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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他走?不是刚出狼穴又入虎窝么?况且,她要进宫是必定的事,走了就等于放弃生命。
不过……薄相思转念一想,墨湘镜是贵族子弟,怎么会做出喜欢自己亲妹妹这种逾矩的事来?莫非,这其中另有隐情?
暗芒在眼中一闪而过,因为薄相思恰好低着头,所以墨湘镜并没有看见。如果是真有隐情的话,不防问个清楚,到时候也好帮助墨湘镜与真的墨湘思终成眷属……这样,自己也好摆开墨湘镜这个包袱。
想到这里,薄相思抬起头,故作伤感地道:“那又如何?你早晚是要娶亲的……若是娶了个贤良的女子倒还好,但若是得了个容不下我的……”
话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去了,因为墨湘镜很激动地一把抓住薄相思的胳膊,面色潮红,语速极快地道:如果这世间真没有一个能容得下你的女子,那我一辈子不娶又何妨?”
墨湘镜眼神恳切,语气也不像是撒谎的。薄相思听在心里,突然一怔……说句实话,她十年前穿越来这里,有药采篱和药人把她当成家人来对待,后来又有月菲白这个真心的朋友,同时还有上官权那若即若离的爱情……可即便有这么多,她还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动情的话。尽管,这番话与她没有丝毫关系。
蓦然地,心中那份想要促成墨湘镜与墨湘思的好事的想法,便真心了不少。
“这哪行,就算我们离开了长安,你终究还是墨家的孩子,还是要传宗接代的,”薄相思有心试探,便故意叹了口气道,“若你因为我真的那样的话,我岂不成罪人了?等到百年之后去了黄泉地狱,还有什么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我可以娶你啊!”对于薄相思的话,墨湘镜颇不以为然,眼神炽热地辩驳道,“我们俩在一起,我们不就可以传宗接代了?”
薄相思眼神闪了闪,凝重地看着墨湘镜。可她眼里看到的,除了狂热与渴望,竟然没有一丝“不伦理”。看来,果然真有隐情……
“你胡说什么……”薄相思假意红了红双颊,将头侧向一边,扭扭捏捏道,“我们是兄妹,亲兄……”最后一个“妹”字还没说出口,却又被墨湘镜粗鲁地打断了——
“什么亲兄妹,我们都不要骗自己了!咱们本来就是从小指腹为婚的表兄妹,只不过那年湘思溺水而亡,所以你父母将你代替湘思送来了墨家而已。那是他们上一辈做的蠢事,为什么要活生生拆了我们这对苦命鸳鸯?”
今天的墨湘镜格外反常,往日风雅的形象全然不见,情绪激动得有点像个疯子。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哪个男人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即将离开,而且是去到另一个男人的身边,还能够淡定自若的?
薄相思心中恍然大悟,心道原来是这样。那么,他们墨家从小就将墨湘思送去静安寺,恐怕也是因为这层婚约存在。他们想等墨湘镜长大了,等他娶亲了,再将墨湘思接回来。如此既不会失去失而复得的爱女,也不会导致墨湘镜与墨湘思与彼此恋恋不忘。
不过……正如墨湘镜所说,这都是他们上一辈干的蠢事!虽然成全了他们自己,却是活生生拆散了一对鸳鸯。
想世间真情不易,墨湘镜独自在将军府苦守了这么多年,仍然不忘初心……想那静安寺的墨湘思,也一定在日思夜想着心中良人吧。
念此,薄相思的心中突然软了一下,打算将事情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墨湘镜,让他去静安寺寻找真的墨湘思。可是,她才转过身来,嘴巴翕动了两下,尚未发出声音,一个侍女突然跑过来。
“公子,小姐,”侍女低头福身,恭敬地说道,“老爷在前厅催了。”
两人对望了一眼,墨湘镜的眼里是痛苦与不舍,同时夹杂着浓浓的深情,而薄相思的眼里,只有欲言又止。
墨御既已派人来催,想必时间确实是不多了,如果再多待下去,恐怕等会就要错过启程的时间了。因此两人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悉数埋进肚子里,默默地朝前厅走去。
在路上,因为有这侍女跟他们一起回去,所以两人不好直接交涉,一路都无话。但,即将跨进前厅时,薄相思却突然顿住了脚,凑近墨湘镜耳边轻声道:“兄长且放心,我无论如何都是要进攻的,你不要做什么傻事。”比如半路劫亲之类的。
薄相思本还想多说几句,比如提示一下静安寺那位真的墨湘思,但是正在这时,墨御突然走了出来。看他的脸色,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你们啊,”墨御没好气地说道,“不是说好就一会儿么?现在好了,连用早膳的时间都没有了。行了行了,湘思赶紧随王公公出去吧,銮驾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墨御不说还没注意,这么一说,薄相思才发现他的身后找了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手执拂栉,衣裳帽子都是宫中太监的打扮,不过比起寻常太监,王公公的衣服面料颜色又要明亮一些。
见薄相思抬头看他,他微微一笑,俯首作揖道:“恭喜墨小姐,现在请凰墨妃随老奴前往銮驾。”
他的笑既不是小顺子那种阿谀奉承的笑,也不是慕应那种皮笑肉不笑,总之让人感觉很舒服。而且,宫中老太监大多身子发福,可他虽然有些年老,但却身体劲瘦。
“好,”薄相思报以一笑,颔首道,“劳烦王公公了。”
“这都是奴才份内之事。”
薄相思向墨御深深鞠了一躬,随后,在王公公的搀扶下,慢慢向将军府门外的銮驾走去。墨御携将军府一家老小尾随其后,恭送凰墨妃銮驾。连平时不露面的烧火老婆子也换了身新衣服,跟在这队伍中。
将军府数百个人,无不是面带微笑,除了墨湘镜。
当薄相思的脚跨出将军府的门槛时,喜庆的喇叭声打鼓声热热闹闹地响起,同时挂在远处的鞭炮也应景地噼里啪啦爆着,在那一瞬间薄相思竟有一些恍惚,仿佛这真的是娶亲似的。
銮轿为大红色,轿帘是珍贵的北海丝绸,轿顶嵌有一颗硕大的珍珠,在日光的映衬下,还反射着光芒。轿身也密密麻麻地不知被嵌了什么宝贝的东西,不过看那些轿夫小心翼翼的动作,仿佛他们肩上的轿子是再生父母似的,不用猜也知道绝非凡物。
想到自己刚刚来到京城时,第一次坐轿子,坐的是药采篱的,那时候还觉得他铺张浪费,其实他那顶轿子与眼前的相比,还真的算不得什么。药采篱……想到这个名字,她的眼神不禁黯淡了少许。虽然说上官权已承诺放过他,可自己一直没有见到他,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想着想着,薄相思的眼神便不自觉地望向了尚书府的方向……王公公虽然不知她心中在想什么,但还是能够一眼便看出薄相思在走神。于是好意地撞了撞后者的胳膊肘。
薄相思连忙回过神来,感激一笑,掀开轿帘坐了进去。
上官权已经很多年没有纳过妃,再加上这是史上难得一见的封妃大典,百姓们纵使再忙,也都停下手中的活,来到街道两旁观看。幸好有官兵拦着,他们不能够接近銮驾,只能远远看着。
这些人的眼中,有欣慰,有羡慕,有祝福……但这都是成年人的眼光,而那些小孩子,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都是跟着大人来凑热闹的。
“哎呀!又不是娶皇后娘娘,这有什么值得看的?”一个脆生生的小孩声音突然在人群中响起,不过很快便被喧嚷的人声淹没。而这小孩的母亲倒是怕得很,连忙捂住小孩的嘴将他拖到了一旁,索性连这热闹也不敢再凑了。
而恰巧,小孩说出这话时,薄相思所乘的銮轿刚好经过这里,又因为小孩声音在这人群中格外突出,所以薄相思不偏不倚地刚好听到了。
一直跟在銮轿旁边行走的王公公垂了垂眸,刚才的话,他也听见了……而且,即便隔着一层轿帘,他也感受到了轿子内传来的那股悲凉。
“娘娘,”王公公淡笑着掀开轿帘。
薄相思连忙掩下心中情绪,勉强挤出一个笑:“什么事?”
“童言无忌,娘娘还请不要放在心里,”王公公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递到薄相思手中到,“老奴知道娘娘没用早膳,所以特地在将军府包了几块点心。”
薄相思愣了愣,胸口出一阵暖意掠过。她含笑双手接过纸包,道了两声谢。
在揭开纸包用手指拈起点心往嘴里送时,樱桃红唇状似无意地开口:“童言虽无忌,童言却也真。”
外面的王公公将这话听进耳里,只是沉默地低下了头。
景王爷因是个闲云野鹤,所以王府建得偏僻,与紧挨皇宫的将军府距离大半个长安的路程。
从将军府出来就一直接连不断的乐声,在几个时辰之后,终于停下。
“凰墨妃銮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