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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谢迁身着一件宝蓝色暗紫纹云纹团花直裰,外头是佛头青的素面杭绸鹤氅,头发拿玉冠束起,温润如玉,目光里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情愫,却在见着她掀起帘子的那一瞬,就全都掩藏下去。
他喜欢她是自己的事情,既然她如今已经定了亲,他亦娶妻,有些感情就只能藏在心底,这是他对她最后的宠爱。
“表妹。”谢迁微微一笑,开口道。
彼此对视一秒,谢迁先打破了空气中的一丝尴尬:“今个儿有事去了郊外,可见过你表嫂了?”
傅沅听着他这话,心中最后的一丝紧张也释然,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意来。
“见过了,方才在雁荣堂,和外祖母还有表嫂说了好一会儿话。”
傅沅说着,又看了谢迁一眼,才又开口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了,表哥保重。”
见着谢迁点头,傅沅这才放下帘子坐了回去。
马车慢慢驶出淮安候府门前的巷子,积雪在车轮下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傅沅想着方才在雁荣堂的时候舅母寇氏所流露出来对东宫的有意讨好,心中浮起几分烦闷来,不知如何解决。
方才在遇着表哥谢迁的时候,她想过要提醒他一句。只是,话到嘴边她竟不知如何开口,便是开了口,表哥大概也只会觉着荒唐。
再者,事关东宫她如何能说得清楚,若是轻轻提上一句,说是叫舅父做个纯臣,莫要轻易站队,传到舅父和舅母寇氏耳中,不过觉着她小姑娘家瞎操心,看了几本书识得几个字,便大了胆子,什么事情都敢过问一句了。
“姑娘,方才舅太太派人送来的两盒西洋参,倒是极好的。只是奴婢不明白,舅太太为何不亲自拜访,将这东西送到大太太手中,偏偏要托了姑娘转交。”怀青看了自家姑娘一眼,带了几分不解道。
原本出神的傅沅听到说话声这才回过神来,“什么?”
怀青见着自家姑娘走神,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奴婢觉着,这一回姑娘去淮安候府,舅太太对姑娘似乎好了几分,不像之前那样总是......”
最后的话怀青没好说出来,可其中的意思傅沅这个当主子的哪里能不明白。
在表哥还未成亲她也还未定亲之前,寇氏一直都对她心存忌惮,又颇为不喜,生怕因着外祖母陈老夫人撑腰,撮合了她和谢迁在一起,她成了谢家的儿媳妇。那时候的寇氏,大概是对她厌恶至极吧。
而方才在雁荣堂,寇氏对她却是露出几分亲近来,说话间也不像之前那样时不时带着刺了。
这些转变,傅沅自然也感觉到了。
傅沅抬起头来看了怀青一眼,微微一笑,道:“表哥如今成了亲,她自然放下心来了。”
“再说,东宫大姐姐才有了身孕,舅母向来是有几分心机,与其说是对我亲近,不如说是借着我向宣宁候府示好。”
“至于这西洋参,她亲自送给大伯母,总有几分刻意,毕竟之前的贺礼她也已经送了。这额外的示好,不能太过明显惹人侧目又不能不叫大伯母知道她的心思,正好有我这个傅四姑娘,帮她带回去了。”
怀青听了,想起这些年寇氏对自家姑娘的态度,不免撇了撇嘴,出声道:“舅太太不过是瞧着姑娘性子好,知道她这个当长辈提出来,又是当着老夫人的面,您不好拒绝罢了。”
傅沅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满,只微微摇了摇头,并不介意。
寇氏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并不亲近的亲戚,只要面子上过去了,也就是了,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马车到了宣宁候府的时候,天色渐黑。
一下马车,进了大门,傅沅就顺道去了老太太所住的宁寿堂。
这几日因着傅娅有孕的消息传出来,老太太的心情格外的好,叫人准备进宫的礼物,并不早早歇下。
傅沅去的时候,上房的灯还亮着,廊下的丫鬟婆子也都静静侍立在那里。
见着傅沅进来,丫鬟忙迎了过去,福了福身子道:“奴婢见过四姑娘。”
“姑娘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那丫鬟迟疑了一下,小声道。
若是换做几个月前,她还未和老太太闹翻的时候,这丫鬟根本不会这么说话。
每每她来了宁寿堂,便直接带她进去了。
傅沅并不恼,只开口问道:“老太太可歇下了?”
见着那丫鬟摇头,傅沅又开口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今个儿在淮安候府的时候大舅母托我拿了两颗上好的西洋参,说是知道大姐姐有孕在身,这西洋参最是补血宁神。”
听了她的话,事关东宫的大姑娘,那丫鬟自然不敢拖延,忙进去回禀了老太太。
实际上,这两日因着大姑娘有孕的消息传了出来,老太太的心情格外的好,这当主子的心情好了,她们这些下头伺候的人胆子便大些。
不然,这个时候她可不敢因着四姑娘的事情去扰了老太太。
那丫鬟进去一会儿,就从屋里出来。
“老太太在屋里,叫姑娘进去说话。”
傅沅点了点头,才走上前去,抬脚走进了屋里。
外头天冷,一进了屋子里便感觉到一股热气迎面袭来,空气中还有着果香和檀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老太太坐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一本账册看着,见着傅沅进来,这才抬起头来。
傅沅上前几步,福了福身子请安道:“孙女儿给祖母请安。”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开口道:“回来了?如今天冷了,又下了好几场雪,你外祖母身子可还好?”
“都好,谢祖母挂心。”傅沅答过,便将两颗西洋参递到老太太面前,又将之前寇氏说的那些话说给老太太听。
“大舅母说,这西洋参最是补血宁神,大姐姐如今有孕,想来这两颗西洋参能派上用场。”
老太太听了,大概因着傅娅有孕的关系,笑了笑,开口道:“这样贵重的东西,真是难得她想得到。”
话说到这里,气氛便冷了几分。
老太太如今不待见她,自然不会像往日一样对她问寒问暖,而傅沅也不想装出孝顺的样子来,讨好她这个亲祖母。
傅沅看了一眼老太太,略思忖了一下,才又开口道:“孙女儿还有一事想要讨您示下。”
听傅沅这么说,老太太眼中露出一丝诧异来,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刻,才开口道:“什么事情,倒是难得了。”
傅沅没有理会老太太语气中流露出来的几分嘲讽之意,只回道:“是关于孙女儿及笄礼的事情,今个儿外祖母问起此事来,说是有意请了靖安公老夫人为正宾,叫我问一问您的意思。”
傅沅这话才一说出来,老太太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了。对于傅沅这个自小不在身边的嫡亲孙女儿,老太太并不喜欢。可老太太最不喜欢的,还是陈老夫人的态度。
她傅家的孙女儿,难道还事事都要她这个外祖母来操心?
靖安公老夫人,她倒是真抬举傅沅。
老太太看了傅沅一眼,没有说话,想了想才开口道:“靖安公老夫人岁数大了,身子骨不好,哪里是那么容易能请动的。”
老太太的话音才落,还想说什么,一旁的卫嬷嬷突然插嘴道:“老太太您忘了,靖安公府请了名医给老夫人看病,如今身子骨已经好多了。”
“四姑娘的婚事是皇上亲赐的,这及笄礼热闹请的人贵重些,也是长了天家脸面。”
“依老奴看,靖安公老夫人会答应的。”
卫嬷嬷说着,朝桌子上摆着的一大堆贺礼看了一眼,目光里露出几分劝解的意味。
老太太愣了一下,这时也明白过来。
看了傅沅一眼,开口道:“罢了,也不必劳烦你外祖母了,等过两日进宫的事情忙完,我亲自去靖安公府请,将这事情和靖安公老夫人说说。”
老太太要强了一辈子,自然是不想叫陈老夫人出了风头的。
傅沅见着老太太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心中先是有些意外,下一刻,就明白过来。
还是外祖母聪明,这一招激将法对上最重脸面的老太太,结果可想而知。
怪不得外祖母说那些话的时候,眼神里带了几分笃定,还有几分她看不明白的意思。
原来,外祖母心里头将一切都算准了。
一瞬间,傅沅对外祖母陈老夫人生出几分钦佩来。
这世上,最难算的是人心,外祖母活了大半辈子,最是通透不过。
傅沅想着这些,心里生出一个想法来。
淮安候府舅父和东宫的事情,兴许能侧面说给外祖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