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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铃铛忽然说想学针线活。
这也算得是这时代的女性天赋血统了,然而她是一个神童。赵平安好奇的问道:“为啥想学这呢?”
小铃铛说道:“皆因师父怎么穿都是这么一身浆洗很久的青衫,待学会了,宝儿可以给师父缝衣过冬啦。”
原本打算否定她“裁缝有啥好学”的,却是一听,赵平安便也答应了。
但赵平安又不会这么绝技,只得临时从街市找了王婆娘来教。
不愧是神童,两天后铃铛基本就学会大多基本功,牛刀小试的制作了一件马甲,给她小姨妈的鸡套上。
首日小土鸡不下蛋了,像是在表示抗议。
次日,小土鸡死翘翘了,被热死的。
今日,正在上体育课的铃铛抬着一瓢水走到半路,被她娘冲出来揪着耳朵猛捶,“你要死了啊臭小娘,老娘还琢磨着,准备制作过年新衣的布料怎么缺了一块?原来你先破坏了老娘的布料,又用那些布料,害死了你小姨的蛋母鸡!”
小铃铛听故事有时会伤心的大哭,然而被打了一顿像是也没多大事,照样没心没肺的抬着瓢进院子来,把仅剩的七八滴水倒入水缸。
“?”赵平安道:“你把师父的水藏哪去了,七八滴也敢来交差?还有你这小姑娘的脸,被谁给打肿了?从实招来。”
“皆因半路跳出一杀才说‘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从此路过,留下井水快滚开’。然后,井水就被劫走啦。”小铃铛瞎扯道。
赵平安想了想道:“辣么你打算怎么对应?”
小铃铛拿起挂肩膀上的手绢擦一下鼻子,“师父只需传我九阳神功第一层‘和阳初现’,我一掌把这地面打个洞,就有井水了。既免去师父用水难题,体育课也毕业啦,然后井水多了,井水大盗也就无需抢劫。此举乃一箭三雕。”
神童啊!
这货的思路既不是哭着找妈妈。也不是去官府陈述“井水大盗”的面部特征,以便画师制作通缉令。
学会九阳神功的第一反应,她也并没有去把大盗轰成渣。
好吧尽管是个瞎说大王,但真的很有意思,逻辑上还隐约有些王道意味。
“今个还有语文课的对吧?”
小铃铛见师父发呆,又催促道。
“呵呵,有的。”
这姑娘就喜欢语文课,因为赵平安的语文课以听故事为主。现阶段主要培养她抓重点的能力,以及三观的建设。
接下来开始讲故事,赵平安道:“从前有一老爷爷,要收真传弟子……”
小铃铛激动介入道:“真传是不是有资格练九阳神功的那种?”
赵平安道:“是的,内门弟子则可以学习到蛤蟆功为止,那,我都提前回答了,不许再打断。”
又道:“然而真传不可轻传,老爷爷给孩子们每人一份种子,对他们说:到时间,谁种的花最漂亮,谁就是真传。”
“后来孩子们纷纷发现,老爷爷给的种子不对,不会发芽。于是大家急了,纷纷更换种子。”
“因每人性格不同,换的时候,孩子们各自选了不同的种子。又因各自的能力不同,就算选了同样种子的孩子,种出的花好坏也不同。”
“很快到了试炼时,孩子们带来了五颜六色的鲜花,但有个单纯又木讷的孩子,却抬来了空花盆。”
到这里就行,赵平安不打算再讲下去。
小铃铛愕然道:“这可坏了,空花盆哥哥木讷保守,值得同情,但不会成为真传弟子的。”
赵平安迟疑少顷点头,“有道理,我也不会选他为真传,但我会把他选为内门弟子留在身边,让他监督节制真传。至于真传弟子,得衣钵者必须聪明,一定要懂的机变。我会排除那些换了种子,种类却选不好的,又排除选了好种类,却没本事种好的孩子。”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声音:“赵平安,你这故事讲的好啊。”
跟着一不怎么修边幅的胖子走了进来:“好就好在,你模糊处理了老爷爷的要求,法不禁止皆可为,既无相关规定,那就是懂得机变、投机取巧者占尽便宜。好就好在,你鼓励聪明机变者去创造,却也留下一亩三分地让老实本分着能立足。”
赵平安起身见礼:“见过知州相公。”
“免礼。”
王安石在小赵的专属躺椅坐下来,摇晃着倒也觉得安逸。
又看看旁边的小铃铛,伸手捏下她的小脸,“娃娃叫什么,几岁了?”
小铃铛背书似的乖乖的道:“我叫刘叶宝英,刘叶取自阿爹阿娘的姓,再有十个月满六岁,江湖人称小铃铛。”
王安石伸手拨弄一下她的脖铃,笑道:“我一小女儿年纪比你略小,但她可没你那么好的老师,也没有那么疼她的爹。宝英啊,你能在启蒙阶段听到这么有趣的故事,已经很幸福,我大宋还有太多娃娃处于恶劣环境中。”
赵平安道:“去玩吧,不许跑远,不许做危险项目,算你下学了。”
小铃铛跑跑跳跳的去了。
赵平安道:“叫相公见笑,那故事没特别所指,就是闲暇时说给孩子的玩意。”
王安石道:“本堂也相信你是偶尔心思来潮、随口一说。不过下意识言行,恰好能折射出思路本质,有些东西是骨子里携带的。于是本部堂以为,你这辈子多半和保守派无缘了。”
“那倒是。”
赵平安内心里可真的说不上喜欢保守派。
否则扪心自问,那不经意的故事里,就该把诚实木讷孩子收为真传,这其实就是最典型的保守派做法。
王安石注视他问:“在你那故事里,谁做真传弟子重要吗?”
赵平安躬身答道:“非常重要。但不论怎么选择,无对错之分,仅仅只是各人世界观下的一个深思熟虑选择,未必最佳。”
“好。”
王安石很高兴的样子,轻拍手掌作为鼓励。
又道:“至今本州还没想明白,你年纪轻轻能深明大义,把如此重要的养鸡配方贡献,还公开讲学分享?能具体说说当时的真实想法吗?”
赵平安和他对视少顷,觉得他的目光太过锐利,有试探成分。
赵平安微笑道:“学生当时心态较为复杂,想多要些好处,又害怕被知县大人看扁,身为读书人若一味讲条件沾染铜臭,还怕于名声不利。就此真有点患得患失心思。”
王安石捻着胡须频频点头。
赵平安道:“也想过把秘方卖给以养鸡著称的老张头,但考虑到商人太过逐利,在下无亲无故的一弱书生,担心贪图小利而惹来大麻烦。思来想去,虽然大家嘴上最喜欢骂官府,但真正实际操作时,良心话,还是官府最易打交道,变数最小。于是我做出了选择。”
王安石哈哈大笑:“听来倒也真实,赵平安你讲话讲的好啊,好就好在,能让本州感觉到你是个活生生的人,能感觉到你那谨小慎微怀璧其罪的心态,想贪点小财,这是对的,但权衡风险后,你选择了最安全稳健的法子。”
“好就好在,你这书没白读,你这人稳重,深思熟虑下做出的选择没白费,吕世杰也真的报答了你,正在惠及许多百姓。”
王安石这便起身要走的样子:“本州公务在身,也就顺路来看看你,记得吗,当时我说一但记住,我就不会忘记人和事。”
还道是有什么极大的好事要宣布呢,却没有然后了。
王安石看看天色又道:“今日时候不早了,估计本州不会在家吃饭,那便约好明日你来坐坐,吃顿饭,别担心,再寒碜也会有几个鸡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