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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空瞧着千目道人走远,停在道边,下马查看伤势。脱掉衣衫低头一瞧,见自己全身伤痕累累,鲜血淋漓,也有些伤口已经结痂。这些伤处无一处致命,可处处都剧痛难忍。
一旦忽然放松下来,疲累酸疼之感也顿生。他只觉下肢酸软,再也站立不住,便走到灌木丛中席地而坐,将金疮药涂满全身,再用布条包扎止血。躺了一会儿,眼皮越来越沉,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玄空转醒过来。吃了些干粮充饥,而后由怀中掏出赵公子的信件。展开来看,见上款称呼写的是众位前辈,可想此信是广发给那些高手。其内容大意是:“已经探明恶人谷位置,就在南岭群山深处。本月十五,邀众高手汇聚于南岭罗浮山天觉寺,共议征讨恶人谷的大事。”
信中罗浮山天觉寺正是笑弥勒的道场,此人虽是和尚,却不是正派中人,不遵佛门戒律,生平恶事多为,在南岭一带颇有恶名。
玄空心中一凛:“前几日已是初八了,时间可不多了。”又瞧信下署名,写的是汴梁赵伯恒。心想:“原来这赵公子的名字叫赵伯恒。”他将书文收起,继续向前赶路。
千里单骑,昼夜不息,穿过崇山峻岭,越过长江天堑,地势变得平旷起来。渐行渐南,天高云阔,地广无垠。连日来的赶路,一人一马也有些困倦了。第三日,玄空休整了一会儿,喂饱了马儿,待精气神足,便又重新踏上旅途。正所谓“旷野看人小,长空鸟齐飞。”在无边的大地上,就只有他一人渺小的身影,孤零零向东南方飞速掠过。
又过两日,穿过平原之后,地势又开始连绵起伏,前方正是南岭。此地群山万壑、横峰侧岭,山峦山谷多的数不胜数。
玄空行进大山之内,也觉混混沌沌。回忆起恶人谷的位置,竟有些模糊起来。时隔数年之久,且那谷的入口本就太过隐秘,他也只记个大概路线。
站在山岗上茫然四顾,只见群山错落,峰峦相接,山间云雾缭绕,绿水蜿蜒。置身于此,如临仙境一般。玄空无暇赏景,瞄见一处山峦好像有些眼熟,便朝那方向走去。
又在山坳中行了半日,看着四周之景,他渐渐回想起来:“不错!再往前翻过两座大山,穿过一片密林,就能抵达恶人谷了。”越是靠近,他不禁心潮起伏,想起旧日的亲友、佳人,心神无法宁定。
他低头看着自己,心道:“我这幅模样,又哪有脸去见他们?唉!”想到这里,他从身上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面具,戴在了头上。
夜幕渐渐降临,斜月当空,微风吹拂,四下里寂然无声,一片静谧怡人。玄空走到一处山坡上,早已困顿难耐,上眼皮越来越沉,在一颗大树之下,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仿佛听见一阵阵马蹄声由远处传来。他想起身察看,可又仿佛陷入在了梦魇之中,睁不开眼,动不了身子。
又过了一会儿,听见耳边有人说道:“醒醒!醒醒!”接着是一阵晃动。玄空大惊之下,终于醒来,只见身旁围着十多个人,衣着似道非道,像是邪派中人。玄空心念一动:“坏了,这些好像是廖恩的帮手。”
有人喊道:“师父,这里有个人!”不远处有人答应:“我来瞧瞧!”这声音中气十足,浑厚深沉,想必此人内功已练到高深境界。
随即,有更多人的走来,当中有一位老者相貌不凡,应是掌门。见他穿一身酱色道袍,头戴逍遥巾,蜡黄色的脸,三角眼、鹰钩鼻,下颌一屡山羊胡。脸上尽是褶皱,可发丝乌黑,全无一丝白发,让人看不出年纪。
那黄面老者走到跟前,盯着玄空问道:“你是什么人?”玄空仓促之间未想好应对之策,只得支吾答道:“我…我是山里砍柴的,你们又是什么人?”
黄面老者稍稍打量,冷笑道:“胡说!砍柴的怎么会到这深山老林?”又看了一眼玄空的马匹,道:“砍柴的也骑黄骠马?”话声一落,袖袍卷动如浮云翻滚,手臂前探,正是一招“云龙初现”,朝玄空面具抓去。
然而他手臂抬起之时,玄空脚下即动,两人一个抓,一个躲,就好像事先商量好了一般,完美错开。黄面老者一击未中,微微惊讶,心道:“这瘸子的武功好怪!说起来他身法也并非奇快,毕竟只一条腿,又能练成多厉害的轻功?可他就好像看透了我的招式,我出手同时他也在动,轻而易举破去了这手‘云龙初现’,可惜我这么多的后招,一招也没使出。”
玄空着急去报信,又想对方身份不明,且人数着实不少,不愿冒然交战,连忙摆手道:“道长且住!且住!”黄面老者心中讶异,并未立刻发难。
玄空拱手道:“不知道长是哪一路上的神仙?”?黄面老者不答,反问道:“你又是谁?”玄空随口作答道:“在下只是一无名小卒,姓张名缘生。”
那黄面老者盯着玄空双眼,见他神色如常,目光毫不躲闪,倒不像是说谎的样子。便又问道:“没听过!那你鬼鬼祟祟躲在此做什么?”
玄空道:“那你们是来这又是打算做什么?”两人相互凝视半晌,玄空干笑一声,先言道:“在下听说昔日的恶人谷就在群山之中,打算来碰碰运气。”这话半真半假,令人难以辨识。
那黄面老者双眉微蹙,心道:“原来此人是来浑水摸鱼的。赵公子欲讨伐恶人谷,这消息多半已经传开了,似这样的投机之辈不知更有多少?”老者想到这些不相干的人也觊觎恶人谷中的宝贝,心中颇为不满,哼了一声,道:“你快走吧,这里没有什么恶人谷。”
玄空心想:“如此甚好!”单手摸在刀柄上,慢慢后退。他刚走两步,老者心念一转:“这人别是恶人谷中派出来的奸细。先问个明白,实在不行就杀了了事。”
玄空瞧黄面老者嘴巴抿了抿,眼睛微眯,心知他已动了杀念,更加警惕起来。问道:“道长还有何事?”
黄面老者问道:“贫道问你,你又是如何得知恶人谷在这群山之中?”他使了个眼色,周围弟子会意,顿时都拔出了兵刃,围上前来。
玄空向左右瞧了一眼,假装慌张,言道:“道长何必大动干戈?”老者森然道:“要不老实交代,就别想走了。”
玄空想了想道:“在下有一位至交好友,在渝….五龙岗黄花观做道士。”他原本想说渝州摩云堂,但又担心万一罗天赐不守信用,也赶到此处,自己难免穿帮。想起千目道人伤在自己手里,估计黄花观多半是没来。就临时改口称是黄花观。
他接说道:“前几日,这朋友偶然说起恶人谷,说那里似乎藏在南岭群山深处,他们黄花观本来要一探究竟,可观主千目道人临时改了主意,就不来了。我当时暗暗记下,心想自己来此碰碰运气。”
黄面老者点了点头,心想:“千目道人的确是没来,这小子的话也不知有几分可信。”
玄空自以为编的谎话半真半假、天衣无缝,又急于脱身,躬身说道:“萤虫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道长,在下自知本事低微,不敢与您争抢,这就退走了!此后您所到之处,小子定退避三舍。”说话间,向后倒退,双眼余光看着周围众人,提防有人施手偷袭。
却听黄面老者叫道:“站住!贫道可没说让你走!”此言一出,众弟子纷纷持剑堵住玄空的退路,齐声喝道:“不许走!”。
玄空面色微变,言道:“道长这是何意?在下可没得罪您!”黄面道人道:“贫道是怕你把恶人谷的消息传出去!”玄空道:“在下保证不说就是了。”黄面道人嘿嘿一声狞笑,道:“只有死人的嘴不能开口。”
玄空心头一凛,只见黄面道人忽然出招,左袖扬起,露出一只黑漆漆的手,五指成钩,破风抓来。此刻方知,原来此人就是九宫山枯桐居士。据言此人的兵刃十分怪异,唤做寒铁臂,正是他左手的义肢。其材质非同寻常,乃是千年寒铁打制,比寻常宝兵利刃还要厉害。
玄空冷哼一声,身子侧斜,手中刀挑削对方手臂。这出手可谓快到极致,在场之人全都眼前一花,没看清楚。
鱼鳞刃骤然斩在枯桐居士手臂上,不料竟传出“铮”的一声。玄空只感一股凌厉的内劲反震回来,手臂发麻,双腿发软,兵刃险些脱手飞出。更有一股寒气袭入体内,使他不由自主全身颤抖。这才知道,原来对方整条手臂都是义肢。
枯桐居士清喝一声,道:“你的刀很快呀!”第二招击出,角度刁钻,手法奇快,比先前那招还有阴险毒辣的多。且他那铁爪划过之时,风声呼呼作响,威势也甚骇人。
玄空周身又麻又凉,慌忙间后退半步,堪堪避过。可胸前衣襟被人抓开了一个大洞,胸膛划出四道血痕。随之又觉一阵彻骨之寒袭来,大为难当。这枯桐居士受千年寒铁温养,竟练成一身阴冷至极的怪异内功,不仅力道凌厉,且阴寒霸道。一旦深受其害,大多数人也只有任他宰割的份了。
忽然听见身后长剑嗡鸣、风声呼呼。玄空心知这是枯桐居士众弟子施手偷袭,当此之时,他也别无办法,心里想的只剩那门金钟不灭身。旋即深吸一口气,默念口诀,挺直躯干。
霎时间,后背犹如万针攒刺,剧痛难耐。十余把兵刃戳在他身后,有些刺入半寸,有些只划出一道破痕,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却又都是皮外伤,无一处伤及筋骨内脏。
枯桐居士心中惊骇:“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十余把兵刃都扎他不死,铁布衫功可没有这样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