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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马来西亚吗?”
“是吧。”
舟车劳顿,一天下来后,时间是不待人的,很调皮;卫民同龚春秋一起,出了宾馆,然后在唐人街里游走。这是非常有趣的,一老一少,二人像是隔了一代人一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龚春秋是卫民爷爷。在另外一处地方,佟世云还真不知道,他的调皮老婆,已经到了吉隆坡。
卫民看了手表,下午四点多钟,时间还不算晚。他问了龚春秋,大约什么时候“开会”?龚春秋作答,说下午六点,跟中国结婚酒宴差不多。卫民想,本来就是中国人来这儿坐庄嘛。于是一边走着,卫民当是旅游玩耍似的,还花了五百多块钱买了个玉镯,回去送给钟思璇。
望着周围四周,唐人街还真热闹;如果不是繁体字的话,卫民可能还真以为,是在几年前的本市呢。烧烤、小吃、首饰,琳琅满目,让卫民看不过眼来。而比起自己所在的城市,这儿的建筑,又在模仿中国古代。随意走动的华人,有说粤语、国语、闽南语,都有。
龚春秋比较老成,也不顾卫民中意与否,就带着卫民入了附近的一些寺庙,烧香、拜佛。走着走着,吧唧一声,龚春秋的解放鞋上,黏上了一口痰水。这让他十分不悦,然后他立马脱口大骂,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呀!?我x你媳妇!说完,老实点儿,蹲下,用纸巾擦拭。
卫民见闻后,又在热闹非凡的街道,想起了刚刚到唐人街的时候,发生的一起盗窃案。卫民说,别消气嘛。然后,他带着龚春秋,入了一家小吃店,买了一碗豆腐花跟凉粉,才让他消消气。逛了许久,该烧香拜佛的有了,拜了关二爷、观世音、十八罗汉,佟世云也回来了。
马来西亚的冬天,跟卫民生活的中国南方好不一样,这儿根本不热。卫民穿着一件紫色衬衫,就已经大汗淋漓,因为这儿人好多。卫民给龚春秋求了一支签,是上上签,说龚春秋今年必有大运,龚春秋说:“我能好好活着,就是大运了!”说完,车子往吉隆坡市中心开去。
龚春秋人老了,脾气也就容易上来。他上了车后,把人民币兑换好的马来西亚林吉特,递给了司机。司机收到钱后,称:“丢你妈个遮。”这话听起来,像是骂人的脏话,而且还是广东这边的方言。但龚春秋听闻后,倒是笑笑,称:“还是马来人有礼貌。”
卫民说:“这话不是粗话吗?”龚春秋说:“这是马来人的话,懂吗?就谢谢的意思。”卫民说,哦。龚春秋说完后,还在对刚刚的事儿,愤愤不平。称,中国人在外头,根本处不来!在本地是礼仪之邦呢,你看看唐人街,乱成啥样?!刚刚偷盗的,净是台湾人了,呵!
卫民说,您消消气。咱们来这儿,不是来生气的嘛。龚春秋说:我不生气行吗?!随地吐痰、乱扔垃圾、偷盗抢劫,马来人做不出!中国人三句话里面,就得带一句脏话!卫民说:您偏激了,您也是中国人好嘛?!龚春秋说,x!这不治治,没辙!脏、吵、乱!
卫民说,这鲁迅都没解决的问题,您消消气。龚春秋说,还是我们这辈人好,我出生那年,是四九年,正好是共產党坐天下,当初土八路刚刚上城里的时候,咱们附近的邋遢事儿都还没处理好干净!告诉你吧,我就四九年生的,大饥荒那阵子,我自个儿跑到了香港,十七岁。
卫民听着,两眼亮了,像听传奇;卫民说:你继续。龚春秋说:当初香港你以为净不乱?我告诉你吧,现在随便在电视上看的报纸新闻,揪的贪污**,在当时香港,比今儿要严重得多。有件事我印象深刻得紧,当时我出租屋着火了,我心急的很,报了火警,你猜怎着?
卫民说:我咋知道?龚春秋说:这群傻x,差点儿把我给害惨了!迟迟不来,来了,还得交钱,出多少警力,交多少钱!不是说人命关天吗?!我还印象深刻的很,当时没有钱,一个消防火警来,就一个警察给了送了一盒月饼,当时临中秋呢!要这么耍,迟早玩完!
玩完?!啥意思?卫民说。龚春秋说:这历史呀,跟你是讲不完的,可有件事儿我得跟你说。当时去香港后,我一直待到了七十年代。到了七十年代,我有个哥,倒是成了红卫兵的头儿,他一辈子都成了共產党的一把枪,指哪打哪儿。我哥叫龚世运,没有他,就没山云帮。
卫民惊讶十足,天神,山云帮是怎的来的呀?!到底。龚春秋说:当时哪里叫山云帮?当时叫啥?你晓得不?叫军帽党!就一群红卫兵,跟土匪似的,娶不着媳妇儿,火气旺,没处撒,然后净干了许许多多的破事儿!平反冤假错案后,我哥遭人恨死了,还被打断了一条腿。
说罢,龚春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相片,上头站着整整十个人,全是穿着白衬衫、军绿裤、解放鞋的后生仔。龚春秋说:“认出我是谁了不?”卫民望着相片上的人,找出了一个较为强壮的,那就是龚春秋。龚春秋说:好眼力。这些人,净剩俩人活下来了,一个是我。
卫民问:另外一个呢?龚春秋说:在这儿呢。卫民一看,另外一个,倒是没有龚春秋这么出众,反而略逊几分。矮矮的,也是戴军帽,衣着相似,肩膀下也带着红色的袖套,但从黑白照上来看,这矮子也是好结实的。卫民问:谁呀?龚春秋说:就那“麒麟帮”的头儿。
卫民吓了一跳,天神,这点历史事,可让卫民长了见识。原来“山云帮”、“麒麟帮”是这么来的。卫民说:那怎么拆出来的?不都来自军帽党么?卫民刚问完,司机咯吱一声,刹车,然后用马来语叫龚春秋出钱。龚春秋不会讲,但是还是能听懂的。他出了钱,然后下车。
下车后,卫民没有继续问那段帮派历史,而是问了龚春秋一句:你刚刚在车上,讲那么多,就没有顾忌吗?龚春秋说:你知道的,秘密从来对外人说的,好吗?卫民听后,怔了一下,不过他眼前,倒已经是琳琅满目的繁华,哇,卫民叫喊了一声,前边是吉隆坡的石油双子塔。
龚春秋问:漂亮吗?你要是站上边,能俯瞰整个马来西亚。卫民说:真劲。说完,佟世云也从另外一辆出租车下来了,不过让卫民想不到的是,孙旭婷也跟着来了。孙旭婷搂着佟世云的腰,没带着孩子,倒是穿得花枝招展的,跟佟世云有说有笑。
看看表,已经七点半,恰好,这个“会”要开始了。龚春秋说:进去吧,人们在那儿等我们好久了。卫民说:嗯。龚春秋领着卫民,往双子塔那边走去,一个五星级酒店,正闪着绚丽的霓虹灯,那儿就是目的地。佟世云说:你在家好好看孩子不好嘛?怎么来凑这热闹!?
孙旭婷说:哟,东南亚这边听说召女人放炮都合法化了,你现在也不缺钱,我怎知道你会不会乱来呀?!现在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哼。佟世云笑笑,曰:咦?咦?美女呢,我们都到这儿来一天了,不都是黄种人嘛?卫民卫民,你有见到美女嘛?卫民说:美女你不搂着吗?
孙旭婷曰:嘴好甜。说完,过了马路,入了饭店。这儿排场,还真规模。在饭店门口,已经有一群面熟的人恭候着,卫民远远看了过去,他吃了一惊!天神,文程、阿德、阿珂居然全都到场了,虽然穿着也是普普通通,但是他们啥时候来?怎么不通知自己?卫民想不到。
过去,打了声招呼,然后上酒楼。哔哩啪啦,燃放了炮火;咚呛咚呛咚呛,醒狮团也早已恭候。卫民回头看了一眼,这处地儿,可比自己住的庙街,还要有古中国的味儿,连酒楼的雕塑构造,都是仿唐宋的。卫民找张桌子坐了下来,这儿是座无虚席,但是却不吵不乱。
马来西亚这边的商人牛人,也早已安排好了位子。卫民这张圆桌上,坐着的,可都是“山云帮”的“元老”了。有些人,卫民是不相识的;但卫民都见过,正在卫民纹身“入会”的那天。这张圆桌,大约能容纳十几个人,卫民却有幸来了这儿,可见他现在地位一般了。
菜,上来了。传统中餐,有粤菜、川菜、香菜,龚春秋先点燃了热情,道:这老火靓汤,可真讲究,锅底一定要硬!还得煲得熟透,汤面熬成白色,才好喝,少一步,不行;多一步,又显得多余,来,大家一齐喝!说完,哈哈大笑的气氛,也响起。卫民有一点是非常喜欢—
要是在座的年轻人,拿出手机来做低头族的话,兴许被砍下手,都是有可能的。卫民看了一眼讲台中央,天神,刚刚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舞台中央,原来早已经筹备好了拍卖会,这是来“开帮会?”还是来吃饭玩耍的?卫民说不出话来,不过,不速之客,来了—
哟!卫民!云哥!你们也在呀!真快!我们刚到呢!哇!婷姐!您今儿真漂亮,好正点呀!这儿就您一个“巾帼英雄?”山云帮没有女人啦?!
这声儿,卫民是决计记得清楚的。何旭,来了;何旭搂着一个马来妹,穿的花枝招展的,在何旭的身上乱摸。何旭的蘑菇云头发,遮住了眼睛,倒是两边剃得光光。这个发型,好滑稽,但是配上贼眉鼠眼的他,还是很搭的。不过,山云帮,也并不是没有牙尖嘴利的人。
一个声儿,出来了。
哟!你是何旭对吧?我在好远就听到你了,中国有句古话,是酒香不怕巷子深,你真是口臭不怕中国面积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