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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前还特别能说道的家伙忽然间一声不吭, 不知作何想法。《 白行简用手绢为她遮覆双眼, 原本有些婴儿肥的小脸被一路的坎坷消磨了不少。他怎么也想不到, 她会出现在此地,竟是以一副清瘦的小可怜模样,还口口声声要寻找一个人。
“既然二位认识,那就好办。”亲卫长不顾什么久别重逢,什么少女心, 当下轻松道,“小姑娘, 你要找的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 我算是替你找到了, 现在可以说说如何进入瀑布里面么?”
持盈被从呆萌状态中强行打断,她打的算盘便是寻到白行简,夫子肯定是有办法的, 万万没想到夫子就在眼前, 虽然看不到他的样子,但这样咫尺的距离, 用心便能看见。为了保全小命,她绞尽脑汁费尽心机,而现下是不必了。有白行简在,她的小命算是保住了。就是这样莫名的自信。
亲卫长见这似乎诡计多端又看似天真无邪的盲丫头将脑袋偏向白行简,好像在等他出主意。而方才亲卫长见白行简的一举一动,便明了,这个送上门来的俘虏恰恰是进入瀑布的钥匙,或者说是,撬开白行简秘密的不二法门。
“兰台令,是你主动带路呢,还是让我把你的小心肝扔进瀑布里去?”
齐祯愤怒地捏紧拳头,却分不清自己是在愤怒亲卫长的无耻威胁,还是那句“小心肝”。
然而区区一句“小心肝”,让持盈脑内自燃,脸蛋白里透红。除此之外,她是淡定如常,克制得非常好。
对所有的威胁言辞都自动免疫的白行简,眼下却主动牵起持盈,将袖子底下遮掩的手攥入掌心,拉着她朝瀑布方向走去:“不劳你动手。”
齐祯自动理解为:“兰台令,你要把团团表妹扔进瀑布里去吗?”
至于持盈自己,早就在被拉住手的一刻晕乎了,恐怕被扔进瀑布也是甘之如饴。前面的水雾向脸上扑来,接着是轰鸣声伴着水珠飞溅而来,才将她拉回心神。
“迈左腿,下石阶。”白行简在旁出言,低声指点。
随着一串指示,持盈配合着白行简走下堆叠的山石,飞瀑打湿了裙角。二人离瀑布越来越近,渐渐不闻人语声。
瀑布自峭壁直下,势如破竹,越靠近劲风越大。持盈渐觉站不住脚,被夫子往旁一带,风势顿小。跨越不规律的高低石阶,躲避肆虐的山风瀑雨,于身体健全的人来说都属不易,何况腿脚不便的白行简,还要另外带个目不能视的持盈,自是艰辛。
持盈早感觉夫子的手心生了汗,怨自己连累了他,可又无暇自怨自艾,全神贯注跟着他的步伐。
白行简抬头看向与山崖相连的一方石台,其上青苔丛生,积年累月的山风磨损,早不见了原本模样,亦没有特别之处。低头见持盈鞋袜衣角湿透,料想她也爬不上去,他便一个商量不打,直接将她拦腰抱起,送往石台。
持盈惊呆,不知发生什么事,忽然就腾空了。
担心青苔打滑,白行简特意给她搁到苔色浅淡的地方,趁机喘了口气:“石秤亦不复君之重。”
持盈跪坐石台,一脸懵呆,又兼伤心,自己又被夫子嫌弃了。
从见面到现在,她一句话也未说,白行简内心自然另有解读。
“殿下怨我不告而别还是那日抹了你的面子,或是我对小黄施以毒手招致殿下厌恶?”忍到现在才问。
持盈却惊奇地想,那点事早在她上山寻他的艰难跋涉中被忘得一干二净,没想到夫子竟还要追究。
白行简见她不肯三选一,果然是三者皆有吗?
自认为被嫌弃的夫子默然无声,寻了几处落脚点,拄杖上石台,而后寻找石台与山崖之间的闸石。他于石台上来回数趟,半晌未能找到,忽然听见一旁坐着的持盈吭了一声,他没听清:“什么?”
检讨许久的持盈将声音放大一点:“那我以后少吃,夫子找个轻一点的石秤比比看。”
白行简的竹杖从青苔上滑了一下,打向了一块顽石,顽石松动,石台与山崖之间传出摩擦声,活动起来。
“夫子不告而别是因为担心我跟来,但夫子怎么可以一个人涉险?以后不可以再这样。我的面子有什么要紧,夫子要是待小黄好点,我就都原谅你了。”持盈索性一股脑说清楚。
白行简一边木着脸扳那块偶然发现的闸石,一边将嗓音压低:“嗯。”
但是这点低音逃不过持盈的耳朵,顿时她脸上神色便有点小舒展。
白行简不肯让她得意:“我脾气非常坏?对人冷冰冰?”闸石彻底扳动,活动的石台匀速滑向山瀑内侧。
被抓住尾巴的持盈将头埋到膝盖上:“我有点晕,是不是地震了?”
白行简看着装鸵鸟的储君,决定暂时放过。目光放向远处,那帮寻找入口的侯府兵丁显然察觉了,正洪水一般涌来追赶石台,可惜距离太远,鞭长莫及。
瀑布入口在即,劲风再无可避,白行简衣袂飞动,挪步过去搂住鸵鸟,替她遮挡劲风暴雨。
蓦然被夫子的体温覆盖的持盈来不及懵呆,便觉暴雨倾盆,她下意识抬眼,耳边有巨响,暴雨也只够她洗个脸。
她只听见了一场暴风骤雨的声势。
不久,石台滑入瀑布,停在山崖上,瀑布之内,风歇雨住。白行简粗略整理了一番湿透的衣衫,拉起还算完好无损的持盈,下了石台,迈入一处豁开的洞口。
洞中仅有供一人通过的狭道,且暗无天日,阴森潮湿,遍布苍苔。
“夫子,这里不会有虫蛇吧?”持盈伸手摸向夹道,感觉到了周围环境的可怖。
“跟着我,不用怕。”白行简在前,持盈在后跟随。
“夫子,你的衣服都湿了,要不要脱下来?”持盈攥着他衣角,握了一手的水渍,原来夫子被瀑布淋成了落汤鸡,可惜不能亲眼看看。见白行简不回答,她替他考虑立场:“夫子,反正我也看不见。”
白行简驻足停步,从湿透的衣袖里摸出了一枚山杏,塞进了持盈嘴里,然后给自己衣裳拧了把水,继续赶路。
持盈咬了一口后,被青杏酸得皱了脸,对付这枚果子,花去了她不少工夫。
一路抹黑行了一个半时辰,方穿过山道。
持盈感觉眼前有朦胧亮光,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欣喜道:“夫子,我们走出来了?到了药王谷?”
白行简不言语,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耸立石林,墓碑一般,不见尽头。</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