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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母后身体不好,总是处处不适,太医院看过了,找不出病因,只说是要多歇息。我们便也以为是母后处理政事太过劳累所致,并没有放在心上。”小皇帝道,“如今想来,或许真与那布偶人有关呢。”
戚卓容:“因为赵御史行厌胜禁术,谋害太后,所以其他大臣要求将他处斩?”
“正是如此。”
“赵御史和太后有私怨?”
“这朕就不知道了。”小皇帝说,“等下了课,朕还得去趟母后那儿,问问赵御史近日有没有上过奏折。像他们这种官员,得罪的人可太多啦。”
“那陛下怎么想的呢?”戚卓容望着他,“要处斩吗?”
“人证物证俱在,如果是真的要谋害母后,朕又有什么办法呢。”小皇帝摇头,“他那宅子里就住他一个人,连个下人都没有,很难自证清白的呀。”
“可……”
戚卓容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门口前来禀报的小太监给打断了:“启禀陛下,御膳房已备好午膳,现在可要传膳?”
小皇帝点头:“快传快传,饿死朕了。”
小皇帝用完午膳,稍作休整便去上课。戚卓容得了空闲,回到自己的房间,翻出缝了一半的裹胸带继续做活。小皇帝倒是听得懂她的暗示,先前给她赏了几匹布料下来,她这几天抽空断断续续地缝了几条,只是针脚有些丑——她小时候身体不好,学针线活又容易扎着手指头,所以家里从未让她做过这些。后来身体好了,入了江湖,过得也不精细,衣服都是随便补的,能穿就行,哪里在意那么多。
戚卓容缝完了新一条裹胸带,跪在床边,摸索着在床板背面拉出一个方形的薄木屉,将裹胸带塞了进去。木屉是她自己钉的,哪怕出了事有人来搜查房间,只要不把床倒翻过来,那就发现不了床板背后还藏了个抽屉。
房门被人敲响,小宫女细声细气在门外道:“戚公公,崔太妃在外头求见陛下。”
戚卓容从地上站起来,掸了掸膝盖处的褶皱灰尘,打开门疑惑道:“崔太妃?”
“就是……就是……”小宫女小声回答,“就是赵御史的外甥女。”
赵御史厌胜咒太后的事情已经从前朝传到了后宫,想必那位崔太妃也是有所耳闻,这才急急来找皇帝。
戚卓容走出去,果然见英极宫门口站了一名素衣女子,周正清雅,身姿端正。见了她,先福了福身道:“想必这位就是戚公公。”
“太妃不必如此客气。”戚卓容受宠若惊地道。
“我来求见陛下,不知陛下可否见我一面?”
“太妃见谅,陛下正在御书房中上课。”戚卓容道,“您不如晚些时候再来?或者留个口信,奴婢替您转达。”
“戚公公是聪明人,想必也知道我在急什么。”崔太妃说,“可否请戚公公带我去御书房,为我通报一声?”
戚卓容低头想了片刻,应了声好。
午后太阳正烈,戚卓容见崔太妃身边也没带个人,便让小宫女去取把伞来。
“不必了公公,咱们还是快些走罢。”崔太妃催促道。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戚卓容也便不再坚持。一路上崔太妃一直一言不发,只是额上渗出了细细的汗,自己又用手帕擦净了。
走到御书房外,崔太妃先留在了一侧,戚卓容上前与门口值守的刘钧说话。
她还未开口,刘钧就已道:“你怎么把她给带来了?”
“崔太妃坚持要见陛下,若是不让她见到,她怕是要一直等在英极宫。”戚卓容道,“义父可否进去通报一声呢?无论陛下见与不见,都算是给太妃一个回复。”
刘钧叹了口气,道:“正好也该进去为陛下和太傅添茶了,我便替你问一下。”
“多谢义父。”
刘钧端了茶盘进去,不消一会儿便出来了,对戚卓容道:“陛下还在上课,无暇见崔太妃,但是陛下口谕,令崔太妃在英极宫先候着,你等好生伺候,等下了课,自会回宫见她。”
这倒是有些出乎戚卓容预料,她应声退下,对崔太妃说了,崔太妃终于露出一点笑意,跟着她回了英极宫。
宫人们端上瓜果茶水,侍立在旁,崔太妃有些局促道:“你们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我这用不着这么多人。”
戚卓容便让他们都退下了,就留自己一个人听候崔太妃吩咐。
崔太妃抿了口茶,迟疑良久,才对戚卓容道:“戚公公,恕我冒昧问一句,陛下他……对赵御史一案有何看法?”
戚卓容垂首道:“奴婢不知。赵大人的事情,奴婢也只是略有耳闻,这些前朝之事,陛下又怎会与奴婢讲呢?奴婢知道的未必比太妃您更多。”
崔太妃拧了眉头。
“戚公公,你且过来。”
戚卓容上前,就见崔太妃飞快地往她袖子里塞了个什么细细的物事,她眼一瞟,只瞟见了个洁白莹润的簪尾。
“我知戚公公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也见多了好东西,寻常白玉簪怕是入不了您的眼。”崔太妃柔声道,“只是这白玉簪与别的白玉簪不同,不仅质地上佳,更是御赐之物,簪身上的小字更是当年先帝亲手所刻,如今就送给公公了。”
“如此珍贵之物,娘娘自当好生留存,怎可给了奴婢,岂不是暴殄天物?”
她推拒的手又被崔太妃挡了回来。崔太妃有一瞬觉得这戚公公手指纤细不似男子,有些疑惑地低头看了一眼,但也没有多想,只接着道:“这宫中谁人不知公公有胆有谋,曾于乱军中救了陛下一命,陛下更是看重公公,信任公公。只是陛下如今年纪还小,或许根本不了解赵御史是怎样一个人,恐听信了谗言去,酿出一桩冤案!赵御史是我舅舅,他的为人我再了解不过,当初我被先帝看中入了后宫,他还曾与我母亲修书一封要断绝姐弟往来,怕的就是卷入争端,被人指责以权谋私。舅舅他一生清正,虽然做事有些死板,但一直恪守规矩,就算再不喜谁,也不可能做出那等阴损之事!”
她抓着戚卓容的袖子,哀声道:“他在朝中树敌颇多,如今身陷囹圄,定然是被人陷害!我也不求别的,只求陛下能留舅舅一条命,哪怕是被流放,也好过被砍头啊!戚公公,只求您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饶他一命!来日戚公公若有什么需要……”
“太妃言重了。”戚卓容掰开她的手指,将白玉簪又重新塞回了她的掌心,“陛下年纪虽小,但也不是糊涂之人,既然太妃笃信赵大人是遭人陷害,那何不等陛下来了,亲口告诉他呢?”
“我……”崔太妃怔怔地看着她,戚卓容脸上仍是得体的微笑,看得她心渐渐冷了下去。
崔太妃等了一个多时辰,眼看太阳都有西斜之势,不由焦灼起来:“戚公公,不知陛下今日上课是上到何时?”
戚卓容颔首道:“容奴婢去打听一番。”
她刚跨出门,就见刘钧从外匆面匆走了进来,她正要出声,他伸出食指在嘴边抵了抵,示意她随自己进屋。
关上门,刘钧问道:“崔太妃还在?”
“是。”
“陛下去太后宫中用晚膳了,让崔太妃别等了,先回吧。”
“……是。”
刘钧瞧着她:“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戚卓容抬起头:“是义父还有什么话要说罢?义父特意把卓容叫进来,应该不是这么简单地吩咐一句罢?”
刘钧嘴角笑意加深,眼角拉出细长的皱纹:“不错,我确实还有话要说。我今日见崔太妃来御书房,没有带侍女?”
“是,她是独自来的。”
“这可不成体统。”刘钧道,“毕竟是太妃,身边怎么能没人?回太妃院的路又长,还是你亲自送一下罢。”
戚卓容眼底微闪,抿了抿唇,应好。
“太妃院有些偏僻,那附近有一片池塘,正值荷花盛开,崔太妃从前最爱这些景色,你可得仔细些,千万莫让崔太妃光顾着赏景,让自己失足摔了进去。”刘钧仍是笑着。
戚卓容错愕地望着他。
“义父……”
“怎么,不愿意?还是不敢?”
“这恐怕不妥啊,义父!”戚卓容急忙跪下道,“我送太妃回去,那整个英极宫的人都会知道,路上遇到的人也会看到,若是太妃出了什么事,那我岂不是,岂不是……”
“你看你,就是年轻,我话还没有说完,你慌什么?”
刘钧瞥她一眼,揭开手边的茶盏,里头空空荡荡。戚卓容连忙道:“今日忙着崔太妃的事,义父又迟迟不回,因此没能及时给义父备茶,义父见谅。”
“无妨,稍后再添。”刘钧搁下茶盏,倾身看着面前眉清目秀的小太监,道,“你是我的义子,我岂会置你于险境不顾?太妃失足落水,你再把她救上来便是。只是太妃因赵御史一事愁闷在心,又落水受了惊,因此得了失语症,怎么也不见好。真是可怜呐。”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只小小的羊皮袋,丢在了戚卓容的身前。
戚卓容捡起来打开,里面是一枚圆圆的白色药丸。
“这……这是……”
刘钧往后靠去,闲散地躺倒在椅子中,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哑药。”
戚卓容沉默半晌,道:“义父,卓容不懂。”
“何处不懂?”
“若是崔太妃有罪,一并转入刑部便是,何须用私刑?何况崔太妃识文断字,便是无法开口,还可以写字,就算用了哑药又有什么用呢?”
刘钧笑起来:“戚卓容啊戚卓容,在这宫里,问题不该这么多。”
戚卓容咬了咬牙,将那枚药丸攥进掌心。
“卓容……明白了。”
“既已明白,那便去送客罢。”
“是。”
戚卓容缓缓退了出去。
关上门,她深吸一口气,对外头的小宫女道:“进去添茶。”
而后回到侧殿,对等候已久的崔太妃道:“实在不巧了,娘娘,陛下去太后宫中用膳了,陛下让人转告娘娘,今日不必再等了。”
本已期待站起的崔太妃闻言又跌坐了回去,抬眼间,已经酝了两汪薄薄的泪。
“娘娘,请吧。”
崔太妃自知再等下去也无用,匆匆用帕子按了按眼睛,撑着桌子站起时不由身子一晃,被戚卓容一把扶住。
“奴婢送娘娘回去。”戚卓容松开她,低声道。
“不劳烦公公,我自己回去便是。”崔太妃失魂落魄答道。
“娘娘看起来身子不大好,出门又不带侍女,天色已晚,还是奴婢送娘娘回去罢。”戚卓容平静地说。
崔太妃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只黯然往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不是忘了说,小皇帝是个白切黑。(不过看文案也能猜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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