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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景深走得很快，温晴在他怀里，只觉得晕晕乎乎，眼前一阵明、一阵暗，什么也看不清，索性闭上眼睛装睡。
没想到，这一睡就真睡着了，还睡得昏天暗地。
温晴快忘了上回睡到自然醒是什么时候，连续高强度复习的考试月，不间断的项目数据处理，雷打不动的杯赛小组定期讨论，加上照顾小姨、接送景泷、替姥姥抢高铁票……
没完没了的大事小情，让她像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连歇下来喘口气时间都没有。
直到考试结束，姥姥来了江城，杯赛培训的事情也有了眉目，她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要不是半路杀出个宋景深，她早就打车回宿舍，好好睡一觉了。
可是，宋景深像是瞅准了她为数不多的空闲时间，二话不说就把她带来他在光宇的公寓。
温晴很搞不懂这个男人，既然她答应跟他保持地下关系了，他为什么还要没完没了地盯着她？
她就活在他眼皮子底下，难道他还怕她找别的男人？
温晴心里自嘲地笑笑，就算有别的男人送上门来，她现在也没这个心情。
在舞蹈社团练舞那会儿，她见过停在排练厅门口的豪车，听说过漂亮女生跟了有钱人的故事，还遇见几个主动上前要她联系方式的男人。
可她心里对这些毫无波澜，对所谓的爱情故事也没什么憧憬。
她曾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心里有问题，怎么年纪轻轻就如此看破情爱，从身到心都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想来想去，她觉得这事儿大概是源于她青春期经历的议论、嘲笑和质疑。
刚上初中那年，她小姨就跟着宋维铭跑了，这件事成了当时的大新闻，一夜之间传遍了大半个北城，连她就读学校也不能幸免。
偏偏她那会儿出落得越来越像小姨，加上性子沉静温柔，成绩又好，惹得一群小男生躁动不安。
她差不多每天都会收到情书，逢年过节还有明信片塞进她的桌洞。
放学时，总有几个高年级的男孩子堵在路上，有时候只是远远盯着她看，兴致来了会对她吹个口哨，见她没什么反应，他们开始大着胆子凑上来，嬉皮笑脸地与她攀谈。
温晴怕被他们缠上，每天放学都如临大敌，要么老远看见他们就绕道走，要么紧蹬几下子自行车，在他们面前呼啸而过。
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几个男孩子开始封堵更多的路口，还提前跨骑在自行车上，摆出一副围追堵截的架势。
这么一来，温晴就不得不寻求外界帮助了。她先是找了学校里的保安大爷，大爷立马把那几个混小子叫来训斥了一顿。谁知大爷前脚训斥完，他们后脚就拔了大爷老头乐的气门芯儿。
大爷气得够呛，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劝温晴去派出所找找人，这几个半大小子混起来没边儿，警察来了兴许能管点儿用。
那会儿温晴的爸爸已经去世，家里再没有男性长辈，温晴又不想惊动姥姥，只好硬起头皮，生平第一次踏进了派出所。
她跟值班警察说明了来意，没想到警察对她并不陌生，就连看她的眼神都充满玩味。
温晴知道，这是小姨带来的“名人效应”，让她这个沾了边的亲戚也跟着出了名。尽管不是什么好名声，但她也得忍着、熬着，低声下气地向人求助，不然，她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初中毕业。
后来，还是温晴的班主任亲自找到了派出所副所长，由所里派了两个片儿警，专门负责护送温晴回家，才算把这件事了结。
于是，那几个小混混眼睁睁看着温晴，不光近不了她的身，还被警察盯得一溜够，连平日里喝酒打架都要招来警察，动不动就被带进派出所，好好吃一顿排头。
只是，这些混混们永远不认为自己有错，反倒觉得是温晴找事儿，一想起她就恨得牙痒痒的。
过了不久，果然就有关于温晴的流言蜚语传了出来，一会儿说她跟派出所所长有一腿，一会儿说她被黑道大哥包养了，她跟她小姨一路货，都是靠着男人过日子的小三、暗娼。
话说得越难听，流言传得越快，很快就传到了丁淑珍的耳朵里。
丁淑珍气得发抖，但凡听到谁议论温晴，她就立马骂到谁脸上。
温晴为此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常在深夜里偷偷哭湿枕头，第二天再肿着眼睛上学。
在这段灰暗的日子里，温晴渐渐明白了一件事，流言蜚语就像病毒，传播越久，效力就越弱，当那些话被大家传得了无新意，流言也就自行消失了。
但在这之前，人力几乎无法阻止流言传播，只能等它自行消退。
所以，理论上来说，只要你能熬，总能熬到流言消散的那一天。
过了一阵子，流言消失了，而流言中的主人公温晴也跟着变了。她脸上一贯的温柔神情不见了，代之以沉静的冷漠、疏离，跟谁也不太交心。
与此同时，她的成绩越来越好了，好到一骑绝尘的地步，初三那年就被北城一中提前锁定。
北城一中是全市唯一一所省级重点高中，远近闻名的百年老校，在四厂人心中，能被一中录取就已经很厉害了，更何况被提前锁定，一时间舆论风向为之一变，温晴从美貌小三的外甥女，摇身一变为别人家的孩子。
中考过后，温晴毫无悬念地考进了一中，还在开学前的摸底考中拔得头筹，进了学霸云集的重点班。
九月初，温晴在众人敬佩艳羡的目光里搬出了四厂大院，成了一名北城一中的住宿生。四厂的葛厂长亲手发给她一笔助学金，她犹豫了一下就接受了。
尽管一中免了她的学费，可生活费还是要交的，不然饭卡里没钱，她真的会饿肚子的。
为了生存，她不得不把尊严往后放一放，好在这个社会向来看重学生的成绩，尤其是高中生的成绩，似乎高中阶段的成绩格外值钱，格外容易兑换成现实的好处。
高中三年，她的尊严几乎全靠成绩来支撑，学习考试已然成了她获取资源的必杀技，依靠所向披靡的分数排名，她的照片不断登上光荣榜，也获得了不少学科竞赛的机会。
凭借成绩带来的尊严，她渐渐学会了跟老师沟通，跟同学交流，脸上终于多了些自信的微笑，神情也不那么冷漠了。
可是，她对感情的事儿似乎绝了缘。
虽然一中学生的学习压力极大，但校园里也偶有情侣出没。而温晴容貌清丽、身材高挑，已然成了不少男生心中的理想恋爱对象，高中男生不比初中的那些小毛孩，他们除了写情书，找她当面表白的也很多。
可温晴在这种事情的处理上，总是显出几分慌乱和笨拙。遇到男生表白，她的第一反应常常是躲避，躲不过了就硬邦邦地拒绝，什么长袖善舞、迂回转圜的手段，她从来学不会，也不想学。
也是从这些事情上，她意识到自己实在是个情商欠费的人，从此她一遇到男女关系的问题，心里就先犯了怵，千方百计躲过去再说。
好在高中男生讲道理的多，追不到手也就算了，没有纠缠她事情发生，加上高中学业紧张，也没人为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这让温晴感到十分庆幸。
就这样，她一路避开所有可能发生的情感牵绊，一心在学业上拼搏，直到上了大学，才发现自己已然成了个异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