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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若埋着小脑袋,不停的拨弄着鸾佩上的红色丝绦,两只小耳朵像小兔子的耳朵那般竖着,等待着想象中的故事。
只是,等到两只小耳朵都累了,也没听段天谌吱一声。
她郁闷了,顿时疑惑的抬头看过去,却见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马车板壁,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似乎还透着一股迷茫,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般的晨雾,教人无法看清里面流转的情绪。
她本就不是愚笨之人,偏着头稍微一想,多少都想到了其中的缘由。
在心里暗暗的叹息一声后,她握紧了手里的鸾佩,颇是善解人意道:“段某人啊,如果都是些不好的回忆,那就不要勉强了。方才是我没想到这个层面上,倒是让你为难了。毕竟,在这件事儿上,你有说不的权利啊!我又不是不明事理……额……你干嘛突然这么看着我?”
她正掰着手指,使劲儿的想着,该如何措辞才能说得委婉一些,不至于让段天谌听了心里不舒服。
不想,抬起头,不经意的一瞥,却见某个人正静静的盯着她,狭长的双眸深若古井,一眼望过去,有着连她都读不懂的情绪;又像是暗藏了无数的深渊,深不见底,稍不注意就会踩空坠落。
见状,她忽然眉心一跳,下意识的抱起自己的枕头,努力将身子缩到角落里,仿佛这样就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样。
她眼帘微微掀起,低声嘟囔道:“段某人,你能不能别用这种眼神来看着我?”
难道他不知道,以她这么发达的想象力,绝对会想多的吗?
段天谌不由得哑然失笑,随即扶了扶额头,恨不得拍几下那颗小脑袋。
看到她这副表情,方才他还险些以为自己是采花大盗,居心不良想要调戏良家妇女呢!
这女人,真不知道脑袋是怎么长的。
难道她就不能偶尔表现得正常一点?
“若若,”他抿唇想了想,挪到她的身边,伸手把那颗小脑袋从胸前拔出来,扳正,使得她刚好对上他的眼睛,认认真真的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他在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顾惜若并不感到意外,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只是手下却是不自觉的揪了揪手感柔软舒适的枕头,将下巴抵在上面,蹭了好几蹭后,才长呼了一口气,淡淡道:“你说得不错啊!当日,我回将军府住的那个晚上,将我爹死缠烂打了好一番之后,才问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如今,该知道的,我也都知道了。”
至于那些不该知道的,凭借着她无比发达高超的想象力,多少都猜到了一些。
当然,想象力不是万能的,某些隐藏极深的真相,她的确是无从得知的。
而且,事实上,她也没有自己所说的那么急性子,所谓的“死缠烂打”,也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当年,迷迭香不过是高调的涉入了那场灭门惨案之中,却被苍帝明令禁止,不得出现在苍朝境内,足可见此事牵连之广,内里真相之错综复杂。
想那一介死物都能成为这个王朝的禁忌,更遑论那满门落地的人头了?
而作为当年的当事人,段天谌心里深埋的情感,执念也好,恨意也罢,恐怕远比她想象中的要浓烈汹涌甚至是激进偏执得多。
正因为拿不准他的心思,才不得已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将来,如果他有心想要追究,那也只能把账算到她的头上。
毕竟,她的性子就摆在那里,有这样“死缠烂打”的举动,也不足为奇。
事情的轻重,她不是分不清楚。
当然,也不是对段天谌不够信任,而是为了避免有心之人的恶意挑唆,尽量不给自己那年轻爹爹招惹麻烦罢了。
至于她,那就算了吧。
如今,她都已经看开了。即便她不去招惹麻烦,估计麻烦也不会放过她。
且不说别的,就是已经离去的那个蒙面人,他日相见,恐怕又是好一番针锋相对勾心斗角你死我活。
想想都胃疼啊!
下意识的,她伸出手就抚上自己的胃,待反应过来,此举过于傻气,才揉了揉眉心,对自己的神经质狠狠的鄙视了一把。
段天谌却是不疑有他,“死缠烂打”,确实像是她会做的事情。
他微微抬眸,却发现某女盘着腿托着腮,手里还抱着那个小小的枕头,姿势随意,神情温和,此刻正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看到他对上她的视线,还特意的冲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他心里顿时流过一阵暖流,想着幸亏没有从她眼里看到所谓的同情,否则,他或许都不知道,该如何以那样不堪的身世和经历去面对她了。
他微微垂下眼帘,也学着她的样子,盘起腿,托着腮,回视了过去,笑意盈盈道:“若若,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的确没有必要再去提起。横竖你也知道了,可千万记得要守好自己的嘴巴,不要随便提起这件事情,知道吗?”
顾惜若见状,心里酸涩无比。
方才他在回忆时,脸上明明露出那种温柔自然的笑容,跟以往嘴角时常噙着的完全不同。
那样的表情,说明回忆该是美好的,本该是值得拿出来与人分享品味怀念的。
可,如今呢?
本该是与他切身有关的事情,他却能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
那么,在苍帝面前,他是不是连如此表现的机会都没有?
到底要经过怎样的磨折与辛酸,才能在面对生命中至亲之人的死亡时,能够表现出如此淡定近乎凉薄的一面?
她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水汽,就连面前这张脸都模模糊糊的。
只是,她却不敢明明白白的表现出来,连忙把小脑袋埋了下去。心里也知道他如此嘱咐的心意,自然是极力的配合着,重重的点起头来。
段天谌眼里微微闪过一丝亮光,伸手摸上她柔软的发顶,含笑着道:“至于这鸾佩,你就收着吧。本来是母妃留给你的,虽不能亲手交到你的手上,终究也是她的一片心意。你记着就好。”
说完,他似乎也有些疲惫了,身子一个后仰,就躺在了顾惜若身侧的软塌上,闭目养神。
顾惜若对了对手指,嘴巴张开又合上,满眼的矛盾和复杂。
其实,她很想问问,为何他的母亲也会被斩首的。
当时,她也问了那年轻爹爹,奈何他也不太清楚其中的内幕,根本就不能给她一个真切的答案。
只知道,一开始云同奉“通敌叛国”,此罪并没有累及云贵妃。
后来,不知为何,在被斩首的云氏满门中,竟然多了云贵妃的名字。
可看到他如此疲惫的模样,心头顿时一阵阵发疼,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太揭人伤疤了,是以没有敢开口询问,只想着等哪天有空,再和他一起去墓前上柱香什么的。
不过,在看到手里的鸾佩时,顾惜若的注意力也顿时转移了。
虽然段天谌说,礼尚往来,不用再送什么,可她捏的小泥人和这块鸾佩相比,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顾大小姐从来都是个讲究礼尚往来的好孩子,你给她一记拳头,她绝对会还回来,数目上,绝对是只多不少。
因此,在送出不等价的礼物时,她心里也有些不舒服,想要再给他送个划算的,坚决不能让这个苦命的孩子,在她这里——吃亏!
一时间,安静的马车内,那双灵动贼亮的大眼睛在不停的发射着夺目耀眼的光芒,暗暗搜寻着她所能送出的“昂贵”礼物。
忽然,她的视线停在了某人手中的泥人身上,眼睛一亮,猛地拍了拍额头,把某个正在闭目养神中的人都惊得睁开了眼睛,
她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摇了摇手里的鸾佩,指着他手里的小泥人道:“段某人,母妃的鸾佩实在是太珍贵了,我觉得我有必要再重新送你个礼物。你不是觉得这个小泥人不好看吗?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和精力,要不重新给你做一个吧?这次做的,绝对要比现在这个好很多,绝对让你满意。”
闻言,段天谌眼里划过狐狸般的光芒,唇角勾出一抹堪称为狡猾的弧度。
说句实在话,她的泥人做得实在是很好,怕是苍京里最巧手的人来做,未必都能将颜色光线等处理得那么精妙绝伦。
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她有了这种错觉,但将错就错也是再好不过。
主动送上门的福利,哪有不要的道理?
不但要,而且得狠狠的“剥削”一番。否则,等下一次某个无良女再良心发现主动服务,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指不定头发都发白了,他都没能好运的遇上。
不想,见到他不回答,顾惜若顿时急了,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和诚意,连忙扬起下巴,举起右手信誓旦旦道:“我保证,我给你无限期的做小泥人,做到你满意为止。你手里的这个,是我好久不做之后的第一个试验品,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要相信我的能力啊,总会做到让你满意的。怎么样,这样好不好?”
段天谌嘴角的弧度加大了些许,一手枕着头,拿起小泥人看了看,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勉为其难道:“那好吧。只是,若若,你也不要太勉强,做不好就做不好,没什么大的关系的。你不必有任何负担!”
“不勉强不勉强,为王爷服务,是我的职责所在嘛!”某女继续拍着小胸脯,说得那是一个气壮山河义正言辞,只是不经意间瞥到某人贼贼的笑容时,心里忽然有些发毛。
她怎么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索性,顾大小姐也不在乎坑不坑的,更是没功夫去分析谌王爷的心思,从他手里夺过小泥人之后,径自在脑海里规划着下一个泥人的模样。
这个小泥人,取材于大婚之日书房详谈时段天谌的模样。
当日,就是因为那句“没关系,够用就好”,让她将那时候的他深深的记入了脑海里。
而这次,她一定要做个更加好的,取材更壮阔雄浑的。
嗯,在山路里仰头一瞥的那个背景和形象,很是不错,不如就做那个吧?
可是,要真的把树木什么都做出来,不是那么简单的,这过程中,她的衣食住行该怎么办?
方才她自己都说了,工作是自愿的,可雇主方面,是否要提供食宿啊?
于是,后知后觉的顾大小姐终于反应过来了,倏地偏过头,神情里带着一丝不自然,嘴唇翕动了好几下,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若若,怎么了?可是想到了做什么样子的?”段天谌心情甚好,眉目含笑的盯着她,不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顾惜若看到他那两个小酒窝,心里顿时有些痒痒的,试探的伸出手去戳了一戳,而后像是被烫到一样,唰的拿开,结果却发现某人根本就没有阻止的意思,甚至还有些鼓励的意味。
她的胆子顿时大了起来,白皙的小手指往左脸那个凹下去的地方戳下去,饶有趣味的玩了片刻,而后才缓缓开口:“段某人,我觉得我应该要有衣食住行方面的要求。”
段天谌挑眉看她,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说白了,就是你得给我吃好的,住好的,穿好的,睡好的,全力以赴为我营造一个良好的捏泥人的环境,这样我才能够全身心的投入进去,将情感倾注其中,将手法用得愈来愈纯熟。这样,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某女白了他一眼,手下的动作依旧不停。
段天谌被她戳得有些痒痒,连忙握住她的手指,定定的盯着她,饶有兴味道:“若若,你说说看,何为吃好的,住好的,穿好的,睡好的?说出来,就算是为了我的小泥人,我也一定不会吝啬的。”
他还真是看不出,他的王妃竟然如此可爱——傻得可爱!
整座谌王府都是她的,她居然还会有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真不知道顾硚是怎么教她的。
而且,亏得之前她还信誓旦旦的说要为他服务,不曾想,这服务还是有条件的。像这般毫无见好就收的退让意识的人,估计也就只有她一个了。
顾惜若却不知道他的想法,见到鱼儿上钩,心里自然是大喜,咧嘴偷乐了下,兴高采烈的道:“今日,我在山洞里吃到了一只很好吃的烤鸡,而且对烤鸡的做法很感兴趣呢!”
“这好办,今晚府里不做晚膳,直接在院子里架起柴火,让你去切身体会一番。”
“还有,那日我回将军府吃到了十分鲜美的西瓜,那瓜肉简直是太好了,至今想来我都要流口水了!”
“可以,回头我就让青擎去将军府问问,到底是什么瓜种,给你找回来,让你一次吃个够。要是觉得不解馋,还可以在王府里辟出一块地,专门给你种瓜。”
某女双眼顿时大放光彩,觉得段天谌可真是太可爱了,如果不是顾及着所谓的形象,她或许就要跳起来,惊喜的尖叫一声。
不过,顾大小姐向来都不懂得见好就收的,这不,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后,愈发得寸进尺起来,扬着眉,笑意嫣然,“段某人,我觉得你那张床不错,可不可以跟你换换?”
语毕,她顿觉腰间一紧,头顶光线一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整个人就被某人压了下去。
她愤恨咬牙,却见那张俊脸突然凑了下来,一股独属于他的阳刚气息将她笼罩在其中,整个人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他俯身,额头抵着她的,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略显喑哑的笑声,甚是愉悦道:“要床,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有报酬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透着一股沙哑,眸光幽黑深邃,比海平面更平静,却似乎在她看不见的海底里波涛汹涌。
顾惜若眨了眨眼睛,看着突然放大在自己面前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些着迷有些晕眩。
之前还不觉得有多困,却在定定的盯着他的眼瞳时,困意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她拍了拍小嘴,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呵欠,有些不悦的推了推某人愈来愈近的脸,一掌正好拍在了他柔软的嘴巴上,闭着眼睛,径自嘟囔道:“段某人,我困了,不和你玩了。有什么事儿,等我醒来再说啊!”
说着,她头一歪,均匀的呼吸声顿时传了出来。
呃——
段天谌顿时傻眼了,许久的维持着那个姿势,忽然不知道该有什么动作。
这女人,也太会挑时间了吧?
他无奈的苦笑,随之翻身躺在她的身侧,凑上去,想要看看她是否在装睡。
却发现那张小脸上满是疲惫,眉头也紧紧的拧了起来,根本就没有一点装睡的痕迹。
许是知道她累坏了,他连忙拿过滑落身下的软毯,轻轻的盖在了她的身上。
侧着头,用指腹轻轻的摩挲了下她的脸颊,感受着其下柔腻光滑的肌肤,嘴角顿时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片刻后,却见他微微抬起顾惜若的小脑袋,将自己的手臂枕在下面,另一只手则横在她的腰间,彼此相拥着,闭目养神。
……
狭窄的山道上,杂草集结,灌木丛生,稍不注意就会被斜曳出路边的荆棘绊倒。
言畅捂着胸口,站到一处高地上,极目远眺,却发现流云浮游于天际,四周树木层叠,荒凉偏僻,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他皱了皱眉,大步走到蒙面人身旁,有些担忧道:“主子,此处位于深山之中,人迹罕至,一时半会儿估计也走不出去。是否需要寻处地方歇息会儿,再做打算?”
尽管他的声音里极力掩饰起那一抹焦急,可蒙面人是什么人,自然从他的话中分析出了此刻不太妙的处境。
不过,在此之前,他多少都猜到了一些,却见他嘴唇颤抖着,整个身子几乎要缩成一团,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可。正因为地处深山,人迹罕至,才更需要快点走出去。多留在这里一会儿,变故就会越多。”
尤其此刻他还中了名叫天极冰的寒毒,毒性霸道,发作起来也是痛苦万分,说是生不如死都不为过。
该死的,顾惜若那个女人还真是够狠心,不仅刺到他的腰腹,让他行动如此不便,居然还在烛台上抹上了寒毒。
居然能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翻出一层浪来,他还真是小看她了。
言畅闻言,眉心顿时拧成了一团疙瘩,眼里写满了不赞同。
可因为担心着他体内的寒毒,也知道此刻拖延下去并不是办法,想了想,却见他弯下腰,半蹲在了蒙面人身前,恭敬道:“主子,您受了伤,还中了寒毒,走起路来也很吃力。不如让属下来背您吧!”
他虽然也受了段天谌一掌,可毕竟是受过训练的人,背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蒙面人自然知道自己这么走着,根本就不是个办法,可要他撇弃面子让属下背,一时间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言畅见状,却不马上走开,而是继续维持着半蹲的姿势。
他知道,自家主子并不是轻重不分的人,只是一时有些放不开而已。等想通了,自然就知道该如何抉择了。
蒙面人定定的盯着那方宽阔的后背,神色莫辨。
即便此刻烈日当头,却依旧止不住那股肆意蔓延游走的冷意,仿佛是由心底里扩散出来的,冷得整个灵魂都为之颤抖。
他咬了咬牙,在言畅的等待中,慢慢的爬了上去,心里对某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恨到了咬牙切齿。
等着吧!
总有一天他会讨回这笔债,让那两个狼狈为奸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的!
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伏在言畅的背上沉声问道:“言畅,之前不是让你给裘充发信号,叫他们赶紧赶过来的吗?为何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人影?你确定这信号发出去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言畅顿时也记起了这回事儿,心头顿时浮起一股不安的感觉,想也不想就偏头过去,道:“主子,属下确定,这信号绝对是发出去了的,并且还沿途留下了记号,应该不会出问题的!会不会是裘充找不到路……”
他试探的说出来,只是越到最后,底气也就越来越不足,心里慌乱的同时,忙将视线偏向背上的蒙面人。
“不会找不到路,”蒙面人直接否定了这种可能,冷酷的目光直视前方,似乎透过面前的树木看到了段天谌的动作,忽而冷笑道,“这个时候都不出现,怕是中了段天谌的埋伏,凶多吉少了。”
进山之前,他没想到段天谌会真的来救顾惜若,是以根本就没有安排下多少人手。
而当时,他们被段天谌追在身后,趁着对方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发了信号出去,本意是想让守在山洞外面的裘充带着顾惜若这个有力的人质过来,进而谈判相救。
但是,后来顾惜若自己出现在荒郊野岭,紧随其后也发生了种种事情,倒是让他暂时忽略了裘充这方面的事情发展。
如今想起来,后颈顿时一凉,挣扎,恼恨,最后均化为浓浓的不甘,不甘心自己竟会败在一个从小都被他看轻的弱小王爷身上。
本以为,段天谌捣了他的暗桩据点,他又抓了顾惜若,并且掐住了对方的软肋,顶多就是个平局而已。
后来,在事情即将落幕的时候,他也不是不能扳回一局。
只要他利用手里握有的筹码,绝对能够逼得段天谌乖乖就范,甚至是俯首称臣。
可在那样的情境之下,他受了伤中了毒,处境已经是狼狈不堪,在对方的眼中,他或许就像个手下败将一样。
即便抛出了他的筹码,在气势上始终都矮了一截。
这与他所预想的羞辱恩赐完全不同,倒像是为了自保而破釜沉舟,奋死一搏。
他自认,这样的羞辱,他无法忍受。
这些年,他身居高位,受惯了别人的追捧和供奉,哪里愿意做出这样不要尊严和面子的事情来?
只是,没想到他自己抛弃不了这份骄傲,段天谌却能,而且能做得十分彻底。
他还以为,段天谌足够骄傲,做什么都可能,就是不可能示弱伪装。
不想,他还是低估了段天谌的忍耐力,也低估了他想要摆脱自己掣肘的决心,是以在一次次的挑战中,对方的脸被他踩在地上,肆意践踏,转身之后却能开始修习起高深莫测的武功,等待着今日的翻身反击。
身居高位者,居然不惜以尊严示弱,以伤痛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延长了他发现的时间,可真是够无耻够隐忍的。
或许,从今天开始,他就有了一个强劲的对手了!
不过,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人生漫漫,总得有点乐趣才是!
思及此,蒙面人露在外面的眼睛里顿时划过一丝兴奋,似乎很是期待棋逢对手巅峰对决的那一日。
“主子,属下有一事,十分不解。”言畅咬牙运功,努力的抵抗着背上源源不断的寒气,没看到他眼里的异样,只是专注而小心的看着脚下的路,拧着眉头道。
蒙面人闭上眼睛,那低沉无波的音调里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慵懒,“说说看,你哪里不理解了?关于段天谌的?”
“是,也不是,”言畅思忖了下,这才淡淡道,“属下不解的是,谌王既然拦住了主子,为何还要去对付裘充?且不说,他是从哪里得知此人的,便是毫不掩饰的针对之意,也很值得人推敲。依属下来看,裘充与他并无瓜葛,怎么会如此特意……”
不想,蒙面人闻言,却是猛地睁开眼,毫不掩饰里面的一片冰芒。
他想,他知道段天谌的目的所在了。
对方应该是知道了当年的一些事情,才对裘充格外关注。
指不定,在重创他和擒住裘充这两种抉择中,段天谌更倾向于后者。
毕竟,他们是彼此对立的,就算有朝一日他被打败了,也绝对不会吐出任何有关于十七年前的事情真相。
但是裘充却不同。
有时候,在生死面前,再铁血的男子都会忍不住酷刑的折磨,进而招供的。
若是抓住了裘充,威逼利诱之下,说不定多少还会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思及此,他暗道不好,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塞到言畅手中,冷声吩咐道:“言畅,你带着这样东西,去柳府求见柳国舅,让他们带人过来,务必要抢在段天谌的人面前,将裘充给我带回来。带不了活的,那就带尸首!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记住,路上小心点,段天谌怕是设下了不少关卡,别被他的人逮着了。”
当年,若是没有自己,裘充也早已身首异处。
横竖,裘充也活得够久了,绝对不能在这紧要关头坏了他的全盘计划。
言畅见他少有的喜怒行于色,顿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将他小心的放在路边,抓起他手里的玉牌,犹豫了片刻后,才担忧的看向他颤抖不止的身体,关切道:“主子,可您中了寒毒,若是不赶紧医治,怕是……”
“不,大事要紧。”蒙面人却是举手打断了他的话,露出黑布外面的眼睛里寒芒遍布,“段天谌想要越过我将手伸到我的身后,我哪里能让他如愿?表面上看,他费尽心思伤到了我,还把顾惜若救了回去,是他赢了。可只要裘充还在我的手里,只要我手里还握着他的软肋,事情就没那么容易结束。你且看着吧,我和他之间的争斗,绝对是——不死,不休!”
他冷冷笑着,一直冰冷示人的眼里忽然裂开了一道缝,亮出了束束寒光。
言畅见状,不自觉地吞咽了几下口水,只觉这样的主子实在是太过陌生,像赌场里的赌徒,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可是,他哪里知道,此刻在蒙面人的心里,与段天谌的较量,早已与赌博无异。
横竖都需要下注,就看谁能抢占先机做庄,谁能诱引对方加大赌注,最后给予对方沉重乃至是致命的一击。
言畅抿了抿唇,终究是不敢违背主子的意思,咬咬牙,躬身行了个大礼之后,几个起纵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蒙面人颤抖着嘴唇,在烈日灼烧下,蹲在路边,缩着身子不停的哆嗦着,眼里闪过满满的杀气。
段天谌,这么多年过去,你是有资格做我的对手了。
是以,你我之间的赌局,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我且擦亮眼睛,期待着那一天……
……
安静宽敞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不疾不徐的行走着,车身上刻着个“柳”字。
苍京城内,说起这柳姓人家,众人便是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大名鼎鼎的国舅府。
柳家的当家之主——柳朔存,本来是朝堂中一个普通的御史,家世不够显赫,背景也不够强大。
却不想,天降好运,柳家居然出了个皇后,而且皇后还生下了尧王爷段天昊,在一众皇室子弟中颇得苍帝赏识。
于是,柳家也跟着水涨船高。
而柳朔存一朝成了国舅爷,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御史一跃成为户部尚书,掌管着苍朝数千万钱银的入库拨出,权强势大,地位重要,更是成了朝中诸多官员争相巴结的对象。
久而久之,为了柳皇后能够巩固后宫不可撼动的地位,更为了柳家日渐昌盛的家族声望,柳朔存也逐渐的跻身于苍京诸多达官贵人之中。
柳朔存处事圆滑巧妙,堪称八面玲珑,在朝堂众多官员中游刃有余,不仅打下了深厚的朝廷根基,更是凭借其出色的能力,一跃成为天子近臣,朝堂栋梁。
柳朔存正妻为王氏,其父为当朝太尉王庭羌,为柳朔存生了一子一女,分别是柳妍菁和柳屹暝。
而此刻坐在车内的,便是刚从护国寺上香回城的王氏和柳妍菁。
却见柳妍菁使劲儿的绞着手中的帕子,嘟着个小嘴,满脸苦恼。
想到方才抽到的签文,她心里就憋屈得很,手下的动作更是加大了几分力道。
片刻后,那帕子已经被她绞得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行了,菁儿,你就别再跟自己怄气了,”王氏坐在一旁,实在是看不过去了,连忙伸出手夺过那方帕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上香祈福,求的也不过是个吉利,听听就算了,何至于如此放在心上?姻缘天定,却事在人为,难道你还相信自己找不到一个如意郎君?”
“自然不是!”柳妍菁听了,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愤愤不平,梗着脖子就反驳道,“娘亲,女儿只是心里不服气罢了。你也不听听那人是怎么说的,居然说我……”
“好了!”王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既然说得不中听,那就不听便是了。以你爹和你姑母的关系,难道还愁这个?”
与其他成婚后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妇人相比,王氏显然是保养得十分得宜。
不过,装扮倒还是其次,只是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气势,让人觉得惊奇。
但见她微扬起下巴,脸上满是自信之色,带着贵妇人所特有的傲气,作派壮阔,气势强大。
那模样,就像是陪着柳妍菁立于万千男子之中,似乎只要柳妍菁看中谁,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就会立即成为她的夫婿一样,笃定而高傲。
柳妍菁随了王氏的长相,妖娆妩媚,只是较之王氏的成熟,她却多了几分少女的青嫩与稚气。
此刻听到自己的母亲这么说,一颗心顿时安定了下来,不吵也不闹了。
王氏心里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想着这个女儿还真是被她宠坏了,无法无天不说,还真是一点都沉不住气,哪里有她的半点稳重?
也罢,终归是自己唯一的女儿,多宠着些,自然也无关紧要。反正前头有个臭名昭著的顾惜若,她女儿这无法无天的性子也被掩盖住了。
这么想着,忽然记起几日前发生的事情,她的眼里顿时划过一丝阴狠,继而问道:“菁儿,这几日,你可有注意到谌王妃的动静?”
她不提还好,一提柳妍菁就来气,一把夺过王氏手里捏着的帕子,又是咬牙切齿的绞了起来。
若不是顾惜若,她何至于这般狼狈?
现在可好,全苍京的人都知道当日她在大街上出的丑了。
为此,她已经不敢白天出门,甚至连各府小姐间的聚会都没敢露脸了。
王氏见状,知道这是踩到了自己女儿的痛脚,暗恼的同时,却也轻声道:“菁儿啊,你放心,后日宫里不是举办七夕宴会么?到时候让你姑母为你出口气,你看如何?”
当日,在玉老先生的六十大寿上,她也见过这个传说中臭名昭著的谌王妃,只是毕竟接触不多,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可是,自己这个女儿又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碰上同样性子暴躁不肯吃亏的谌王妃,摩擦还是小的,就怕是将问题升华成府邸之间的矛盾。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轻声叹息起来。
不想,柳妍菁却觉得这叹息很是刺耳,揪着王氏的袖子就嚷嚷道:“娘亲,到时候你可千万要为女儿做主啊!这么一闹,女儿都没有脸出门了,指不定那些人在背地里会怎么笑女儿呢?”
王氏对这个女儿也是疼爱到了心尖儿上,此刻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肝儿都疼得不行,连忙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放心吧。娘亲不会让你白白受了这个委屈的。你且看着吧。”
柳妍菁得了保证,阴霾了几天的心情才稍微好点,刚想撒撒娇,不想,马车却突然颠簸了起来,车外侍卫嘶喊了声“有刺客,保护夫人和小姐”后,便听到了一阵阵兵器交击的尖锐声音。
“娘……”她的身子下意识的就往王氏怀里缩去,小脸上满是恐惧。
相反的,王氏却显得平静了许多,可终究也是个深闺妇人,如此混乱的场面也未曾见过,是以握着柳妍菁的手也不停的收紧,竖起耳朵静静听着车外的动静。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车外重新恢复了安静。
待听到随行侍卫的禀报声,王氏才微微颤抖的掀起厚重的车帘,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呛得她直欲下车呕吐一番。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也还是需要顾及自己的形象,便拿了帕子掩住口鼻,厉声喝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出现刺客?”
那侍卫见状,连忙拱手回道:“回夫人,这些刺客皆是盘踞此处的山贼,似乎是为着钱财而来的。他们人数众多,奴才一开始有些抵挡不住,多亏了这位公子相助,才得以顺利击杀掉这帮贼人。”
说着,他伸手指向一旁持剑静立的男子,却是——言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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