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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奏乐?如何停了?朕叫你们停下了么?”虞震德又喝一声。
司琴司乐连忙都从地上爬起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弹奏起来。
舞姬们也慌忙收拾心情,重新舞动着腰肢。
可殿中的紧张气氛并未消退,不是司乐弹错了调子,就是舞姬们踩错了鼓点,或是撞上了同伴。
原本迷人眼目的舞蹈,这会儿却叫人看的兴趣尽失。
“停,”虞震德抬手,“都给朕滚——”
圣上发了怒,众人连忙连滚带爬的逃出殿外,唯恐自己滚的慢了,再被圣上抓住杀鸡儆猴。
远离了朝露殿,才听闻这群司乐舞姬们窃窃私语的议论。
“圣上这是怎么了?怎么因着一句话,就发这么大的脾气?”
“医者乃是贱籍,圣上不叫人提他的过往,就是不想叫人翻出他以往不过是个大夫来,看不起他。”
“原来九五之尊也会有自卑的时候啊?”
“真正的天子自然不会,他这皇位是怎么得来的……”
司乐话没说完,就被同伴捂上了嘴。
“不想活了是不是?你想死,别拉上我们啊!”
……
这议论之声,大约并没有传到虞震德的耳中。
倘若叫他听到,这一群的司乐舞姬,都难以留有命在了。
他独自一人在偌大空荡的朝露殿又坐了许久,看着殿中繁复华丽的地毯,看着适才有人演奏的一排胡凳。
他脸上沉郁的像是有阴云,挥之不去。
殿内殿外伺候的太监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摆驾,”虞震德冷声说道,“去冷宫。”
“那地方肮脏,圣上您身子金贵……”小太监连忙说道,话未说完,想起适才的一幕,吓得立即闭上了嘴,不敢多言。
“你说的对,那地方肮脏,朕如今多么的金贵!朕乃是至尊!怎能去那肮脏之地?”虞震德连连点头,“你会说话,看赏!”
小太监得了赞赏,心忽上忽下,呼吸都有些乱。
“着人去冷宫看看,柴贤究竟是个什么情况,速速回禀。”虞震德吩咐道。
冷宫此时一点也不冷情。
非但不冷清,反而十分热闹。
从太医署里来了好几位太医,正要给太子诊脉的时候,太子却忽然低头咬住了一位太医的手腕子。
力气之大,竟生生将那太医手腕子上的皮肉咬下来了一块。
太医惊叫呼痛之时,竟看见太子将他的皮肉嚼碎——吞咽了。
那太医吓得连叫喊都忘了,从地上一跃而起,捂住自己的手腕子,奔出房门,“太子吃人啦!”
吓得旁的太医谁也不敢上前,不肯去为太子诊脉。
不管冷宫里的守卫如何劝说,太医们一个也不上前。
守卫无奈,只好将太子绑了起来。
太子蓬头垢面,本就十分狼狈骇人,被绑起来之后,他反倒呵呵的傻笑起来,笑声不停,脸上表情还十分狰狞,嘴角牙上都带着适才那太医的血迹。
叫旁的太医们看着他,只觉心惊胆战,更是不敢上前。
“圣上有令,责令你们为先太子诊脉,看看他究竟是真的疯了,还是装疯卖傻。”宦官说道,“你们若是不肯上前诊脉,乃是抗旨不尊!”
太医们叫苦连天,却不敢抗旨不尊。
“都这样子了,不是真傻是什么?从人身上咬下来的肉啊,就这么咽下去?”那太医说着便干呕起来。
他躲去一旁干呕,别的太医只好上前。
刚靠近太子,太子便笑着舔了舔嘴唇,嗷唔一声,想要咬向他的脖子。
那太医吓了一跳。
“没事儿,绑着呢!伤不了你们!”宦官皱眉呵斥道。
太医只好上前,小心翼翼的捏住太子被留在外头的手腕子。
太子本来安安静静的看着他,却忽而毫无预兆的翻手握住那太医的手,口中更汪汪叫了起来,露出他口中尖尖的牙齿,挣动着捆在身上的绳子,要扑向那太医。
太医吓了一跳,连退两步,跌坐在地。
挣扎要站起的时候,瞧见自己手上也沾了血迹,吓得大叫起来。
宦官连忙叫人将他搀扶起来,“不是你的血,叫什么,乃是地上的血迹。”
太医喘着粗气,说什么都不肯再上前。
“这是疯犬症!古书有云,患疯犬症者,行为类与疯犬,见人就咬,心智失常,活不过百日!”那太医唯恐宦官再逼他上前,连忙说道。
其余太医也连连点头,“正是正是,从他的行为神态上,都可以断定,这是疯犬症无疑!”
“你们不要敷衍了事!你们若是在旁人面前敷衍,也就罢了,旁人不懂医术,定会被你们糊弄过去!你们若是想糊弄当今圣上……”宦官的话未说完,忽而想起在朝露殿中险些砸在自己脑门子上的那个杯子,连忙住嘴。
圣上不许叫提过往,自然也不许人提及他乃是太医令之事。
他连忙咳了两声,将自己的话音遮掩过去,“你们,一个一个,都得上前诊脉!若不是疯犬症,你们都小心自己项上的脑袋!”
太医们咬牙上前,一一为太子诊脉。
只是太子狰狞的笑声,疯狂挣动绳子的举动,将他们一个个也吓得不轻。
每个人诊脉都是匆匆忙忙,额上挂着汗珠子的。
若不是碍于那圣上身边宦官在一旁盯着,他们说什么也不会再靠近先太子。
众位太医,除了一开始被咬了一口而现行离去的太医外,皆咬定,“就是疯犬症无疑!”
“这疯犬症要如何得?”宦官狐疑,“太子并没有吃过犬,也没有被疯犬咬伤啊?”
“这就不是我等的事儿了,乃是看管之人的问题,可好好询问他们,先太子都经历了什么?”太医们四下看了看,满地的血污,满地狼藉,地上甚至还留着些尚未收起的刑具。
单是看上去,就叫人觉得胆寒。
那宦官刚哦了一声,他们便忙不迭的走出门外。
门外的空气好似新鲜许多,呆在那满是血污浊气的窄小房间里,简直要憋闷得背过气去。
“好,既然众位已经认定了病情,那便去向圣上回禀吧。”宦官带路,走在几位太医前头。
“这……”太医们想要推脱,不肯迈步。
宦官冷冷一笑,“脉是你们诊的,病症是你们说的,如今要向圣上回禀了,自然也要你们同去,不能叫杂家一个人去。”
让他一个人承受圣上的怒气质问?他又不傻?到时候圣上问他,一问三不知,他不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么?
太医们见推拖不得,相互交换了眼神,点头跟在那宦官后头。
圣上在甘露殿见了太医们。
“疯犬症?”虞震德挑着眉梢,“既没有接触过犬,更不曾被犬咬伤,何来疯犬症?”
“臣观之先太子身上有伤,且先太子所在的房间十分肮脏,或许是那房中有什么刑具……呃,器具,乃是接触过疯犬的,所以……”有太医解释道。
“疯犬症什么时候成了疫病了?还会如此染上?”虞震德冷笑。
“这也是臣等的初步判断,但看先太子的症状,却是疯犬症无疑,装是装不出来的。”太医额上冒汗,面上却勉强维持着镇定。
虞震德皱眉,还要询问,殿外却有小太监通传,“看管先太子的守卫有事禀奏。”
“又和他有关?宣。”虞震德点头。
守卫进殿,险些被门槛绊倒。
他脸上表情却有些怪异,似想笑,又不敢笑。
“何事禀奏?”虞震德身边的宦官问道。
“回,回禀圣上,先太子在房中……便溺……”守卫咳了一声。
“他疯了嘛,便溺也不算……”太医接口。
“然后自己又吃了……”守卫打断太医的话。
那太医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于殿上连连咳嗽起来,咳得自己满面通红。
殿中众人脸上都有些惊讶别扭之色。
“吃……吃了?真的吃、了?”虞震德瞪大了眼睛。
若是装的,那柴贤也太能装了,倒是打破了他对柴贤的一贯认识了。
“是,是真的!”守卫连连点头,“唯恐他是装的,属下还亲自检查了……”
他话没说完,在他身边站着的几个太医立时退开数步,离他远远地。
虞震德缓缓点了点头,“将他带来,朕要亲自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