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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别骂公司,别对同事抱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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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分组,沈谊遇上一个男同事,组内男独苗,在各种起哄呛声中被推举为组长。

    小组存在的意义在于,一起结伴,上下班一起拍照打卡,一起走。

    后面轮着轮着,下班时间越来越晚,晚上七八点,到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到凌晨三四点,到凌晨六点。

    曾经妆容精致的女同事们,一个个也坦然接受灰头土脸的结果。

    23点截单,公司的使命是次日必达,除去送货时漏货的影响,只要够仔细、效率够高,23点后打扫完场地就可以走了。

    因着小组结伴的安全考虑,早下班也得等没结束的其他区同事,一等就凌晨。

    一起打车,回到偏僻的住宿区,连个吃饭的地都找不到,只有零星的烧烤摊子,点开黄色外卖软件,都没几家开,这也算一线城市啊。

    一次上班,偶然在电梯相遇,只有沈谊和那位组长沈喆。

    沈谊笑不起来,尽力控制面部肌肉往上扯了扯嘴角,感觉不如不做表情,沈喆倒时比较放松地微微一笑很自然。

    沈谊一直觉得沈喆是个很自洽的人,无论组内女生怎么不受控制地发疯、吐槽、大骂,他始终淡淡一笑。

    明明他也偶尔是那一直干活停不下来,加班做苦力到凌晨的那位。

    又在组内女生一起努力赶进度,使劲卷的时候,偶有旁听,面不改色,云淡风轻。

    沈谊没和他说多少话,却在不经意间把他当做自己的榜样,希望自己可以情绪稳定到那个地步,不再轻易不受控地一惊一乍。

    沈谊不发表言论,只做自己能力范围内可以做的事,但听着其他优秀组员的发疯,内心才感到安定,不过是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罢了。

    但凌晨六点下班那次,沈谊破防了。

    晚上七点上的班,连着十一个小时,真绝,一口饭都没有,人也一点都不饿,没胃口。

    因为下班后被拉去支援了,公司最近重点项目,高端产品单独配送,还是干分拣,满地的快递,临时划分的各块区域,用来扔快递的,一筐扔满就再摞一个,只有两个员工,算是出事故了,因为已经送迟了,前天的都还没拣完。

    沈谊和沈喆一起加入这块,其他被分到别的块,都是这业务。

    埋头干,旁边阿姨的吐槽就没少过。

    大意是,人干不久的,她也马上辞了,早就说了要辞,不让走,太累了,没人干得下去。一直说招人招人,有的干半天就走了,最多撑到第二天,要么发个信息说不来了,要么也不留信,直接就不来。

    “妈了个比的,狗日的,草他娘的,不要脸的。”阿姨原本看来慈祥的脸庞,皱成一团,嘴巴不停翻转,声音越来越大。

    场地没人了,只有他们四个,空旷干净,根本想象不到几个小时前堆得满满的,叉车都难以通行的场景。

    负责人不可能不知道,一直知道,但没办法,在招人,招不来人,也就是个上有老下有小,权利不上不下的一个小官,干这活的阿姨大叔们都是靠嘴巴和武力维权的好手,吵架吵不过,讲道理不听,挨个拳头都不好还手。

    待遇就在这里,诉求就一个,改善,怎么改善,短期内什么措施也没那么快见效,只能安抚,就是去被骂一通。

    沈谊一晚上目睹那小领导跑来四趟了,就是听阿姨诉苦,不说个十几二十分钟是不可能的,沈谊都怀疑这是把偷懒合理化。

    特别是在凑近领导张嘴前,眼神示意沈谊和沈喆,用手往后摆,意思是,去架子里偷偷懒吧,不可能干完的,到天亮就走人。

    两人对视一眼,也不客气,往架子里走,时不时弄点动静出来,表示在干活。

    小领导也是一脸倒霉相,知道就是来挨骂的,估计连着好多天了,安抚的话一句都不想吐,就是委委屈屈,挨完骂上去,再等阿姨一通电话吼下来。

    其实如果他们在加班,那些领导应该也在加班,只不过是不干活地干等罢了。

    沈谊不知道要不要干,干不完,更努力干也不会更多钱,轮岗没剩多少天了,他们正常也不轮这个岗,需要维权申诉的,其实也就阿姨罢了。

    程序流程都很清楚,做个一遍就差不多了,多来几遍也换不了更长更有价值的日志去表现表现。

    从小被课本熏陶,在各种条件下去讨论各种理想化的结果和操作办法。

    现实却是一地鸡毛,无论什么美好设想,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影响因素太多,要考虑的,漏过就出错,错可大可小,又要怎么善后,坐在职责介绍那般高大尚的岗位上,那些人真能好好处理吗。

    沈谊很迷茫,纸上谈兵很多年,甚至纸上谈兵也没谈得很好,轮完这波岗,就又是办公室的纸上谈兵、瞎指点江山,自己会成为自己看得起的人吗。

    “到点了,别干了,走吧。”沈喆突然拐过来,对沈谊说。

    不知道他刚躲哪偷闲了,四处只剩空荡的平地,连个坐的都没有。

    跟着走出去,沈谊觉得腿都变沉了,腰不是自己的,什么仪态都无所谓,胡乱摆着手臂荡出水泥盒子,天光渐显。

    前面是剩下的小组成员,也才出来,汇合在大门,打车。

    等车间隙,211法语学霸一脸义正言辞,把公司这一块业务从前到后,从里到外,用略显官方,略显专业的词汇,批判得很狗血淋头,令一个扎着大把波浪卷的女生也大声应和。

    沈谊只是蹲在一旁,茫然看着空无的马路,沈喆只是双手插兜在一旁不时晃晃地休闲站立。

    女生们的批斗声也小下来,到没有,各自玩着手机,车还要很一会,这死寂的宁静,让沈谊的心无端空前放大,没受控制,“啊!!!!!”

    超长超大声的尖叫骤然响起,反正整个园区人都走空了,反正连门房都睡了,都这么空了,就发疯吧。

    俩女生也笑了,“哈哈哈哈哈,把沈谊都逼疯了。”

    沈谊爽了,一声怒吼以填心中不平。

    大家应该最晚三四点都回去了,沈喆这组是最晚的,可恨是出来才知道。

    大家也都是在沈喆组差不多拍照发出来的时候,才断断续续在群里发日志,工作时间改了,日志提交时间也变成了下班后。

    都是人精啊,都是不苦着自己的人。

    小组五个人,打两辆车,一个三人,一个两人。

    沈谊几乎就和沈喆绑定了,其实也不是本意,只是跟着女生上前就发现三人已经很快冲进去,再无空间,也曾试图挤挤四人一车,毕竟也不是没坐过。

    但车内女生看着沈谊一脸为难,“不好吧,不能让沈喆一个人打啊,你帮他分担分担。”便招呼司机开车了。

    分担你妹啊,你们怎么没说去分担的。

    沈谊失落走回来,在沈喆不远处蹲着,沈喆还是那副平淡的模样。

    “我请你,不用你出。”

    沈谊才惊慌抬头,“我不是那个意思,可以拼车的,我就是没发现他们坐满了。”

    “没事儿,看你太累了。”

    ……沈谊累,沈喆自然也累,再说,累和出钱有什么关系,都是自己该出的。

    “该拼拼,你也累,辛苦了,咱们也是惨,早知道也跟别组学一下了,说不定能早点回去,哈哈哈哈。”

    “嗯。”

    不一会,车到了,沈喆前座,沈谊后排。

    回到宿舍,灯已经黑了,呼噜声此起彼伏,沈谊的疲惫感到达顶峰。

    不患寡而患不均罢了,都这么惨也没事,只有他们这么倒霉,有点难顶。

    没说出的内心的吐槽,不知什么时候汇聚成一股力量,在沈谊发日志时,如泉涌喷薄而出,细数公司业务安排、模式上的各种错漏五大条,却只写短短一条说不上收获的经历总结。

    在点发送的那一秒,莫名觉得自己是勇士,点下去,就觉得爽。

    太晚了,洗澡会吵醒大家,只能先换个衣服,等晚点再处理,先睡会。

    换好衣服再躺回床上,就看到一条消息,是沈喆。

    “你撤回吧,日志,那样写不好。”

    沈谊一愣,他都觉得不好。

    “可我就是那样想的,这就是我一天的心得体会,我这也算帮公司改正提供思路和素材了。”是自己的想法,也是下意识的狡辩,因为自己犹豫了。

    其实自己就是想发泄,话说出口了,再平静一下,就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想一定要让大家看到自己的口出狂言。

    犹豫了下,回翻自己的日志,时间是太晚又太早,看到的人还不多,带教还没来得及看,再往下划划,找两个同组女生,却发现她们只写了收获,一丝公司不好都没透露,不长但没有情绪。

    不知什么心情,在园区大门口,说要写日志提醒公司的,是她们,说哪怕被辞退,也要发表自己的真实见解的,也是她们,说这破公司,一天待不下去的,还是她们,却只有自己,在说那些怨言。

    果断撤回,却没直接编辑。

    点开沈喆对话框,“你说的对,是我莽撞了。我撤回了,谢谢你的提醒。”

    “没事,今天确实太累了,好好休息下吧。”

    “车费多少,我转你。”

    “不用了,好好休息吧。”

    如果只是聊车费,沈谊还会执着拉扯一阵,但因着还有日志这一出,自己现在不太想和沈喆继续纠缠这无意义的话题。

    “好吧,下次我请,你也早点休息。”

    “嗯。”

    没两天,有人被劝退了,因为日志发言不当,室友说起,沈谊一愣,有些怅然。

    “谢谢你,要不是你提醒我,我应该也被辞退了。”

    “有那些想法很正常,但这种形式去直接表达,公司不太会接受,我们还是保护好自己吧。”

    “嗯嗯。马上回总部了,之前一直没和你凑一起,还没还你车费,再请你喝饮料吧。”

    “行。”

    沈喆不是应届生,工作几年了。

    沈谊曾问他为什么来这个公司,他说因为是甲方,干乙方太他妈苦逼了。

    工作里没有朋友,只有伴,能做伴就做,不能做就散,不问过去不快,只要当下同盟于双方有益,就能很顺利一起变脸。

    宿舍钥匙只有一把,每天回去,宿舍都会相互对一下时间,以免最早回去的没有钥匙。

    那天已经对好时间,沈谊在最后,甚至是不好让室友等的最后,不然也会各组混着一起打车。

    结果等沈谊回来,宿舍一片漆黑,没有人,只能在门外坐地上等。

    群里消息也没有人回。

    私聊柳滁,才知道她们师傅要请她们吃饭,还没到地,她们吃完再回。

    沈谊真的,都不知道说什么。

    第一次冷脸不回消息。

    静坐半晌,屁股都痛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还在吃。”

    “拿钥匙怎么办?”

    “吃完就回来开门。”

    “要多久?”

    “不知道,还在等上菜。这个师傅说话特别逗。”

    逗你妈,沈谊这个点,那都不能去,只能在外面等她们,她们越快乐,沈谊就越不爽。

    生生坐了四十多分钟,杨婕姗姗来迟,开门。

    沈谊没说话,直接进门躺床上。

    那天没少给室友脸色。

    沈谊平时总是笑脸外加好说话,所以不理人加冷脸,就足够让她们在沈谊这碰壁,觉得不好惹了。

    再不好惹,其实也只需要好好解释一下,就放下了。

    但她们还是只管自己快乐,什么歉意和解释都没有。

    总说,离开家,就没有人惯着自己。

    可在家,是对着无条件惯着自己的父母,才学会对人的关心、在意。

    她们不值得,自己也没必要委屈自己。

    都是人精,需要你时,自然就狗腿起来,都不用绞尽脑汁缓和关系。

    园区轮岗结束,回总部前放了几天假,需要交一个作业,电子版思维导图,这些天的全部收获。

    沈谊早有预料,很早就开始补自己的缺漏,一般是找弄得比较清楚的同学相互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