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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妖性起不失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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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悲清楚的记得那是圣晖元年,岚国皇帝素雨渊以血腥手段压服其余皇子继承皇位,而其父皇则剃度出家,成为宝相寺的一名僧人,青灯古卷,开始走上佛门修行一途。

    那一年,董悲八岁,他的名字还不叫董悲,而叫董承宗,他的父亲希望他能继承祖宗家业,成为一名铸剑师。皇帝素雨渊继承皇位那天,他父亲铸成了生平最为得意的一柄剑,剑成之日,门前高山崩毁,山精之气悉数进入剑身,从而使得该剑气势有如山岳。

    其父让他为剑取名,董悲引经据典,细数剑之优劣,为其取名破山,以品质鉴为一品宝器,整个中府地界,同等品质的武器只有十八件,是凡人武夫梦寐以求的宝物。

    然而当晚,有黑衣人血洗董家,将董家全家上下五十余口杀得一个不剩,董悲躲在滚烫剑炉之中,怀抱一丝冰魄灵材得以幸存。

    三日后,董悲才敢从剑炉中出来,看到董家满目疮痍,残垣断壁,藏剑室被毁,放于主位的破山剑已失了踪影,而他的父亲头颅,被挂在董家大门之上,死不瞑目。

    董悲不敢安葬家人,他担心会有人察觉董家还有后人存在,而对其斩草除根,他只能跪地磕头,指天发誓:有朝一日,他必让仇家血债血偿。

    二十余年过去了,仇人如大海落针,无迹可寻。

    仇恨日益增强,增强的还有对自身无能的悲哀,内心深处,无时不刻有个声音在嘲笑着他,讥讽着他。

    一个如此无能的男人,还有何面目生存于世?

    他的仇人手拿破山剑在地界之上耀武扬威,享受着破山剑带给他的荣耀和财富,那些本该属于他父亲,那是他父亲该得的,可如今,他的仇人获得了这一切,而他的父亲的尸骨腐朽在乱草之中。

    每每想到此,董悲便忍不住悲呛,多少个夜晚咬牙含泪。

    如果那日不苟且偷生,而是与父母一同死去,兴许就无须承受如此痛苦的煎熬。

    但,如今却是不能死了,他没有勇气去见死去的父亲。

    仇人一定就还逍遥的活在世上,绝不能让他活在世上!

    找不出来的话,那就杀光所有的人,仇人一定就在这些人之中。

    对,杀光他们!从眼前的人开始,一路杀去!

    在他眼前,此时此刻站着一个少年,那少年身旁,是一群凶悍的怪兽。可他并不害怕,没有任何惶恐,他能感到身体里蠢蠢欲动的力量,那是足以毁灭天地的力量!

    “杀,杀了你!”他口中嚯嚯的吐着声音,跳跃而起,跳上了一头黑色的怪兽,用手抓住了它的脊背。

    怪兽的皮肤坚韧无比,他的利爪竟然无法刺破。

    对,他还有牙!

    董悲张开大嘴,朝怪兽的脊背咬去。

    咬破了!

    天下没有什么能阻挡他!

    他狂啸着,手和嘴并用,一寸寸的将怪兽的身躯扯破。

    黑兽翻滚着,想将他从身上摔掉,其他的黑手都扑了过来,撕咬他。

    它们的牙并不逊色于他,甚至撕裂了他的身躯。

    他坚信自己不会死去,在他杀光地界上所有人之前,他不会死!

    不,不只是地界之人,甚至要连那天界的生灵全部杀光之前,他绝不会死。就连那九天之上的神灵,他也要咬上一口!

    没有谁是他对手!谁也阻挡不了他!

    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可笑的少年,妄图用蝼蚁一般的野兽阻止他,要将他的头拧下来,做成斟酒的器皿!那样的头颅,一定能做一个完美的器皿,到时,每一重天,都要再收集一个。

    一路杀上九重天,可以做成十个。当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人,他就可以在九重天顶,用十个酒器,来祭奠他的家人。

    光是想想,就令人兴奋啊!哈哈!

    黑兽倒下了一头又一头,可每倒下一头,便会增加两头。

    地下宫殿里,黑兽越来越多,而那个少年,眼神淡漠,嘴角微扬,依然从容站立在最大的那头黑兽之上直视着他。

    他感到了嘲弄,那个少年内心里一定在极度的蔑视他。

    不,没有人能蔑视他!要让那家伙死掉!不要酒器了,要踩扁眼珠、头颅和心脏,打碎每一寸血肉和百骸,然后一口一口的吞掉。

    到了那时,看你还怎么蔑视!哈哈!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变得如此之强,仍然没办法杀掉对方?

    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十个时辰?二十个时辰?还是三天三夜?他记不清了,也不想去记清,他只知恨意更烈,杀意更强。

    他的身体上已伤痕累累,黑兽的利爪彷如刀剑在划伤他,想将他压服。

    但他深知自己不能有丝毫气馁之心,否则将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黑兽吞噬掉他的尸骨还是其次,那名少年定会无比的轻视他,在他死后,四处去宣扬他的无能事迹!

    忽然间,他发现那名少年不见了,在他视线里,出现的是一个黑衣人,那人发出狰狞的笑声,屠戮着他的家人。

    他的母亲被黑衣人斩断了手臂,黑衣人从她腹中拖曳出才刚成形的胎儿,他的父亲的四肢被铁浆水烧灼,黑衣人将武器架在父亲的脖颈处,逼问着开启藏剑室的机关秘密。

    弱小的他躲在熔炉里,惊惶失措的颤抖着,仿佛一只被人打怕的流浪狗。

    我要杀了你这个畜生!

    他发出大吼,从熔炉里跳出去,扑向那黑衣人。黑衣人的身影如镜花水月,无处捉摸,在他眼前忽隐忽现,笑声充斥在他耳中。

    巨大的力量从他头顶上陡然压下来,仿佛一座山从天而降。那是一个人的手,按在了他的头顶。

    他被按在地面,嘴里咳出鲜血。

    他想抬头,可那只手死死的按住了头颅,不让他动弹半分。

    “服不服?”按住他的那个人说道。

    “不,不服!”他咧着嘴,口中的鲜血流得更甚,他努力的抬头,牙床在嘭嘭响,仿佛随时要碎裂,从那牙的缝隙中,字一个个的挤了出来。

    “不服的话,我会杀了你!”那个人的话语里充满杀意。

    “不服,死也不服。”这是他的回答。

    因为不服,才坚持到了今日,不然,早吊死在了某个屋檐下。

    “你可以杀死我,但我绝不会服气,就算你将我埋在黑暗的地底深处,在我的尸骨之上也会开出怒放的花,那是我弥天的恨。”他嘿嘿的笑着说。

    不服世界强者为尊,不服天地造化弄人,不服良善遭受欺凌,不服冤屈无处昭彰。“主上,我还不服。”笑声转为热泪。董悲视线逐渐清晰,眼前,微笑伸手的楚扶摇、冷峻默然的马俊方、露齿而笑的闻高牙挺身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