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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谷内,迎面还是一片密林,起初道路狭窄,复行百步,便豁然开朗。
正在林中穿行之时,天地二煞趁守卫不注意,身子一翻,滚进了草丛中。玄空看在眼里,既没有阻拦,也没叫破。
穿过密林,道旁分布了一些竹屋,大概是这些谷中守卫的居所。同时四处巡逻的人,也越来越多。不知为什么,这些巡逻的守卫似乎都有些呆滞。
前方,有一片火光点亮了幽深的山谷。待走近,一个巨大的祭坛收入眼底。许多人都围在祭坛外,虔诚膜拜。玄空心中不解,这里看上去与传闻中的恶人谷大相径庭,倒好像是某个教派的总坛。占巴南喀更为诧异,心道:“怎么这些人膜拜的动作与思巴楍教如此相像?”
祭坛中央绘着一幅巨大的图腾,那是一条怪异的黑蟒,吐着舌信、张着獠牙,模样十分凶狠。
正在蟒头之上的位置,站着一位老者,约莫七十岁上下的年纪,鹰钩鼻、细长眼,神色阴鸷的很。老者着一身黑袍,袍上也绣了一幅巨蟒。身前有一座石坛,摆放了一条三丈来长的骨鞭。鞭身呈现黑褐色,大约有上百个骨节连接而成,每个骨节侧端都有锋利的骨刃,整条骨鞭更散发出一股诡异的气息。
詹巴南喀心头一震,那骨鞭与古籍上的“恰巴拉仁之脊”一模一样。一怔之下,他的眉毛已经高高挑起,惊异的表情现于脸上,幸好无人注意。他连忙收敛心神,恢复悲伤的面容,一只手偷偷背到身后,给玄空做了一个手势。
玄空早已看出那骨鞭的特意,这时更断定那就是十大神器之一“天魔脊”。忽然,他感觉后腰一下刺痛,回手一摸,发现却那支獠牙。
此物是半年前所得,原本是蓬莱仙洞水下怪物的利齿,被他硬生拔了下来。也是凭借此物,他生生杀死了那怪物。那次经历可谓异常凶险,就连名震天下的南华真人,也死在怪物巨口当中。后来忆回起,不禁仍有些后怕。他心知得以脱险,与这支利齿獠牙有莫大干系,因此就将此物始终都别在身后,并未丢弃。
玄空暗暗诧异:“这獠牙无缘无故怎么扎了我一下?”寻思之时,又惊奇地发现那支獠牙似乎也在散发出一股神秘的力量。
领路的守卫停在祭坛之前,屈膝跪下,禀告道:“神使大人,活祭已经送到!”玄空等人跟在后面,也只得行跪拜之礼。
那老者就是神使,也就是原来的神仆。当年铁佛爷在世,他在佛爷身后侍奉,也只有三十余岁的年纪,如今四十年过去,已成了垂垂老者。
神使闻言眼神一凝,说道:“很好!送上祭坛来吧。”声音呕哑嘲哳,极为难听。其眼神中有一丝异样的光芒,又显得有些妖异。
玄空等人将苏念抬到了祭坛中央,这时苏念害怕的厉害,浑身不断抖动。玄空摸摸她的手,稍作安抚。又传音道:“阿念,你放心吧,绝对不会有事!”
神使道:“你们做的很好,将生命奉献给神,乃是崇高的。明年你们村庄、你们家会受到神的护佑。”又道:“你们可以回去了!”
詹巴南喀赶紧大哭道:“神使大人,能否让老汉亲眼看看献祭,我想送女儿最后一程。”神使微微惊异“这些年村民送上活祭,从来都是直接放下就走,没人敢看,也没人忍心看着自己骨肉亲朋被献祭。今日这老村夫竟要提议留在这里观看!也罢,便让他看看也无所谓。”随即点了点头。玄空等人退到了祭坛一侧。
祭坛中央就只留下苏念,她这时颤抖不止,转过头来不敢看向神使,只一直盯着玄空。玄空也眼神坚定地看着她,仿佛在说“放心!绝不会有危险。”众人也都在找动手的时机,想来神使在实施祭祀时,定然全神贯注,那时便是出手的良机。
只见神使跪拜在祭坛前,一阵祷告,起初从其口中说的是人言,再过一会儿竟变成丝丝声,倒像是蛇的声音。神使张开嘴,露出尖牙红舌,众人瞧的仔细,他那条舌头从中间劈开,更像是蛇的信子。祷告在最后,神使嘀咕道:“冥神大人,望您灵魂在天,能得到慰藉!”
眼看神使就要开始献祭,那祭坛中摆着的天魔脊自行飞了起来,玄空等人心中一凛,就要动手。忽然,远处有人慌慌张张地跑来,喊道:“神使大人!不好了后山来了两个怪人,被我们发现后,这两人就大闹起来。”
神使一惊,抬头道:“待我去瞧瞧!”随即一把拿走了天魔脊,跟着奔来的几人向后山赶去。
玄空走向旁边的守卫,同时转身给詹巴南喀等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知道此时正是收拾守卫的时机,纷纷行动起来。
一旁守卫见玄空走来,厉声喊道:“不许乱走动,祭祀没有完呢!”玄空伸指虚点,一晃之间,已经有六人身中指力,全部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这些守卫武功不强,其中强者也就与常善之流相当,弱者也就只有二三流的修为。几乎在三息之间,这数十人已经被全部制服,一个个被点了穴道,维持原来的站姿,矗立在祭坛外围。
玄空运起内功,闻听后山传来一阵微弱地吵嚷声,似乎发生一阵打斗。不久,就见神使重回祭坛,身后随行八位守卫,拖着两个重伤之人。一个胸前被劈出道一尺来长的口子,鲜血淋漓,深入见骨。另一个双腿折断,也是一副惨兮兮的模样。
玄空一见竟是天地二煞,心中暗笑:“这两人白白练就一身武功,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先前幸好他俩自己走了,否则还要误事。”
天地二煞神色委顿,被丢到祭坛中央。神使哈哈一笑,言道:“天奴,地奴,你们两个小鬼竟敢回神谷来,真是好大的胆子啊!”众人一想:“神仆是天地二煞的师叔,叫他两人小鬼也没有错。”只不过听在耳中就是想笑。
天煞性子狠戾,眼下虽已经受制于人,也不屈服。他呸的一声,吐出一口浓血,叫道:“放屁!这里是恶人谷,什么神谷?”地煞道:“师叔,你如此作为将来必有报应!”天煞恨道:“你还管他叫师叔?”
神使嘿嘿一笑,道:“你们两个,果然与你们的师父一般愚蠢。时代变了,这里可不再是什么恶人谷,当年铁佛爷的时光再也不能复现。”
天地二煞听见神使骂自己的师父,当真气的咬牙切齿,两人开始破口大骂起来。他二人常年混在邪道,骂人的功夫着实了得,不仅言语粗俗低劣,而且变着花样的骂,绝无陈词滥调。
神使见状叹道:“唉!那年你们也才十一二岁,便是如此这般。想不到三四十年后,仍不见有什么长进。留你二人活在世上有何意义?不如一同献给神明吧!”
神使转头大声喊道:“今日献祭三个血食,求冥神护佑!”天地二煞毫无畏惧,他二人这时也瞧见了玄空,心想:“打不了鱼死网破,你要杀我俩,我俩也定不让你好受。待你动手之时,我就叫喊那玄空,准叫你们双方都手忙脚乱。”
但见神使站在两人身前,双手一展,身上缠绕的天魔脊如化活物,飞将起来。那细长的骨鞭犹如一条巨蟒,冲着天煞的胸膛撞去。
玄空一想:“此二人为了活命,势必要向我求救。也罢,此番得两人带路也是承了他们的情,于情于理也该先救下两人性命。”心念及此,玄空陡然出手。一掌劈出,正打中天魔脊的鞭尾。天魔脊偏出半尺,一头扎进地上。也在同时,玄空终于感受到天魔脊的威力。刚刚自己那一掌力道可是不小,寻常兵刃必的断成七八截不可。而那天魔脊受此一击,也仅仅偏了一点,好悬把天煞穿胸击死。
神使大惊,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在神谷造次!”玄空不答话,身子一晃已经来到祭坛中央,伸手扯断苏念身上的缰绳,将她向后轻轻一掷,落在了苏俏怀中。
玄空自幼得灵痴禅师教诲,一向心慈人善,与人动手从来留有余地。可今日面对这罪大恶极的神使,再也不能留手。他单手一探,五道无形虚劲分袭神使四肢与头部。一旦击中,瞬间就可诛杀神使。
神使身子不动,那天魔脊自行飞到身前,鞭身连摆五下,正将玄空五道劲力击散。
那神使也不过刚刚踏入绝顶之境,连初期都没有稳固,还不如薛振鹭之流。玄空对付他一人是绰绰有余,然而天魔脊可是渊深难测,不可小觑。詹巴南喀与薄扬同时出手,两人深知天魔脊非同小可,唯恐玄空一人应付不得。
薄扬拾起守卫的剑,冲剑刺出。只见剑光一晃,淡银色的剑芒竟悄然与月光融合,击向神使破绽之处。其时,薄扬的剑法已近大成,这一招是从夺天三剑中领悟来,以剑法呼应月光,在月色之下,敌人破绽暴露无遗。
神使见对手一剑刺来,竟一时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抵挡。枉自他有绝顶修为,慌忙之下,头脑中一片空白。不料,天魔脊突然盘旋在神使周身,只听“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天魔脊不仅挡住了薄扬的“月光神剑”,更将她手中剑打成八段。
天魔脊“嗖”的一声,直击薄扬脖颈。玄空飞身而上,左手拍击在天魔脊鞭尾上,右手一扯,将薄扬苗条的身躯揽在了身后。詹巴南喀趁机击向神使后心。
天魔脊鞭身猛地一震,将玄空也挣开,随后一甩,将詹巴南喀打的翻了个跟头。
玄空低头一瞧,见左手上被天魔脊钻了血洞,虽不曾洞穿,也是汩汩流血。三人骇然:“天魔脊似乎在抽取、使用神使的内力。此时情景,与其说是和神使相搏,倒不如说是与天魔脊相斗。”玄空回忆起打神锏来,暗想:“同为十大神器,打神锏只是一柄武器,而这天魔脊似乎已经有了灵智,这其中究竟有何秘密?”不禁大感诧异。
天魔脊一阵涌动又向玄空三人飞掠而来。玄空苦思无果,唯有奋力相战。他双手合十,凝出一张内劲所化的袈裟,朝天魔脊包裹过去。
霎时间,天魔脊浑身抖动,似乎释放出一股憎恨的情感。一举撞破那层内劲,朝玄空击来。玄空双眉竖起,一道虚劲由眉心射出打在天魔脊上。随之,身形闪躲,避过这穿颅一击。
薄扬自不甘躲在玄空身后,她接连拾起十余把剑,一招招最为精妙绝伦的剑法递向天魔脊。玄空看出其中诀窍,天魔脊之所以能有如此威力,正因借助了神使的内力,只要那神使一倒,天魔脊便再不能兴风作浪。他不顾手上疼痛,与詹巴南喀分袭神使身前与身后。天魔脊则盘旋在神使周身,不断阻挡三人的攻势。
祭坛之外,苏俏、苏念自知武功相差太多,根本不是天魔脊一合之将,只得带领五仙五毒与谷中其他守卫相战。苏俏拿出哨子一吹,谷外五仙五毒其他兄弟一起冲进谷来。谷中守卫着实不少,先前已经制住了数十人。这时又冲上来数十人,双方打的不可开交。
良久之后,玄空的手被天魔脊割的伤痕累累。只见他的双手都染成血色,仍不知疼,朝那鞭身击打而去。
詹巴南喀也丝毫没占到一点便宜。所有的攻势均被天魔脊接下,反而他的身上受了不少的伤势。只因那天魔脊乃是楍教无上法器,将此物收回,是詹巴南喀此生愿望之一。有此信念,他才苦苦支撑,拼命一战。
又过一阵儿,神使头顶白烟腾腾而升,内力已经运使到了极致。玄空三人心中一喜:“还好这神使武功不算太高,若如薛振鹭一般,今日我等非大败不可。只待神使力竭,这一仗就算赢了。”
自来绝顶高手,从无一人如神使这般窝囊,一身内力无法运用自如,只凭借天魔脊运使。其实神使原本天赋并非奇高,以他资质,终其一生也就止步于准绝顶之境。而他之所以能身登绝顶,全都依靠天魔脊之能。也正因此,天魔脊才能毫无顾忌吸纳神使的内力。
另一边,天魔脊好像也察觉形势不对,更是疯狂榨取神使的内力,如化一条黑身巨蟒向三人冲击而去。
玄空双目圆睁,一拳与天魔脊硬撼在一起,手上传来一阵剧痛。他自练成黑袈裟神功,周身之外有层无形内劲加持,若非如此,刚刚这下怕是要废掉他一只手。
于此同时,背后腰际又传来一下刺痛。玄空心知又是那獠牙作祟,把心一横,暗道:“好哇!我正与人交战,你这獠牙还不安生,今日索性废了你。”他一把握住獠牙,狠狠朝着天魔脊撞去。本以为天魔脊定以摧枯拉朽之势震碎獠牙,谁知两大妖物竟拼了个旗鼓相当。
玄空暗暗惊喜,没想到此举竟找了个趁手的兵刃,可见蓬莱仙洞中的海怪当不弱于恶魔恰巴拉仁。他心思转的奇快,又想:“早知獠牙有如此用途,当日与薛振鹭一战,即便不敌,也不至于败的那样惨。”
他手持獠牙如同一把锋利匕首,以“摩诃指”神功连戳三下,正是绝招“三入地狱”。玄空的摩诃指本就极强,在獠牙的加持下,几乎势不可挡,三击将天魔脊打的连连退避。
此时,神使内力几近衰竭,天魔脊的动作也变得迟缓许多。薄扬抓住时机,斜刺一剑,正点在神使肋下。神使受此剑伤,真气一泄,天魔脊也随之颓委。玄空顺势一掌印在神使胸膛,将其心脉震断。神使仰身倒地,天魔脊也哗啦一声跌在了地上。
三人大获全胜,终于松了一口气。另一面,五仙五毒也控制谷内的守卫。
玄空呆呆望着地上的天魔脊。入谷之前,他对此物是志在必得。可刚刚眼看神使犹如傀儡一般,下场更是如此凄惨,不禁迟疑许多。心感此物太过妖异,始终不肯将其拾起。
詹巴南喀见状,捡起天魔脊,单膝跪下,呈到了玄空面前,言道:“请教主将无上法器收起!”这样一来,玄空只得接下那天魔脊,又说道:“大护法,你又何必行此大礼。”连忙将之扶起。
詹巴南喀抬起头来,但见脸上已是老泪纵横。玄空心中吃惊:“詹老一向城府极深,他这幅模样显是动了真情。”又听詹道:“属下平生一大心愿便是找回本教神器,如今终于达成,实在是太高兴了,才如此失态。”
玄空点了点头,拿起天魔脊打算放在行囊之中,握住同时,此物倒好像十分顺从,识趣的自行盘在了玄空的腰间,如同一根如意软鞭。
夜色已深,几人经此大战都受了伤势,更是疲乏不堪,便在恶人谷中暂住一晚。三个女子睡一间屋子,玄空便住在隔壁。
夜里,他独坐在床头上,想看看天魔脊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便将天魔脊从腰间取下,以内力游走骨鞭周身。内劲接触的瞬间,天魔脊颤动了一下,而后又恢复如常,并不见什么特殊之处。
玄空并不死心,拿起天魔脊又一阵摆弄,却是一无所获。研究了半天,只看见天魔脊鞭尾尚有一个关节,似乎只是某种异兽脊骨的一段,。
他寻思:“那獠牙也很古怪,会不会那海怪和什么恰巴拉仁是同种异兽?”想到这里,又将獠牙掏了出来。此物长一尺多,原来上面带有有一股剧烈的恶臭,这时早已被洗刷干净。尖端锋利无比,现在看来更是无坚不摧。
玄空看见獠牙牙根处有一个钩子,正好能按在天魔脊尾端的关节上。两物凑在一起,霎时间传来一丝蛮荒的气息,似乎还有一种同病相怜而相见恨晚的感觉。能感觉到此时的天魔脊威力大增,那鞭身不断释放出一股凶戾、贪婪、嗜血、傲慢的波动。
玄空又摆弄一阵,仍没看出其中诀窍,便沉沉睡去。夜里,天魔脊悄然盘旋而起,用那利齿对准了玄空的眉心,猛然下刺。正当危机之时,利齿尖端触到玄空的肌肤,他迷迷糊糊伸出一只手,将其握住。
梦境中升起一片云雾,从中能看见过往的幻象。背景泛黄,好像是许久以前的记忆。那是在高原上,有一个小村子。人们住着简陋土屋,过着最为原始的生活,放牧、狩猎、农耕。穿着氆氇长袍,脸上洋溢着纯朴的笑容。
忽然间,天空变得阴沉,远处飘来一朵乌云。人们脸色大变,开始四散而逃。乌云中有一双冷色竖眼,嗜血、贪婪地盯着地上人与牲畜。随后,一只怪物探出头来,那是一条黑身巨蟒,背生双翼。巨蟒张开大口,露出锋锐的獠牙,吐着鲜红的蛇信。
巨蟒喷出一口黑烟,地上的人、羊、牛,都瞬间化为皑皑白骨。一时间,人们的叫喊声、哭泣声,动物的嘶鸣声接连不断。那巨蟒则发出嘶嘶的声音,听在耳中如同有人在喊“献祭!”“献祭!”
土屋之下,有一对母子急急忙忙跑了出来,母亲也只二十岁上下,孩童只有三四岁的模样。
巨蟒戏谑地望见这对母子,身子一扭,已经穿梭过来。它口吐黑烟,一团腥臭的毒雾,向那对母子袭去。孩童歇斯底里地哭着,眼见黑雾要将两人包围,母亲绝望地将孩童抱在怀中。
一个年轻男子及时冲进毒雾之中,一把将母子二人推出,自己却化为一地白骨。母亲望着已经死去的丈夫,留下悲伤的泪水,眼神中更有一丝决绝。她将悲伤化为力量,奋力向远方的大山奔跑。
巨蟒看见女子绝望的神情,仿佛已经得到了满足,转身又去戏耍其他生命。
另一头,也不知过了多久,母子二人终于来到了冈底斯山巅。此山高数千丈,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什么力量让这对普通的母子攀登上来。
山上有一所神庙,一位大圣者在这里修行,世人都称他为祖辛饶。母子二人闯进庙来,再也支撑不住,只喊道:“恰巴拉仁!…”就昏了过去。
祖辛饶眉头一皱,吩咐其他僧人照顾好这对母子,转身出了神庙。他来到山巅,纵身一跃,一步就落下数百丈,十步之间,已从冈仁波齐高峰之顶迈到了山脚下。待赶到村庄,这里已经成了人间地狱。
看见祖辛饶赶来,人们与牲畜终于重新燃起了希望,不再疯狂逃窜,而是聚拢在祖辛饶的身后。
黑蟒见来者身穿黑色僧袍,身上印着金色的卐字,正是自己终生大敌。它放弃了屠杀,双眼冷冷地盯着祖辛饶。此怪被称为恰巴拉仁,生性凶戾,以杀生为好,每过一段时间便会出来兴风作浪。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交锋,无论祖辛饶是劝说还是以武力慑服,始终不能将这条黑蟒怪降服。
祖辛饶戟指呵斥,说的似乎是古象雄语,而那黑蟒恰巴拉仁则以嘶嘶蛇语应对。两边唇枪舌剑,竟展开一场罕见的辩论。
不久之后,终于要大打出手。祖辛饶伸指向虚空中点了点,就好像在示意别人,要看仔细一些。
恰巴拉仁阴险狡诈,率先发起攻势,它巨口一张,吐出浓浓黑雾,向祖辛饶聚拢而来。祖辛饶双手合十,一面气墙覆盖了整座村庄。双手又是一分,虚空中掀起一道波澜,将毒雾净化而去。随后单手一握,六道虚劲向恰巴拉仁击去。
恰巴拉仁嘶吼一声,身子连晃六下,撞散对方的攻势。其表皮黑色的蛇麟坚硬无比,就连祖辛饶的无上法力也难以破开。
恰巴拉仁挥动双翼,飞扑而来。巨口中竖起两只獠牙,朝向祖辛饶的头颅噬咬。相距极远,就能闻到其口中的腥臭味。
祖辛饶身后有无数人与牲畜,倘若他躲闪而过,这些无辜的生灵势必为恰巴拉仁所杀。这位大圣以慈悲为志,一向舍己为人,绝不肯弃生灵而走。
他只得双掌一合,一道无形虚劲向四周延展,形成一面气墙。恰巴拉仁轻而易举冲破了他的守势,眼见就要咬住祖辛饶的脑袋。祖辛饶凝神聚气,又一道虚劲自眉心激发,在身外三尺形成一层真气袈裟。恰巴拉仁狰狞的蛇头狠狠撞在上面,这一次却用了许多力气才将其破开。
只见恰巴拉仁露出如人一般的狞笑,翘起毒牙向祖辛饶脖颈咬去。祖辛饶临危不惧,双手一搓,第三道虚劲随之而生。他一鼓作气,第四道虚劲随后而至,又两件真气法衣凭空而生。似乎距离祖辛饶越近,那虚凌真气便越发凝实。
恰巴拉仁撞到祖辛饶身前一尺处,终于力竭,被一股反震之力推向后方。
祖辛饶手法变幻,掌缘中延伸出数道虚劲,向前飞速抓去。恰巴拉仁一时闪避不及,登时被虚劲所袭。祖辛饶凌空一握,一股股劲势化为数条锁链,将恰巴拉仁紧紧束缚。恰巴拉仁连连嘶鸣,疯狂扭动身躯,如何也挣脱不得。
祖辛饶猛一挥手,恰巴拉仁巨大的蛇躯仿佛变为他手中蟒鞭,向大地劈去。只听一声巨响,大地裂开。祖辛饶随即向右一挥,蛇躯扫向山峰。向左一甩,蛇躯斩向河流。霎时间,山崩地裂,江河断流。纵使恰巴拉仁一身钢筋铁骨,也不禁撞的头昏眼花、目冒金星。
玄空凝神观象,尤为震撼,更是从中领悟出一套鞭法。以黑袈裟神功为基,使凌空虚劲御天魔脊,威力必定不凡。
幻象之中,恰巴拉仁被撞的遍体鳞伤。只见它那蛇瞳狠狠瞪着祖辛饶,仿佛有火焰喷出,可是身躯受制,又无可奈何,毫无反击之力。此怪生性凶狠歹毒,这时受人所制,更要拿出玉石俱焚的势头,它开始不断地向天地间喷涌毒雾。渐渐地,天空中染成紫黑色,生灵吸入毒雾立时就倒地不起。
祖辛饶不忍众生受苦,连忙运无上神通,净化那铺天盖地的毒雾。这一分心,恰巴拉仁挣脱束缚,回身扑咬而来。祖辛饶一掌击在恰巴拉仁下颚,将之打向天空。
恰巴拉仁扭曲身躯,转回头来,随后双翅扇动,卷起一阵阵旋风。祖辛饶单手立于胸前,周身一股无形劲气将旋风弹开。可他回身一看,后面那些平民百姓、牛羊牲畜有的被旋风吹得东倒西歪,有的已然化成一团血肉。他怜悯心骤起,将自身护体真气,分予众人。每个生灵都得一件虚无法衣,不再怕飓风毒雾的侵袭。
众人虽无碍,祖辛饶无所依凭,却被飓风吹向高空。恰巴拉仁发出嘶嘶响声,甚是得意。它趁机已将祖辛绕牢牢缠住。
巨大的蟒躯勒的祖辛饶难以喘息。众人见状惊恐万分,心知祖辛饶一死,世上就再无救星,因此都自发将法衣归还而去。祖辛饶又得真气,身上再次生出抵抗之力。
恰巴拉仁急于杀死这位大敌,猛地张口咬来。祖辛饶眉心一闪,似乎浮现出一个卐字,随之击出一道虚劲,正打中恰巴拉仁的上牙膛。
恰巴拉仁外表布满了黑鳞,坚不可摧,而口中可没有这样的防御。顷刻间,被祖辛饶洞穿一个血洞。剧痛之下,恰巴拉仁疯狂嘶吼,其周身鳞片乍起,颈有几片白鳞之间露出一道道缝隙,其下皮肤清晰可见。祖辛饶趁势伸指刺入其中,直贯入蟒躯之内,当即击断了恰巴拉仁的脊骨。
恰巴拉仁肉身虽死,灵魂尚在。祖辛饶不愿将之彻底诛杀,便利用蟒躯脊骨炼制成一个容器,把恰巴拉仁的神魂禁困在其中,想着有朝一日能将此怪度化。于是就有了这件法器,恰巴拉仁之脊。后代教主不知其故,都将此物当成一件无上法器。
幻像散尽,玄空跌出云雾。另一面,一条黑蟒也同时掉落下来。玄空所见是黑蟒的记忆,而黑蟒所见却是玄空的回忆。
它见到在那辽阔的荒原上,一道魁伟的身影纵横驰骋,胯下骑的是鳞兽之长“兽神”,手中是绝世凶兵,身上更散发出无尽的杀意。刀光一闪,血色染天,无数生灵化为死物。在漆黑的水下,那人影拔掉了海神利齿,刺瞎了海神之眼,洞穿了海神头颅。看见这一幕幕场景,黑蟒也不禁有些震惊,暗自嘀咕道:“想不到海神也死了,竟死的比我还惨烈!”
一人一蟒晃过神来,在虚空中打了一个照面。玄空一瞧,对面正是幻像中噬人的黑蟒。他已了解天魔脊的由来,倒也并不惊讶。又想此怪就只剩一缕残魂,能有多大本事?更是毫无畏惧,从容说道:“你可是恰巴拉仁?”
黑蟒发出嘶嘶蛇声,听入耳中,能够明白其中意思:“呵呵!恰巴拉仁只是无知的人类给我的称呼,我是冥神!”
玄空哈哈一笑,言道:“不过是头畜生而已,怎敢妄称冥神?”黑蟒闻言先是一怒,随后又恢复了平静,言道:“我本欲杀了你,没想到你竟然有杀神之躯。不如这样,你我联手把那些低劣的生物尽数化为血食如何?”它的声音充满了魔力,听在耳中令人迷迷糊糊,常人定会为其所蛊惑。
玄空摇了摇头,笑道:“你这畜生自己已为人所杀,怎还去挑唆旁人行杀孽?难道忘了自己死时的苦楚?”
肉身被毁可是令黑蟒最为懊恼之事,它闻言大怒,想发作可又十分忌惮,嘶鸣良久,才平复下来。黑蟒道:“我本以为你定有惊人智慧,不想与凡人一般愚蠢。杀乃是天道,行杀何错之有?”
玄空静静望着黑蟒,默然不语,想瞧此怪有什么高谈阔论。但闻黑蟒接言道:“你想人食牲畜,牲畜食草木,我冥神食人,无不以杀道为生计,可见杀乃天道!”
玄空冷笑一声,言道:“人食牲畜、牲畜食草木这是不错,万物运使却有杀生一道,然你这畜生食人不为生存,全凭喜好,更以杀生为乐。你可是丝毫没有对生命的敬畏啊!”
黑蟒自不服气,嘶嘶直叫喊,其意是;“你所言大错特错!人食牲畜,牲畜食草木,万物皆有高下之分。便如你们人也分三六九等,高贵者位登九五之尊,受万人敬仰,掌天下大权,低贱者当为贩夫皂隶,受旁人奴役,遭他人唾弃。你敢说不是如此吗?我冥神是为洪荒异种,自然高人一等,食人杀人乃天经地义!”
玄空心头一凛,黑蟒所言人分三六九等之说,他竟无从反驳。便道:“你既然自认高人一等,最后怎地为人所杀?”
此言一出,黑蟒也觉语塞,半晌之后,才道:“如今你拥杀神之躯,就应该顺应天意,行杀道。我虽只剩一条魂魄,存于脊骨之中,仍为一大杀器。你我联手杀灭那些低微的生灵才是。”
玄空懒得与这蟒怪继续辩解,遂森然道:“你既说我为杀神,那杀谁全凭我自己做主,我何不将你诛灭?这些年来,你这畜生作恶多端,不知残害多少生灵。如此血债也该偿还了。”
黑蟒阴险笑道:“好!好!好!你非要与我为敌,这可就怪不得我了。”它仰头发出一声嘶吼,不知在对谁说道:“海神!你为此人所杀难道不记恨他吗?如此懦弱,怎配的上海神之名,又怎对得起洪荒异种的血脉。”
言罢,不见有什么动静。黑蟒又重复一遍,过了许久,云雾中摇摇晃晃钻出一只似鲸非鲸、似龙非龙的怪物来,身形比那黑蟒还要巨大。玄空定睛一看,心说:“这不是蓬莱仙岛那只怪物吗?竟然没死干净!”
那海怪生前无比凶戾,如今为玄空所杀,也只剩下一条残魂,再不复当年之威,畏畏缩缩,显得十分胆小。玄空盯着它,质问道:“你这怪物怎么没死透?难道说也是躲在那颗獠牙之中?”海怪竟不敢答话,甚至都不敢看向玄空。
黑蟒蛊惑道:“海神,你难道不想杀了此人?你为何如此惧他?你我联手灭了他的魂,占了他的躯体!”
海怪终于颓然答道:“你我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只会死的更惨!”当年海怪被杀死时,一抹魂魄深藏于獠牙之中,打算伺机想暗害玄空。可当看见了玄空的记忆之后,便永远打消了这个念头。它苟延残喘,在獠牙中尽力隐藏着自己,直到受天魔脊引诱,才终于现身。
玄空笑道:“畜生!你这盟友似乎不太中用啊!”说话间,他身化万丈。相比之下,那两个怪物显得无比渺小。玄空伸手一握,黑蟒怪如同一条蚯蚓被攥在手中。
此刻,黑蟒怪终于有些惶恐不安,它的身躯不由自主地战栗,冰冷的眼神中浮现出一丝畏惧与懊悔。若不是自己主动现身,便是玄空绝对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随着玄空轻轻一握,黑蟒感觉到了一股巨力要将自己捏碎,它不甘地喊道:“你…你不能杀我!我是天魔脊的器灵,你杀了我,天魔脊威力大损!”
玄空冷笑道:“你错了!天魔脊与獠牙合二为一,只需要一个器灵,它可比你听话的多!”闻听此言,海怪大为庆幸,而黑蟒则在瞬间化为乌有。
梦境之外,天魔脊从玄空手中脱落,重新系在了他的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