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阒然幽寂的房间里,陈溺睁眼时才凌晨四点左右。
她还穿着厚重的外套,尽管前边扣子都解开了。
身后人的身体明明冲过两次凉水,却依旧滚烫。被子又压着她,几乎出了一身汗。
陈溺觉得全身上下都酸累,前半夜被他摁着亲。
江辙当她是块棉花糖似的,舔咬着,揉捏着,在她锁骨下方嘬出好几处红印。
她稍稍挪动一下,箍着她腰的手臂就收紧。
前一秒明明还熟睡的江辙蓦地缠上来,唇贴着她后颈处吻,热息覆着,声线有些半睡半醒间的沙哑:“去哪儿?”
陈溺想转回来,恼怒地拍了一下他手背:“不去哪儿,你压着我头发了。”
他稍稍抬起手,把人捞怀里来。
前半夜弄得精疲力尽,陈溺还有点昏沉感。
空荡荡的空间里,两人呼吸声一起一落,清醒地让人难受。
“江辙,你生日在12月21吗?”她在他订酒店时看见了他的身份证,想了一下,那他才比自己大两个月。
江辙懒散应了一声:“随便。”
陈溺不解:“生日怎么随便?”
他答得理所当然:“生日不就是找个理由让自己高兴的日子?还需要固定?”
这倒是个新鲜的说法,陈溺忽然问:“那你十八岁成人生日也不重要吗?”
这他倒是记得,江辙说:“我给自己送了份礼物。”
“什么礼物?”
“在官网上签了一份人体器官捐献书。”他语气平平,“等我死了,就不用家里人帮着火化选骨灰盒了。”
“……”
仿佛能感受到身边人有多无语,江辙笑了一下,捏了捏她手背:“那你呢?”
陈溺撇撇嘴:“我过成人礼的时候还在学校读高三啊,高三哪有时间过生日。”
江辙好像想起什么,问她:“我见到你那会儿,你多大。”
“十七。”
不过在那之后也没多久就十八了。
陈溺唔了一声,补充道:“其实我昨天过的生日还挺开心,可能我爸妈是为了把去年在高三忽略的生日给补回来吧。”
江辙懒着腔:“十七岁逃课见男朋友,很有想法啊你。”
她撑起脑袋在黑暗里盯着他,故意沉着嗓子开口:“我怎么记得当时你是别人男朋友?”
“……”江辙理亏地咳了声,转移话题,“你昨天过生?”
“嗯。”
江辙:“那小爷给你庆祝一下。”
“?”听出他声音里的不正经了,陈溺谨慎地往后挪了挪,“你别犯浑啊。”
“陈绿酒,你真的是……”江辙笑了笑,翻身在上面半压住她的手,低垂着脑袋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调笑道,“你真的是好色啊。”
“……”
真能倒打一耙。
随着他这句话说完,陈溺这侧的的台灯被打开了。
暖橙色的光充盈整间房,她屏息看着悬在自己上方的人,视线扫过他近在咫尺的薄唇:“你开灯干嘛?”
“给你过个生日。”他把人拉起来,低头瞥了眼陈溺身上凌乱的衣服,笑意渐浓。
陈溺微囧,手忙脚乱系好扣子,把他踹下床去。
……
江辙的外婆家在思鹤镇,小镇离市里只有一个小时不到的车程。
凌晨时分还没有早班车,他们搭了一辆在跑短途的计程车。陈溺熟练地砍价,把一百块砍到了七十五。
等快到镇上时,陈溺看了看时间,五点都不到。鸡鸣桑树颠的时辰,她连这个点回家都觉得有些叨扰父母开门。
不由得看了一眼江辙,这人疯起来,总是对什么都不管不顾。
思鹤镇的清晨空气清新宜人,街道两旁的树叶上还在往下渗着晶莹剔透的水滴。月牙在云际只剩下一点干净的白,远远能听见狗吠声。
镇里不比城市,各家各户有高楼的不多,多是低矮小平房,房屋边上还连着个自家的小菜园。
也有起早去干农活的伯伯爷爷,总会往他们两个新来者的身上多看上眼。
陈溺在镇上待过一年半,当初从市里转到乡镇读完初中。但她那时候只知道从学校回家的路,对镇里的其他地方并不了解。
反观江辙,轻车熟路地就把她领到了一座大院门口。
大院门是红色的木门,有点年代了,上头两个门环的铁已经生了锈。
江辙直接伸手大力往上面“哐哐”砸了几下,嘴里喊着:“黎老先生!起了么?”
陈溺担心地拉了拉他袖子:“你小点声啊。”
江辙浑不在意,又喊了几句:“怕什么,就她一人在家。”
“那大清晨的,不是更打扰外婆吗?”她不想讨这个嫌,拉着他要走,“我们还是吃过早饭再过来吧。”
江辙没法理解她的顾虑,死赖着不动。
老人走路连个声儿都没有,猝不及防拉开门,“吱呀”一声,老木门往两边推开了。
而站在门中间还在跟江辙据理力争的陈溺也没来得及往边上挪挪,转个脸就正对着外婆。
两个初次见面的人面面相觑,有一瞬间沉默的尴尬。
陈溺抿紧唇,有点不想喧宾夺主地往后要退一步,腰那却被江辙死死环住。
他伸出手来给老人介绍:“认识一下,您外孙媳妇。”
黎铧:“……”
陈溺好想在这给他一拳。
江辙的外婆叫黎铧,年轻时候是中科院女博士,也是这镇上为数不多的高文化知识分子。
后来嫁了人,生的一儿一女都是人中龙凤。
儿子做科技人员,女儿做电影明星,还嫁了一个富裕夫家。
老伴过世之后,黎铧也没跟着孩子去城里住。
就在从小出生的乡镇间买下一座大院,平时浇花种菜,过着神仙日子。要说最吵闹的,就是这外孙子会在逢年过节来闹腾一下。
进了屋,江辙更是半点不见生分,把陈溺往前一推:“黎老,您外孙媳妇过生日,来你这吃碗长寿面。”
他说完就不客气地往楼上房间里钻,洁癖发作般说要去换一套衣服。
陈溺立在那,社交恐惧症都快被他吓出来了,顿了顿神才摆手说:“外婆不用这么麻烦!我在家吃过面的。”
黎铧长得和善,一双智慧的眼睛更是比这个年纪的老人都要清明有神。细细打量了面前的女孩半晌,笑笑:“不吃面就不吃了,早饭吃过没有?”
陈溺摇头:“还没……”
黎铧转过身,往厨房走:“我去给你们做碗小云吞,刚好擀了面皮。”
陈溺忙跟过去:“我来帮您。”
依山傍水的小镇最不缺安宁抒情,烟囱里升起白色的烟雾。鸡鸣狗吠、阡陌纵横的小径上也有了人影。
日出慢慢探出头,镇里的人都纷纷苏醒。
厨房里,老人熟练地切着小葱花,边问道:“小九,你跟阿辙是同学吗?”
陈溺在边上帮着捏陷,乖巧答道:“不是,我们是一个大学的,他比我高一年级。”
外婆问:“阿辙他从小的脾气就很坏,他对你好不好?”
似乎是没想到会被这样问,现在哪个男方的家长不是说“就算他不好也请多担待”之类的话。
陈溺愣了一下,点头:“很好的。”
“好就行,要是不好了啊,你也别惯着他。”黎铧说着贴心的话,一点也不护着自家人,“这小子除了有张好脸骗骗小姑娘,也没别的什么了。”
陈溺不好意思跟着附和,心里却在笑。
江辙到底是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了,连外婆都不说他一句好话。
黎铧看了一眼小姑娘做厨余事情的动作,显然是经常帮着家里忙才有这么纯熟的手艺。
想到那个不靠谱的外孙,不免微微笑了下,这小子哪来这么好的福气。
江辙下楼的时候,看见一老一小正一块儿把云吞捞出锅。
他换了件黑色的冲锋衣外套,是之前就留在这的。洗过澡的缘故,头发微微湿润,一身水汽,冷硬的下颚线泠冽分明。
还怪好看的,完全没了一晚上折腾的邋遢不羁样。
只是陈溺没被这美色迷惑,侧眼瞪他,用嘴型开口:去拿勺子。
他立刻去了,拿着两个调羹和碗慢悠悠地踱回来。
陈溺看了眼,说:“外婆的你没拿。”
江辙很了解老人家的作息,边坐下边说:“她吃过了。”
果不其然,黎铧已经起了有一会儿了,把一大盆云吞放上桌。说让他们慢慢吃,她去晒晒早上洗完的衣服。
老人一个人住,一整天也忙忙碌碌的。
等他们吃完早饭,她又说要去田垅里看看新种的菜苗。入了春,到处都是新生发芽的草木和清凉的雾。
两个什么都不懂的年轻人跟着去只会碍手碍脚,他们只好在家看着门。
屋子里的东西都挺现代化,清晨更深露重,江辙点燃了壁炉,室内立马变得暖烘烘的。
江辙把她带去了自己常住的那间房,东西很多但不杂乱,墙上挂着几张篮球画报和他随手的水墨画涂鸦。
陈溺四处打量着,看见了桌上很显眼的一张合影:两个人站在一棵大树下,是初中时候的江辙和他的母亲。
陈溺当然见过黎中怡,在各种老旧杂志和新闻花边上。
女人在荧屏大众眼里是一代美艳女神的存在,高颧骨,浓眉大眼,笑起来迷倒一众为她痴狂的粉丝。
而在这张合照里,黎中怡虽已退圈十几年生了孩子,风韵却犹存。
那个姿态大气的女明星有了慈母的一面,一颦一笑之间,气质上显得更温柔了。
江辙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头一偏,扯了扯唇角:“盯着你男朋友初一的照片不眨眼,是不是被帅到了?”
“……”
原来这才初一,难怪看上去这么青涩。
说实话江辙的五官没什么变化,从小就长得鹤立鸡群、无可挑剔。看学校里那些大合照上,他总臭着脸,一副唯我独尊的矜傲样。
只是在妈妈面前,他好像把面无表情时的冷感收敛了点。
微微抿着唇,眉梢沾着点暖意。
一张长大版的脸突然凑了上来,五官棱角更为立体深邃,挡住她继续看的视线。
江辙挑挑眉,捏着她下巴:“眼前的不比之前更帅?”
陈溺小小地白他一眼,又忍不住好奇:“为什么楼下墙上没有你妈妈的照片?”
家庭大合照里,她看见连江辙都在其中,却没有这家里的女儿。
江辙低眸停顿一下,提醒道:“待会儿在外婆面前别提她。”
他也没刻意隐瞒,实话实说。
黎中怡这段婚姻在外人眼里看来是天作之合,但在黎铧和丈夫眼里一直不被看好。起初未婚先孕见家长的时候,两家人就没谈得来过。
陈溺疑惑:“为什么不看好?”
江辙微不可闻地拧了下眉:“老人总有老人的理由。”
见过的人比小辈们吃过的饭还多,尽管客观上说不出来那个信誓旦旦会对自己女儿负责的男人有哪儿不好,但主观上是不情愿的。
一代荧幕女神黎中怡退圈结婚,轰动了半个城。丈夫江嵘为她明灯千里,放焰火至天明。
可那几天,两位老人因女儿偷走户口本也硬要和他们不满意的男人结婚,气得婚礼都没去参加。
间隙就是这样慢慢产生的,两边都是心高气傲的人,好几年没再往来过。
后来到生的孩子江辙会说话会走路,才被舅舅带回来给二老玩。
老人哪里会真舍得跟女儿置气这么久,只是黎中怡在江家过得如鱼得水,也没有想和父母和好的心。
“……之后,我外公去世,我妈也没回来。”江辙叙述起来是平淡的,好像是和他不相关的人和事一样。
陈溺慢慢消化完这个故事,想起他跟自己说和父母关系不好。看了一眼桌上的合照,她几乎是肯定的语气:“你是只和你爸爸关系不好吧?”
“嗯。”江辙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似乎有点紧张地在等她下一句会问什么。
但陈溺没再问下去了,换了个别的话题:“高中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常来你外婆家呀?”
听见不在自己预料内的问题,江辙好像松了口气,随口说:“嗯,见过我?”
“见过。”陈溺皱皱鼻子,很嫌弃地说,“那时候你挺丑的。”
“谁丑?”
“你。”
“再说一遍。”
他较真似的觑着她,陈溺轻声笑起来,露出几颗整齐洁白的小犬牙。
笑了还没几声,就被他扑过来压倒在桌上。
陈溺身体软,跟从腰那折了一半一般躺在那被他摁着。
江辙一只手绕到她脑后,扶着她后脑勺,一下又一下的亲吻落在陈溺的眼睫和唇瓣上。
他外套上没了昨晚残留的烟草味,只剩清洌澄澈的沐浴香。
陈溺顺从地闭上眼,搂住他脖子迎合着。
白皙的纤颈上仰,红唇被他咬上,轻轻地吮。
她在这密密匝匝的吻里边开口说话,存心要气他:“外婆说、说你要是对我不好,她就给我介绍……镇上长得更帅的哥哥。”
江辙听得心烦意乱,在她脸蛋上轻轻咬出了一个牙印。
往下移过去,重新含住她的唇,轻咬了下她的舌头,跟撒娇一般喃喃开口:“你怎么对我这么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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