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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小姐听了我的遭遇,很是同情,便将这座宅邸赠予我做临时的住处了……”
褚清河说得眉飞色舞,容玉听得水深火热。烛光映在窗棂纸上绰绰约约,摇曳出一尾杏黄的剪影,透在两翼鸦色的鬓上,更衬得他面容冻霜似的清冷。
容玉心口闷闷的生出燥意,连一个素昧平生之人都能轻易得到她的善意与怜悯,李意欢可以对所有人慈悲,却唯独对他一人残忍。
这个事实的发现,让他不可避免地陷入一种难解的消沉。困顿其中,因他的故步自封,使这样的失落无法消褪。而本就弥合不愈的伤口,更在一拉一扯的挣扎间反复撕裂。
他垂眸,轻轻搁下犀角杯,淡淡的不置一词,然而表面愈是古井不波,内里积蓄的情绪便愈是波涛汹涌。犹如正午和夕照时分海的潮汐,整个给人以山雨欲来的架势。
见状,褚清河眸色稍凝,很快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异常,当下立时止住了喋喋不休的倾诉。继而在棋盘上随意落下一子,空出手把容玉饮尽的茶盏倒至七分满,举杯向他道:
“其实公子的事,楼小姐也有知会我一二,所以照顾你也是应该的。如果兄台想谢我,不知能不能告诉清河,她的名讳呢。”
褚清河言辞举止之间,已全然把自己当成了宅邸的主人。与之相比,长久居于此地,乃至于熟悉这里每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的他,反倒像是不懂事的外来客了。
容玉接过犀角杯,低眉敛目,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他拿捏的火候分寸可不怎么到位,杯中茶汤的色泽明显比先前的要浓上一圈。
“兄台?兄台?”
见容玉半天不应,褚清河耐着性子唤了几声,待他转脸看向自己后,又好奇道:“兄台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容玉似笑非笑看着他,不答反问。
“我在想,她是如何同你说起我的。”
闻言,褚清河亦含笑迂回道。
“兄台,你可是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容玉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茶水,缓缓向他说道。
“想来你在问我这个问题之前,为了知道她的名讳,已经使了不少法子,可是都无从探知。褚公子是聪明人,那么也该猜到她身份不简单,寻常手段怕是不见效,故而才不得不百般布局,引我前来了。”
且不论褚清河所言几分真几分假,只看他对蜜蜜的心思就不一般,容玉一有察觉便膈应得很。
虽常言道:关心则乱,初时他看似被其三言两语挑拨的心绪不宁。但实际上,容玉早已习惯性地站定在李意欢的立场。不管她做的是对是错,他对她近乎是无底线的纵容。
若是她想要接触的人或事,他只会暗自替她把关、度量,一旦发现什么不对,才可做主将障碍清除。这是独属于二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褚清河哪里知道。
听完容玉的一番话后,褚清河撤回了抵在额头一侧握成拳的手,着意正了正身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容玉澹然一笑,语气一如先前,稀疏平常、波澜不惊,声色却冷冽锐利,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我想知道她去了哪里,可你连她的名讳都不知道,又怎么能知道她现在身居何处呢。这笔买卖或可称之为空手套白狼,若是成了,褚公子自然赢得钵满盆满,至于在下,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褚清河丝毫不为他的气势压倒,眼中兴味满满,没有否认的点点头。
“确实如你所说,我并不知楼姑娘现在在何处。不过兄台不想知道,她是如何看待你的么。”
容玉起身,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回他。
“她怎么样看我无所谓,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会一直追随、相伴于她就可以了。”
褚清河黑眸一怔,旋即为更浓的兴趣填满,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后背,直要给人烧出一个窟窿来。
开了门,容玉又道:“多谢褚公子这些时日的收留,届时在下自会奉上酬劳。”语毕,身形一闪,消失在无边夜色中。
容玉一离开,褚清河便迫不及待地踢了鞋子,悠悠然于软塌上盘膝而坐,手上亦迅速恢复了托腮的姿势。他的唇边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知在想什么。
约摸一刻钟过去,兀尔一阵窸窣声响起,关着的长窗跟着打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蹲坐在窗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