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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空力战多时,金钟不灭身渐渐融通,感觉到体内反震之力越发强盛,心中欢喜,脸上随之狰狞一笑。他趁机滚进众人之中,扬手挥出两刀,登时有几人叫喊一声,中招倒地。他此刻战意正盛,抬头见数把利剑当胸刺来,身子不闪不避,以屋翳、气舍、气户、鹰窗、神封、灵墟、膻中、天池等诸多穴位,对着密密麻麻的剑刃撞了过去。
其中膻中、天池都是人体大穴,尤为重要,对敌之时若被人点中,非死即伤。顷刻间,玄空喉头一甜,连呕数口血,又觉浑身一震,这些穴位似乎瞬间通透了一般,内劲传出,将那些人震的虎口俱裂。
枯桐居士见他这般悍不畏死,又惊又奇,扣动寒铁臂上的机关,登时飞出数枚银针,去势极快,在空中嗤嗤作响。
玄空不敢硬接,看准暗器来路,刀尖接连挑、戳、斩、削将之打落。侧头见一把长剑向自己脖颈砍来,自知神功未成,身子倾斜以肩井穴迎击。只一瞬间,身外数十把兵刃先后攻来,玄空皆以穴位硬受,起初还有些疼痛难忍,待次数多了,竟然不痛不痒。玄空心中得意,身在众人围攻之下,忽然纵声狂笑起来。
枯桐居士惊怒不已,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弟子,寒铁臂机关乍响,又射出数枚银针。玄空斜目睨视,见一条条银线激射而来。伸手将一人扯到身前,只听噗噗噗几声,这些银针尽数刺在此人身上。这人哼都没哼,立时毙命。倒下一瞬,玄空瞧见他脸上的肌肉都已溃烂,显然那银针喂了致命的毒药,暗暗心惊:“好毒啊!”
片刻之后,枯桐居士已然攻到玄空身前,伴随机簧声响,寒铁臂伸出双指点出,正是一招“玄阴指”,招式阴毒,内劲阴寒无比。指尖划过,凭空生出一阵白烟。
玄空瞳孔一缩,不敢接招,向后翻身滚入众人之中。枯桐居士紧忙追击,却被众弟子挡住了去路,以他的身份自然不能同玄空一般,在门下弟子身下滚过。
眼见四周都是自己的弟子,枯桐居士便再也施展不开。想要喝退众人,可他又怕自己单枪匹马应付不了对方那刀法。他迟疑之际,玄空斩倒数人,如病虎入羊群,纵横莫能当。
那些弟子也颇有血性,见同门一个个重伤倒下,双眼仿佛要冒出火来,拼命涌上前去。玄空只攻不守,刀法更显威势,左一挥劈刀三人,右一砍划伤两人,以肉身硬接对手击来的兵刃。
这时他身上七百二十处穴位,有半数以上都被兵刃锐器击打过。每被击打一下,都觉浑身一震,身体仿佛蜕变了一次,又感到有一股深藏在体内汹涌力量呼之欲出。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修炼法门!”玄空暗暗感叹,又暗暗庆幸。
须臾之间,数十人倒在玄空刀法之下,众弟子血性渐退,惧意渐长。枯桐居士见势不好,双掌齐出震退数名弟子,抢到玄空身前,仍是那一招“玄阴指力”。
玄空越战越勇,信心也大增,此时见对方指风凌厉,笼罩自己全身,不仅不惧,反而有心与其争个高下。他不闪不避,以喉头“人迎”双穴硬接双指。
枯桐居士暗自冷笑:“好!非让你尝尝苦头不可。”丹田中真气涌动,又加上三重内劲,想要一击毙命。本以为对方必定喉骨碎烂而亡。哪知双指好似戳在硬物之上,竟尔没刺不进去,连运几重内劲,又发觉对面暗暗传来一股反震之力,若隐若现,似强不强,似弱又无穷无尽。仿佛是被大山截住的山洪,汩汩溪流自山缝流出,一旦决堤,便有滔天之势。
玄空毫发无损,后退两步,又即挑衅道:“指力轻飘,如何能伤人?”更全然不顾身后刀剑临身。
枯桐居士咬牙喊道:“我不信杀不死你!”双手戳戳点点,指力倏出,打向玄空章门、期门、神藏、天池、印堂等诸多要穴。
玄空一一硬接,唯独避过击向印堂穴的指力。只因这印堂穴处于眉心,正是他修炼金钟不灭身罩门所在,一旦被人打中,定然毙命。常言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世上并无尽善尽美,纵然金身不灭,亦有缺陷。
枯桐居士心神慌乱,全没注意。一通猛攻之下,见玄空不仅无伤,反而神采奕奕。心中惊骇尤甚,连退数步之后,从怀中掏出一枚哨子。
玄空心头一凛:“莫非这是什么古怪的兵刃?他若运使音波功,我可全无抵抗之力。”想到此处,脚步踉跄,朝枯桐居士追赶过去。
便在此时,枯桐居士已将哨子吹响。片刻之后,不远处一座山头也传来一阵哨声,随之旁边的峡谷也传来一声,此起彼伏,竟有七八个位置接连响起。
玄空这才明白,原来对方是在通风报信,呼唤同伴。这时的他心神激荡,热血上涌,丝毫没有惧意,大声喊道:“人越多越好!今日杀个痛快!”
没过多久,就听四面八方马蹄声滚滚,林中一阵尘土飞扬,足足上千人纵马聚拢过来。
当先是一位黑袍老僧,怒目瞪视,高声喊道:“枯桐老儿,你唤我等过来,难道是找到了恶人谷?”
玄空眼神扫过这些人的脸,虽认不全,也能辨出个大概。
这黑袍老僧正是羊枯山黑风上人,而对面那胖和尚则是罗浮山天觉寺笑弥勒。此二人都是僧侣,一个长相凶神恶煞,另一个相貌憨态可掬,却都不是什么正派人物,生非作歹委实不少。
西南角有一位手托玉净瓶的修士,是南海派掌门“假慈航”无根子。东北角一位青衣大汉,手中握一把青龙偃月刀,乃是关外大派青龙门掌门岳宗麒。西辈侧一位病恹恹的老秀才,正是毒手秀士汪若华……
算上先前的枯桐居士,总共有八位大高手,修为都已臻化境后期。八人齐聚,实在让人不敢小觑。
枯桐居士听见黑风上人的话,灵机一动,指着玄空道:“此人就是恶人谷的奸细!”
黑风上人双目圆睁,身形一晃,已欺到玄空身旁,提起手掌打来,掌风推出,掌心蓦然升起一道紫烟,声势骇人。此掌法唤做“紫砂掌”,是一门极为阴险的武学,发劲恶狠,招式阴毒。
只听砰的一声,手掌正中玄空左胸。黑风上人已然狞笑起来,却见玄空身子纹丝不动,一声不出。他这一惊非小,心想:“可从未听说有人身中紫砂掌还若无其事。此人究竟是疯子,还是个怪人?”双掌上下翻飞,噼里啪啦,顷刻间连出十余掌,都打在玄空身上穴位。
见玄空昂昂自若,恍若不觉。黑风上人有些惊慌,转而又使出黑风指。他既以黑风为号,这门黑风指当然练到极深的境界。只见他伸出拇指出手如风,指尖嗤嗤作响,正点中玄空胸前膻中穴。相触一瞬,竟感到一丝雄劲内力反扑回来,震的手臂一麻。
众人见状不明所以,大感诧异。笑弥勒喊道:“黑风老鬼,你搞什么?”黑风上人心急之下,喊道:“快来助我!”笑弥勒闻声而动,那肥胖的身躯飘然跃至玄空身侧,一掌击出拍在玄空左肩。他这掌法看似轻柔,实则内劲阴寒狠毒,正可谓笑里藏刀、绵里带针。可掌力运出,竟如石沉大海全无踪影。笑弥勒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两条弯眉皱起,神情颇为凝重。
众人也瞧出其中的诡异,登时齐齐出手。玄空金钟不灭身已修炼至冲关之境,只待外力激发体内全部真气,便能大功告成。眼见八大高手同时攻来,不惊反喜,兀自静立于原地。
岳宗麒一记青龙出海,以劈山断岳之势斩在玄空后颈。枯桐居士玄阴指点中他丹田;黑风上人击中他脑后玉枕穴;笑弥勒掌拍他胸前神藏穴;无根子脚踢他腰际中髎穴;汪若华一把折扇正中他腋下渊腋穴…..
八大高手各使绝招,声势惊天动地,可打在玄空身上竟然毫无威力可言。八人皆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更连连催动内力向他攻去。玄空体内反击之力越发强盛,那浩渺无极的内力正如沉睡的巨龙渐渐苏醒。
八大高手骇不已,暗想:“此人看似不会内功,又像是内功登峰造极。难道说真有人修炼到大方无隅、大象无形的境界?”此时想要收手已是不能,只得拼命运力抗衡。
没多久,就见八人汗如雨落,头顶一缕氤氲白烟袅袅升空。玄空身躯微微颤抖,这不是因为受了什么伤势,只因太过激动所至。三年了,他忍气吞声苟活于世,从未像今天这般酣然大战、扬眉吐气。眼见神功将铸,一时难以自已。
周围众多弟子见势头不对,也纷纷出手。顷刻间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各式兵刃齐砍在玄空身上,仍不能伤他分毫。
忽然一声脆鸣,只见一柄长剑中间出现道细微裂痕,紧接着迅速扩大,咔嚓一声崩成两截。霎时间,噼啪、垮喇、呛啷、乒乓声大作,数十把兵刃齐断。一股滔天巨力自玄空身上反震而出。八大高手人人吐血向后飞跌,倒退十余步才站住身形。枯桐居士手指点在他丹田,正是气海所在,所受内劲最强,竟尔七窍流血,气绝而亡。
黑风上人捂住胸口喊道:“金钟不灭身!是金钟不灭身!”笑弥勒骇然问道:“你…您难道是铁佛爷?”
玄空哈哈大笑,道:“这天下间除了铁井生,谁还有金钟不灭身?”他此时神功已成,身躯彷如一口金钟,以腹语说话,声音铿然高亢,又带着连绵回声,方圆十余里都清晰可闻。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陡变,虾兵蟹将四散而逃,笑弥勒、黑风上人等转身就跑。唯独剩下岳宗麒、汪若华、无根子三个。当年,他们曾亲眼见过铁佛爷大杀四方,深知这一位吃软不吃硬,武功通玄,又睚眦必报。且不说逃不掉,纵然侥幸走脱了,日后却是非死不可。
玄空脚下一跺,一股磅礴内力传入地下,瞬时大地龟裂,四道暗劲如地滚雷一般扩散延展。笑弥勒等人没奔出几步,但觉腿下一阵剧痛,胫骨崩断倒在地上。
这门金钟不灭身与寻常内功截然不同。后者需运周天,流转真气,进而激发内力。而前者是以外力激发真气内力。因此,他跺脚之时,便将内劲布于脚下。
玄空两招连败八大高手,欣喜之余,又大笑起来,震的林海晃动,山鸣谷应。余人肃然而恐,谁也不敢出声打扰。心中更是把赵公子、廖恩、枯桐居士、罗天赐、千目道人等骂了一通,“他妈的赵公子、反贼廖恩,明知道铁佛爷重出江湖,却鼓动我们攻打恶人谷,到如今又说晚到一月,当真是用心歹毒。还有他妈的枯桐老贼,自己遭了殃,非连累我们,死的好,死的妙。唉!也不知我能不能活命。罗天赐、千目狗道,狗日的老狐狸,趋吉避凶果然是高啊!”
待玄空笑声一停,岳宗麒抱拳拱手,小心翼翼地道:“我等冒犯了佛爷大驾,实在有罪。要打要罚全凭佛爷心意,不敢有丝毫怨言。”这番话姿态放的极低,可谓恭敬之至。实则也算是以退为进,任打任罚至少能保住性命。
玄空见他几人俯首称臣,本来也无意取其性命,如此胡乱杀人、广结恶缘总是不好的。看了一眼余下的七人。那黑风上人、笑弥勒、汪若华几人都是邪魔外道,从来言而无信,说起话也是半真半假。唯独眼前这青龙帮帮主岳宗麒有几分信誉。他蹒跚走过来,将岳宗麒提了起来。
岳宗麒神色惶恐,抬头见他戴着一幅奇怪的面具,眼神犀利,又带着淡淡的幽光。心中微疑:“铁佛爷行事从来都不隠身份,怎么现在却戴了个面具?”转念又想:“是了,当年他从千丈绝壁跌落,摔成了残疾,想来脸也毁了容,不愿以真面示人。”岳宗麒瞥了一眼,不敢再看,忙低下了头。
只听玄空道:“再向前翻过三座大山,便是本座的恶人谷。说!你们来此做甚?”
岳宗麒支支吾吾,一时答不出来,心想:“武功修炼到如此境界,没有一人是傻子。铁佛爷相貌粗犷,其实机智过人。我若说假话定然瞒他不过,那时这条命就保不住了。为今之计,也只能老老实实交代,或许还能逃过一死。”他沉吟一阵,开口道:“禀佛爷,此事说来话长。您可曾听过一个叫廖恩的?”
玄空点点头,道:“一个贼寇而已,有什么稀奇的?”岳宗麒继续言道:“此事正因他而起。近来此人做了一件震惊整个江湖的大事,他带领上万义军竟把少林寺几乎赶尽杀绝。当时也有不少门派得到了消息,可人人自危,无人敢驰援。想不到最后竟是西域的?教搭救了少林派。从那以后廖恩就和?教结下了仇怨。”
岳宗麒喘了口粗气,继续道:“廖恩身旁还有一出谋划策的,人称赵公子,武功……武功高的很!”玄空插话道:“有何高明之处?”
岳宗麒武功远不及赵公子,以他的眼光自然品评不出,只得讪笑道:“这个……这个,总之那赵公子武功甚高,但与佛爷您相比自然差的太多。只是他有两把利剑,十分厉害、十分厉害!”微微停顿,又道:“数月前此人说得到消息,?教妖孽就藏身在南岭群山中。又联想佛爷您的恶人谷也…也在此处,就推测?教妖孽是盘踞恶人谷中。于是这两个狗贼就把我们找来,威逼利诱,鼓动着大伙攻打恶人谷。”说到后半句,岳宗麒声音越来越低,其余人也都惶惶不安,生怕“铁佛爷”听见攻打恶人谷,一怒之下把自己等人都杀了。
玄空冷哼一声,问道:“按你的说法,那赵公子和廖恩呢?”岳宗麒声音忽然高了起来,诉苦道:“一个月前,那姓赵的狗贼说…说找到了恶人谷,把我们都骗到了天觉寺,后来又称临时有事,要晚一个月才到。我们这些人聚在天觉寺内,倍感无聊,这才踏入这大山之中。”他言罢,其余几人开始痛骂起了赵公子。那黑风上人、笑弥勒等可与岳宗麒不同,什么恶言秽语、肮脏龌龊的话都说的出口,直把赵公子骂的狗血淋头。
玄空心中了然,这些人定是急不可耐,才踏入群山中寻找恶人谷。他冷笑两声,才道:“那赵公子去哪里了,你们可知道?”
岳宗麒巴不得给赵公子多找些麻烦,忙道:“听说姓赵的追查妖僧玄空去了。”玄空一怔,道:“什么妖僧玄空?说的清楚些!”岳宗麒道:“这人也是…..啊不……是当今武林一个大魔头,失踪了三年,听说近几日又在福建现身了。对了,这个玄空甚是贪婪,敛得宝物无数。赵公子与廖恩打少林、攻恶人谷都是为了玄空。就连…就连佛爷您留在恶人谷的东西,恐怕也被玄空收走了。”
玄空大出意料,登时陷入沉思之中:“怎么我假扮铁佛爷,竟然还有人假扮我?那人能是谁?又想做什么?”蓦地脑海中灵光一闪:“莫非是金蝉脱壳?这当口偏偏传出我的消息,定是要引走赵公子,如此一来?教有了余裕,不至于仓促应战,也可逃离此谷。”越想越觉此事蹊跷,沉吟半晌,抬眼见笑弥勒等人正眼巴巴望着自己,心感厌烦,叱道:“快滚吧!”
那七人一呆,原以为落在铁佛爷手中,断手断脚、武功尽废已算侥幸,全没想到如此轻易就逃脱了性命。一时不敢相信,都迟迟未离去。
玄空呵斥道:“快滚!快滚!以后再敢打恶人谷的主意,休怪本座手下不留情!”七人这才反应过来,连连作揖。他们身上都受了重伤,连滚带爬逃进林中。
玄空见众人散去,走到一颗参天大树前,纵身一跃直升数丈之高,攀在树冠上。他连日来几乎没合过眼,此时有些困顿,倚在树杈上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