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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空入得宣德门,经左长庆门,过文德殿,随着一众宫人进入垂拱殿外。两宫人先入内通禀,玄空随后进入。
这垂拱殿正是宋朝皇帝处理政务、召见大臣的地方,平头百姓一生也没有机会观摩其中。只见殿长六丈许、宽八丈许,檀木梁、朱红柱、鎏金椅、珍珠帘,华丽而庄重。两侧侍者、殿卫肃然站立,玄苦与詹巴南喀两个老僧低着头站在下首。龙椅旁又设一张凤椅,高太后正端坐在其上。
玄空自小就在江湖上厮混,从没与官府朝廷打过交道。他前世时更不知封建礼仪之说,骨子里就没有对封建君主的敬畏。他一进来就左顾右盼,随后将目光直挺挺落在高太后上,但见那老妇人身着正蓝色云龙袆衣,头顶凤冠,相貌慈蔼。他心道:“我还道又什么稀奇,原来太后不过是个老婆婆而已。”
高太后与他目光相接,心下怫然:“此人怎么如此无礼,竟敢直视于我!嗯,看他这年纪,应该没见过什么世面。这两个老和尚举荐此人,不知出于什么心思。”但瞧玄空身材高大健壮,五官端正,双瞳炯炯,两道精光忽而内敛,忽而外烁,心头又一凛:“此人不是凡人,当为我朝廷所用!”
玄空自觉与一老妇人对视不太妥当,忙笑了笑,将目光移向一旁。
玄苦属实为他捏了一把汗,心道:“玄空师弟不知朝廷的礼数,若是因此得罪了太后可不妙了。”忙双手合十,躬身一拜,言道:“见过太后!”玄空见玄苦这般作态,也会其意,跟着下拜,说道:“小人玄空,见过太后!”
高太后道:“起来吧!老身听两位大师说,你是江湖中最有本事的人物。嗯!的确一表人才。”
玄空道:“谢太后夸奖,小人不过是有一膀子蛮力,算不得什么本事。但不知太后召小人前来,有何吩咐?”他一路上,只听慧镜说了个大概,具体情况也不太了解。
高太后叹息一声,又将先前说的话重新讲了一遍,又道:“玄空,你手下的人若能治好皇帝的病,朝廷定有重重的封赏。老身还有封你一个大官做做!”
玄空心中一动:“白仙毛俊医术颇为了得,不妨请他来瞧瞧。封不封赏无所谓,朝廷要是能拨款重建少林寺就好了。”当即说道:“回太后,小人手下确实有几位异人善常医术。我这就找他入朝。”
高太后道:“不必麻烦,你只要写下手书,老身就派侍卫前去送信。”玄空道:“是!”
高太后由凤椅上站起,向身旁的太监吩咐道:“开设斋饭,先请几位大师休息用食。”玄空三人齐声道谢,便随侍者走出宫殿,太后也入后宫休息。
下午时,毛俊收到了玄空的书信,随侍卫进宫。他整理了仪容仪表,受召与玄空三人一同入了延和殿。此处是皇帝起居便殿,规模比之垂拱殿、紫薇殿小上一些,其中摆设、布置则更为雅致随意一些。
宿卫禁军头领走在前面,玄空、玄苦、詹巴南喀紧随,毛俊胆子最小,畏畏缩缩跟在后面。四人进殿,见一中年男子躺在龙塌上,这人长着一张国字脸,浓眉发重,相貌极其威严,又带这一种独特的贵气,只是他双眼紧闭,脸色惨淡,眼下是一幅病恹恹的模样。玄空寻思这人大概就是当朝皇帝赵顼。好几位太医围在一旁,一人把脉,另几人低声交流,议论着皇帝的病情。高太后守在皇帝身侧,面色十分忧愁,眼中透露出慈爱与关切之色。高氏是赵顼生母,哪怕是贵为当朝太后,也免不了亲子之情。
四人一齐下拜行礼。毛俊原本只是苏家的下人,没见过这样场面,紧张的双腿发颤,说起话更加磕巴。
高太后神色微喜,命几人平身,迫不及待地问道:“毛神医带到了吗?”毛俊未曾想太后一开口就先招呼自己的名字,吓的竟说不出话来。
玄空指着他言道:“禀太后,小人已将毛大夫带来了。”高太后点了点头,目光打量起来,但见毛俊诚惶诚恐站在下面,浑身都不自在,眼神躲躲闪闪,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心想:“这人看起来胆小如鼠,实在不像有什么真本事。”
玄空偷瞄太后,心知她定是看不起毛俊,忙说道:“太后,我这位兄弟看起来貌不惊人,但医术确实高明,人不可貌相啊!”
旁边的太医、侍者都吃了一惊,心说:“这是哪里来的莽汉?太后面前说话,也敢这么直白?”
高太后一心只想着治好皇帝的病,全不在意,心念一转,又想:“也对!平头百姓慑于皇家威严,面见官家是该畏畏缩缩的。像你玄空这么从容自若,倒有些反常。”高太后点了点头,又安抚道:“毛神医不用紧张,老身请你进宫只是想让你给皇帝看病。”
毛俊哆哆嗦嗦点了点头,开口想说话,仍发不出声。高太后又道:“毛神医,那就烦劳你先给皇帝诊脉吧。”
此言一出,其余太医皆露出惊诧的神色,当首的老太医忍不住进言道:“太后,官家龙体贵重,万万不能让这等市井乡医触碰?”另一位太医跟着说道:“太后,这人来历不明,请您三思啊!”毛俊本就紧张地不能自已,听此人一说,更加不敢上前。
高太后神色不悦,心道:“老身难道不会调查此人吗?你们治不好皇帝,还不让别的大夫试试?”毛俊入宫之前,高太后早命亲信把玄空等人的身份调查了一番,并未发觉几人有不利于朝廷的迹象。她不便发作,冷冷地言道:“是太医也成,是村医也罢,只要能医好皇帝的病就好!”侧头看着毛俊道:“毛神医,你上前来吧!”
毛俊憋的脸色通红,终于磕磕巴巴答出一个“是”。他一侧头看向玄空,似乎仍然拿不定主意。玄空道:“毛兄弟,太后既然让你为官家诊脉,你也不必拘束了。”毛俊又点点头,这才迈步向前。
古时能做帝王者,皆身具大气运,这样的人与生俱来就带有一身尊贵之气,非常人所能承受。玄苦与詹巴南喀是方外之人,玄空生于命数之外,不受帝气所慑。但毛俊生性胆弱,他自号白仙,性子也同刺猬一样,可不能免受帝气所扰。他每向前一步,就觉的脚下越来越沉,不由得脸红心跳,甚至有些呼吸不畅。
正当他走到床榻三尺之前,脚下一软竟坐在了地上。只见他脸上羞的通红,有些不知所措。
高太后低声叹息,心道:“这人胆子这么小,不像是成事之人。”那些太医脸上似笑非笑,眼神中尽是轻视嘲弄之色。
便在此时,宿卫禁军头领忽然走上前,扣住了毛俊的手腕,开口言道:“太后!此人紧张成这幅模样,臣怕他心有不轨!”毛俊又惊又怕,道:“我…我…没有啊!….我没…”转头向玄空言道:“教主,你…帮…我…说…”张口结舌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玄空心道:“这侍卫头子也太敏感了,真要行刺,我三人哪个不比毛俊有胆子?”连忙说道:“太后,我等一心只想为官家医病,绝无异心。望太后明察!”心念一动:“今日须的露一露手段,要不就被这些王公大臣小觑了。”又道:“太后,官家乃真龙天子,我等凡夫俗子生于市井,从未受帝气熏染,自不能进御榻三尺之内。但我这位毛俊兄弟有一门悬丝诊脉的手段,能否容他施展一番?”
高太后道:“哦?这倒稀奇了,那就让毛神医试一试。”心想:“悬丝诊脉是药王孙思邈所发明的绝技,这毛大夫真能施展的话,可见确有高明医术。”当即吩咐宫女取丝线。
毛俊颤颤巍巍回到玄空身旁,又接过丝线,小声说道:“烦…劳…哪一位…将丝线…系在官家…手腕上?”
玄空道:“不劳旁人了,瞧我的!”说话间他右手手掌平举,向上一翘,只见赵顼的左手自行抬了起来,仿佛被一股无形力量托起。玄空左手合十,那丝线飘起飞向御榻,在赵顼的手腕上系了一个扣。
众人惊诧不已,暗想:“这人法力如此高深,莫非是神仙降世?”均收了起轻视之心。高太后道:“玄空法师真乃神人,这法术实在令老身大开眼界!”玄空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太后过奖了。”
只有那一位宿卫禁军头领练功武功,深知玄空这手功夫并非法术,而是内功所至,心中更加震惊:“天下间竟有人能将内力修炼到这般境界?这人号称武林盟主,确实武艺超凡入圣。比之我朝的薛大帅高出太多了。唉,也不知薛帅究竟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