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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空跃出演武堂,心下寻思:“城前有上万精兵把守,想要突围十分麻烦。灵州城西与贺兰山相接,我不如逃到深山之中,再转头杀个回马枪,与他们斗上一斗。”踩着房檐向西急奔。
只听身后有人叽里咕噜大声叫喊,不知说的是什么语言。另有一人呼喝道:“国师,在这里,别让他逃了!”
玄空一怔,心说:“这是哪国国师,是西夏国师?”寻思之时,隐约听得前方传来“嘶嘶嘶”三声轻响,十分细微。他心头一凛:“这些人中,竟有人懂得运使空虚暗劲?这可是当世最为精奥的武学。”伸手拂挡,将几道无形劲气弹开。他感觉发功之人内力十分厉害,比之先前那五人更胜一筹。
便在此时,左右闪出两人,一人使剑刺来,剑招凌厉狠辣;另一人使拂尘,柔中带刚,把“粘、缠”二字发挥的淋漓尽致。
玄空双手分袭两侧,一边以三昧神抓与剑招拆解,另一边运掌力震退拂尘。他三招之间,击退二敌,又见前方银光闪烁,一面圆形盾牌由天而降。再一细瞧,盾牌后面藏了一个人。
玄空举拳一击,如此石破天惊的力道打在那盾牌上,却是悄无声息,盾后那人也安然无事。玄空受阻片刻,身后五人追赶上来,身前又有五位高手。眼前强敌环伺,他傲睨自若,并不甚是担忧。
只听有人叫骂道:“狗贼!哪里走,今日非杀了你,为我师父师叔报仇!”另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数年不见,小友的武功竟然练到这般境界,本座要领教领教。”
玄空不及辨清敌人,心想:“这可是人家的地盘,在此相斗,我万万占不到便宜。”他只看敌人出手一招,就能瞧出其中谁强谁弱。这时挑中武功最弱的一人,猛地冲撞过去。
那人吓了一跳,见玄空冲击之势,如同一座大山飞来,先是举掌相迎,紧忙又缩了回去,身子侧闪,生怕被撞的粉身碎骨。
玄空逃出重围,朝西面一路狂奔。身后十位高手紧追不舍,只听他们纵声呼喝,有人说的汉语,只是音调十分古怪,有人咕噜咕噜说的似乎是羌语、波斯语。
玄空这才想到:“我说区区西夏国,怎么能汇齐如此多的绝顶高手?原来这些人来自各国各地。”他一想到今日之敌,全是西域各国顶尖高手,人人身怀绝技,武功登峰造极,非但不惧,反而豪气陡升。
他有意引这些人出城,急奔几步,又慢跑几步,免的甩开距离。奔跑之余,回头望去,见跑在最前面的人,头戴红帽,身披红袍,像是个喇嘛。他立时想到,这人正是密教上师巴仁喀,心道:“难怪有如此武功,原来是他!”
再一瞧,有一人身材修长,动作矫捷而飘洒,身披大氅,内穿襕衫,做一身公子打扮,手持双剑,口中骂个不停:“狗贼!休想逃走!”却是赵公子。另有一人穿了身松散的道袍,头戴混元巾,手中兵刃是一件拂尘。然而光线不亮,看不清面貌,只觉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是谁。其余几人他都不曾见过。
玄空心头一凛:“姓赵的显然是冲着我来的,是谁布下此局?要置我于死地?是了,必是燕王。又是谁泄露我的行踪?”他思来想去,觉得高遵裕、种谔几人没有理由谋害自己,也许是隐藏在军营中的奸细所为。
一会儿时间,他已奔到城墙下,双脚蹬地而起,跃墙而过,冲向茫茫大山。巴仁喀等人各自运起上乘轻功,飞身上墙。但瞧玄空的身影越来越远,转眼间已经跑出百丈之外。几人站在墙头略微迟疑。一人问道:“国师,还追不追?”不等巴宗喀答话,赵公子先说道:“今日不杀此獠,日后再无机会!”回头道:“军师、萧兄、兀颜兄,我们追!”赵公子当先跳下城墙,那手拿拂尘的道士紧随其后,两个高身大汉相视以目,也追了下去。
另有一人道:“此人向山上跑,小心有宋军伏兵。”第一人道:“宋军都集结在灵州城东,不会再有伏兵了。”巴仁喀点点头,道:“此人不急于脱身,想是自视武功甚高,有恃无恐,我等不追,不免被他轻视。本座与他是旧相识,也要去会他一会,走!”六人相继跃下。
玄空一口气奔出极远,只听身后声音越来越小。他回身一瞧,见早把追兵远远落在后面,索性停下脚步,站在一处土坡上。他的轻功比赵公子等人高出甚多,本能凭此脱身。但一想,此刻走了,那几枚帅印兵符怕是再也难找,更查不出是谁泄露风声。遂有意等待,想和这些人斗上一斗。待见赵公子等人敢上前来,玄空又转身向山上奔跑。
贺兰山山势绵延,峰峦叠嶂,纵贯南北数百里。南面坡度较缓,北面山体巍峨,崖谷险峻。山间草木绿树极少,有的山坡光秃秃的,人或动物行过,一眼就能看的清清楚楚,不便隐匿。
玄空原来想着,藏在山里忽然反击,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但瞧前方山地一览无余,全无藏身之处,只好继续前行。他专挑陡峭之处,哪里有高峰、悬崖,就向哪里行进。但见他如脚下生风,离地半尺凌虚而行,翻山越岭如履平地。
那十人眼见玄空身法如此高明,宛如邪术一般,平生见所未见,无不暗暗心惊。但这十人分属西夏、辽国、女真、吐蕃、大食、天竺、喀喇等国,在本国之中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心中自有一股傲气。今日汇聚在一起,彼此之间本就不太服气,又见对手超乎想象的厉害,纷纷使出十成本事,奋起直追,生怕跑在最后,落人笑柄。
一行人前后追赶,跑了两个多时辰。玄空向后一望,只见峰峦攒簇,如列屏障,早已看不见灵州城的影子。追兵已远远落在后面,最远的有数里,最近的也有数十丈。他凝神一瞧,竟是那位道士跑在最前面,眼瞧此人奔行时衣衫不飘,衣袖不抖,宛如一枚穿梭的利箭。身轻似燕,步伐灵巧矫健,所行过的地方一个脚印的都没有。玄空心道:“这不就是踏雪无痕雁行无声吗?”他停下脚步,登上山巅的一块怪石上,昂然而立。
那十人先后追赶上来,将玄空围在垓心,并不急于动手。一来他们自以为人多势众,稳操胜券。二来这些人自认身份非凡,名号都甚为响亮,即便没有名扬万国,在本国之中也是威名赫赫,倘若一出手就以多打少,实在有失身份。
这时天色渐亮,玄空才看清,这些人中有西夏、契丹、女真武士,有卷发碧眼的胡人,有中原汉人,吐蕃喇嘛。他们连续奔袭许久,全都气不喘,额不见汗,气息绵长而匀畅,想来内功都已修炼到极高境界。
赵公子最先出言,挺剑喝道:“狗贼,我与你不共戴天,今日就是你的死期。”玄空道:“姓赵的,你的疯病治好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灭我少林,杀我寺上千弟子,你那师父熊老贼更是十恶不赦之人,姓赵的,我没取你性命算你走运。”
赵公子咬牙切齿,心道:“若非是你,小蛮又怎会死?”又把这笔账也算到了玄空头上。
玄空也想弄清这些人的身份,不忙动手,眼神一扫,定在巴仁喀身上,说道:“大和尚,你我从前无冤无仇,今日何故带人围攻于我?”
巴仁喀呵呵一笑,上前一步,双手合十道:“小友于吾不仅无仇,反而有恩。你们中原人都讲,要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吾也以为是当如此。只是今日吾为吐蕃,尔为宋国,两国相争为大,个人恩情为小,非是如此,吾万万不敢与小友为敌。”
巴仁喀话音一落,另有一人抢言道:“听闻阁下以一柄匕首巧夺‘汉人第一’的名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这人说起话来,语气生硬,十分奇怪,咬字也含糊不清,像是刚学的汉语。
“汉人第一”与“天下第一”只差两字,实有不小差别,这人刻意强调汉人第一,其中自有不服气的意思,也是在说天下间武功第一并不在中原之地。而他又用“巧夺”二字,自然含有讥讽之意。
玄空因与熊剑唯那场决战,已被江湖中人足足唾骂了五年,对于类似的讽刺之言,根本不放在心上。他漠然看着这人,见其身高八尺,衣着华贵,相貌十分威武,双目有神,不怒自威。
玄空问道:“阁下是哪位英雄?”那人哼了一声,叽哩呱啦地说了个名字。玄空一脸茫然,心道:“什么玩意?”
巴仁喀呵呵一笑,道:“这一位嵬名谟将军,是西夏国王庭第一高手。”
玄空微微点头,心想:“此人姓嵬名,看来是西夏皇族”。
西夏皇族是党项八族之一,原来没有汉人的姓氏。唐朝时被赐姓李,到宋朝又被赐姓赵,待到元昊称帝,西夏立国,李姓、赵姓就此废止,改嵬名为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