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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勤,你去把这张单给新来的财务主管签一下”兰姐不容拒绝的将单子递过来,好像突然怕见人似的。
“财务不是上周五离职的吗?”许诗勤拿着单子问。
“你不知道!早安排上了,听说新来的财务厉害着呢长得跟范冰冰一样”琪琪抢着爆料,眼里又兴奋又恐惧。
范冰冰,三角脸,一张她日夜想忘记的脸,忽然在许诗勤脑袋里一闪而过,这不可能!随即她立刻否定了这个念头。光天化日,这种戏剧性的时刻从来不是我许诗勤的剧本,诗勤摇着头笑自己。
“噢,我去看看是不是比范冰冰漂亮”诗勤说着人就走到财务办公室,镶嵌着金边的五个字的门牌高悬在许诗勤头顶,“咚咚咚”不知道为什么许诗勤居然有点紧张,继而又嘲笑自己的紧张“莫名其妙”她心里说。
“请进!”
“好凌厉的声音!”诗勤想“等等,这声音。。。。。”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推开了门,冷气扑面而来。
坐在大办公桌后面的女人从手机屏幕里抬起眼睛,那是一双足以迷惑天下男人的媚眼,尖下巴,三角脸,乌黑顺泽的短发,随便一个转头,乌丝丝的秀发就飞扬起来,轻轻散落白瓷似的脸颊,许诗勤没有被这番美人姿态吓到,真正吓住她的是这个三角脸美人微微皱眉的时候,那种厌恶又迅速掩饰的神态,这世上除了周子伊还能有谁!许诗勤感觉血液都沸腾起来,从门口到办公桌前不过五步,她觉得自己走了整整五年!当她站在她面前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判断时,“没错,就是她!我最好的好朋友!周子伊!”
“好久不见,勤勤”周子伊亲切地像慰问贫困山区农民的人大代表。周子伊看上去对此番重逢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她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显然心情很愉快。
许诗勤一袭白裙,清透怡人;周子伊一身藏青丝绸套装在大功率日光灯下反着高贵的光泽。在打扮上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许诗勤站在她面前,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最要好的朋友,大学暑假兜里只剩下做公交的钱,两个人摸着黑去摘别人家的番茄拔那漏出半截脑袋的白萝卜,夏天的夜里,萝卜的白,番茄的红,强烈刺激着许诗勤的神经,满载而归的喜悦,偷盗的恐惧,在两个年轻女孩脸上显露无疑。她们分过同一支雪糕,挤过同一床被子。。。。。那双从祥怀里抬起的那双眼睛,那么陶醉,那样迷人,那双眼睛似乎,好像在说这样一句话:你来干什么,他爱的人是我!是我!是我!是我!是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冲动,许诗勤抓起桌上的杯子把杯子里的水一股脑地泼在周子伊的脸和脖子上。看到湿了脸的周子伊,许诗勤不敢相信是自己干的。
“真不要脸”许诗勤把这句想了五年憋了五年的话摔到周子伊面前,她没等她开口就走出了办公室,她冲到卫生间无法遏制的流下眼泪。
这一刻,她幻想过无数的场景,也许某一年,某条街,她一眼就看见了他们幸福地依偎着,在精致的女装店,在温馨的母婴坊,她远远的伤心绝望的看着他们的背影祝福着,诅咒着;她甚至幻想他们结婚的画面,新郎穿着西式燕尾礼服,新娘被云朵般的婚纱包裹着,在众人的注视下宣读爱的誓言,他们交换戒指,深情拥吻;许诗勤做梦也没想到再见居然是在这样的场合!她坐在马桶盖上哭得不能自已,听到有人进来就逼着自己不发出声音。过了不知道多久,她洗了脸,回到自己的工位时已是午餐时间!许诗勤体质很特别,哭得再伤心,眼泪擦干就是看不出,只是略显疲惫,连被人关心的理由都难找,也许周慧祥就是这样骂出那句“白莲花”的吧?眼泪洒在无人处,自我坚强有谁怜?六年的相识抵不过他们短暂的会晤,感情真的经不起一点考验。下班,回到家,反锁房门,崩溃像是河流决堤一般冲毁了许诗勤内心建筑起来的城墙,她蹲在门后紧紧抱住自己,时间悄无声息的走过,当她停止哭泣,只是因为她哭得口干舌燥,不得不停止悲伤,起身给自己烧水。等水开的时候,她回到卧室,坐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满面泪汗的脸,诗勤觉得自己的青春全部错付了。烧水壶“哒”地一声响,许诗勤起身去倒水,端着杯子回来的时候,只倒在床上,无可救药的哭起来。
房间里完全暗下里的时候,许诗勤哭着睡着了,那杯水早就凉了。第二天早上洗了澡,刷了牙,脑袋像被人打晕过去留下的后遗症,反而感觉不到那些让人痛苦的情绪,也许抑郁症患者之所以自残仅仅只是为了止痛——心里的痛。
她打扮好,拿起单肩包,出门上班,经过包子铺的时候买了一个菜包,酸菜馅的。她感到口腔无知无觉,她还是要好的,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她有这个心。许诗勤呼吸着,但呼吸是一种习惯,有一瞬间,她突然发现自己在呼吸,自己在活着;诗勤都觉得对不起自己,对不起生养了自己的人。现在的许诗勤是由无数个过去组成的,没有过去就没有现在,她没办法怪自己,如果她真的这样做了,她必死无疑。
周子伊现在成了她的同事,她要怎么去面对她,诗勤想过辞职,可是,她这样想的时候,立刻又看不起自己;像五年前一样,落荒而逃。她不想像个胆小鬼似的。男朋友都输了,还有什么可输的,还有什么可怕的?走进电梯的时候,她这样告诉自己。许诗勤一坐下来,电脑还没开,兰姐就向她讨昨天那张采购单,“采购单我给她了”许诗勤想混过去。“你没拿回来?”兰姐吃惊的站起来。“嗯,新官上任三把火,架子可大了!”许诗勤继续吓唬她。兰姐不说话了,默默的坐下。许诗勤站起来去冲咖啡,兰姐手一伸,诗勤默默接过她伸得老长的杯子,这杯子内壁本是雪白的,不知道用了多久,里面的颜色洗都洗不掉了,显得有点脏;但她还是忍耐着,不去在意这些细节。经过走廊时,周子伊刚到公司,对于这个空降的财务主管,大多数人都是冷眼旁观,对于迟到这种普通员工不敢触犯的天条,她是不必遵守的,好像她跟他们是两个阶层,她是要高于他们的。周子伊在门口冲着端着咖啡的许诗勤歪头一笑,身轻如燕的走进自己的独立办公室。许诗勤看着周子伊的背影悄悄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