从此后便是宫中为奴的漫长人生,唯一可庆幸的,是如松尚且年幼,不足以论罪,被定王带到府中照看,幸免于难。

    秦姝随同众人跪在厅前,仰望阶上的定王,蓦然觉得眼角酸涩——

    两年前,她还是定王颇为敬重持礼的故人遗孀,受礼遇尊荣,随他北上。倘若不是那疯狂的贪念,倘若不曾撕裂那层遮羞的面纱,或许此时,她早已凭着定王的势力另嫁他人,安稳余生。可惜了,再没有挽回的余地。

    煊赫堂皇的公府在禁军的严密搜查下,几乎被清扫一空。

    定王同高元骁步出那双扇黑漆大门,瞧着禁军取下黑底烫金的敕造柱国公府牌匾时,到底一声叹息。

    翻身上了黑狮子,再瞧一眼故友居住,定王默然握紧缰绳,夹动马腹前行。

    高元骁紧随在后,行至路口时,趁着前后无人,忽然开口了,“微臣有件事想求殿下,殿下能否稍留片刻?”

    “何事?”定王放缓马速。

    高元骁随之赶上,道:“微臣已求得皇上允准,不日即将辞去京中职位,前往泰州戍守。交割的手续也都递到了兵部,就在这一两日之间了,拿到文书即刻去泰州。”

    这倒让定王觉得诧异,“泰州戍边?那可比不上禁军的尊荣。”

    “可我还惦记着泰州,惦记凉州死伤的兄弟。就算没有尊荣富贵,那边也能让我更自在。”高元骁笑了笑,端方的脸上稍露豪气。他自袖中取出个匕首,双手奉与定王,道:“这把匕首多少寄托旧事,殿下都已知晓,无需细说。微臣冒昧,希望殿下能将此匕首转赠予王妃,算是临别所赠。”

    “临别所赠?”定王挑眉,目光陡然锋锐,徐徐道:“高将军这是何意?”

    “殿下不要误会,微臣若还痴心妄想,就该带走这匕首,哪还敢来惹怒殿下。”高元骁苦笑。纵然已跟定王共事许久,被他那冷厉目光瞧着,高元骁还是觉得额头汗涔涔的,“王妃身手出众,是女中少有的豪杰。微臣当日有幸与她共事,十分钦佩,多少也能算是旧友。赠这把匕首,也只是觉得,殿下和王妃今日所得,皆是应得的,来之不易,更当珍惜。愿殿下与王妃同心白首,微臣在边陲,也当尽心戍守,为殿下分忧。”

    比起前世的残破,此时的圆满确实来得格外艰难。

    定王把玩那匕首,将高元骁瞧了片刻,便收了起来。

    “不打算辞别了?”

    “不必了。”高元骁拱手朝定王行礼,“微臣就在此处,辞别殿下。”

    定王颔首,道:“保重。”旋即策马往宫中去复命,高元骁则带着禁军将查抄之物送往刑部。

    待定王自宫中回府,阿殷正带着如松在府中散步。

    纵然没让如松亲眼看到禁军抄家的情形,然而五六岁的男孩子多少懂得事情,知道府中被围多日的紧张氛围。离开时又见母亲垂泪伤心,来到定王府后只管闷坐着不说话,对着桌子想心事,被阿殷劝说了许久,才肯跟着她出来走走。

    定王亦陪着慢行,耐心开解如松,答应他明日带他去看崔忱,才让如松小脸儿舒展,跟着蔡高去习武。

    待得如松走远,定王才将那匕首拿出来,声音有些别扭,“高元骁给的。”

    “给我吗?”阿殷没敢立时接。

    定王“嗯”了声,在她跟前一晃,便又收回去,大步往前走,“回头扔到书房。”

    阿殷觑着他,分明看到他举止的不自在,却没有从前那点怀疑和醋意。这当然是很奇怪的,定王不自在,必定是因为此物出自高元骁之手,可他又坦然的带回来了,委实与素日行事不符。最可能的是,他知道这匕首的含义,所以即便别扭,却还是带回来给她。

    挺拔的背影已然进了月洞门,阿殷唇角漾起笑意,身如玉燕,几个起伏赶上,拦在他跟前。

    仲夏浓荫下,娇丽的美人眉目若画,杏眼中蕴满笑意,仿佛玩味,“高元骁送我匕首,殿下竟然不觉得古怪?”

    定王对上她明亮的眼神,觉得她这话大有深意。

    阿殷笑不容他多想,拉起定王的手,往书房走去。

    回眸时,眼底藏笑,声音中带着窥破天机般的得意,“有些东西,我疑惑了很久,今日正好请教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