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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3-11-29
莫降将“信义杂货”开张的日期定在了至乾六年的正月初一,这个最不可能有顾客上门的日子。
而且,莫降选定的店铺位置,向东距离镇守使府衙不过百步,向西距离新会县衙也仅有一炷香的路程——这个临街的小院,本是镇守使的私产,镇守使被张凛杀掉之后,这座小院自然而然就归到了莫降的名下——他直接将“信义杂货”的招牌,挂在了小院门口,而自己也摇身一变,成了这个杂货铺的掌柜。
因为这里离官府衙门聚集区实在是太近了,加之今年又是新年的头一天,百姓们昨夜守岁,今晨拜年——除非喝醉了,迷了路,否则谁会来官衙重地闲逛?谁会到这座开在镇守使府衙旁边的杂货铺购物?
信义杂货门前连个人影都没有,偶尔吹过的寒风,便是这家店铺唯一的顾客,刚刚挂上的招牌被冬日的寒风吹得哐当做响,招牌上面“信义杂货”四个草书大字写的非常潦草,除非仔细辨别,亦或者精于草书,否则没人能认得这个鬼画符一般的招牌。
综上所述,莫降新开的这家杂货铺,生意注定会非常惨淡……
然而,莫降却好似并不担心这座杂货铺的前景,此刻的他,正翘着二郎腿,悠闲的靠在杂货铺大厅的木椅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优哉游哉的唱着小曲。
因为胳膊上戴着钢铁义肢,身上戴着太多武器机关,所以莫降靠在椅子上的姿势十分诡异,若不是他脸上惬意的表情,恐怕看到他这副尊荣的人,只会以为这个少年发了癫痫……
文逸则坐在柜台后面,右手夹着毛笔,左手在算盘上敲来敲去,不时还会在纸上记下些什么;韩菲儿站在窗前,认真的修剪着前几日莫降送给她的那一束鲜花,或许是鲜花买来的时间太久了,花束中为数不多的那几朵蔷薇已经全部凋零,看着那些散落的花瓣,韩菲儿心痛不已……
“恐怕,这世上再找不到比你们三人更悠闲的买卖人了。”宋景廉人未到,声先至,“生意如此惨淡,却是没一个人着急。”
莫降闻言,艰难的站起身来,整了整披在身上的红色大氅,将身体严严实实的裹起来,而后才笑着说道:“这就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了。”
“贤侄这个比喻有些不恰当。”宋景廉摇着头跨进了店内,“姜太公钓鱼,是为钓可投靠的明主;可贤侄却不打算向任何人效忠,那么贤侄开店的目的就耐人寻味了……”
莫降沉思片刻道:“我本以为,宋先生会质疑我开店的举动——可从先生的话推断,您似乎知道我要干什么了?”
宋景廉无奈的摇头苦笑道:“贤侄出招,实在是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实话说,贫道真不知贤侄开这个杂货铺的意义何在。如果贤侄相信贫道的话,可否透露一二呢?”
莫降苦笑道:“其实原因很简单,前些日子我花重金买那些货物的时候,宋先生是亲眼所见的。当初买货的时候,我只是想着利诱新会城的商户替我做件事情,希望他们能在我审判新会官吏时替我壮壮场面,可是后来一想,花了那么多钱,若是只换得众商户几句称赞,岂不是太亏了?而且,这么多货物,若是将它们丢在仓库的角落里发霉也是一种浪费,索性呢,我就开了这家杂货店……”
宋景廉一听,就知道莫降在说谎——如果莫降真的在意那些银钱,就不会去招惹那些商人,更不会免除众商户的赋税,如果莫降真的想收回成本,他也不会将杂货铺开在这个地方,莫降这样做,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因为,现在莫降已经将新会城掌握在手中,那些官员经历过那场审判之后,都被吓破了胆,罪行严重的都被莫降打入了死牢,罪行较轻的都做了莫降的傀儡,通过操纵那些傀儡,莫降就能将整个新会城掌握在手中,更何况,张凛已经夺取了对新会驻军的控制权,种种迹象都表明,莫降已经成了新会之主。既然已经成为了这里的主人,他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在这里开个杂货铺呢……
“宋先生在想些什么?”莫降的问题,将宋景廉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没什么,没什么。”宋景廉摇头笑笑,“贫道只是在想,新会城中,凡是家中富有的官吏,都被贤侄抄了个底儿掉,也就是说,贤侄手上明明握有巨额的财富。可是贤侄偏偏要在这偏僻之地,开个只赔不赚的杂货铺,如此举动,实在是惹人怀疑啊。”
“宋先生难道忘记了么?从官吏家中抄没来的金银珠宝,我已经暗中换给了那些告状的苦主。况且,我现在手底下养着那么多人——维系官府正常运行的官吏、维持新会治安的捕快衙役、新会城外的驻军,这些人每天的花销都数以万计,照这样花下去,即便是有座金山,恐怕也不够花的——宋先生,您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
说着,莫降朝坐在柜台后面将算盘打的啪啪作响的文逸一指,“宋先生若是不信,可以向逸才兄询问——他现在掌握着新会城的财政大权。”
文逸抬起头来道:“唯战兄说的不假,表面上看,我们手中好似有很多钱,但仔细一算,若想实现我们重建新会的目标,这些钱却是远远不够的。”
莫降马上附和道:“是啊,为了节省开支,我这个新会城主,连茶叶末子都喝上了。”说着,便将自己的茶杯举起来给宋景廉看——里面冲泡的,果然是些茶叶碎末。
“我的花也谢了。”韩菲儿幽幽补了一句……
听到这几人连连对自己哭穷,宋景廉心中陡生警惕:绝对不能给他们开口向自己借钱的机会——想到此处,宋景廉也道:“贤侄初掌权柄,便要做这一地之主,确实是难了一些——不过,以贤侄的才智,想必很快就能度过这个难关。实不相瞒,我主黑将刚刚做诸子之盟盟主之时,诸子之盟亦是穷困非常,可经过我主黑将的一番努力,诸子之盟总算能面前实现自给自足,在崖山站稳了脚跟。即便有我主亲自运作,崖山现在的日子仍是十分拮据,若非如此,我主黑将也不会让贤侄两手空空离开崖山……”
不知不觉间,话题已经从“莫降开杂货铺的目的”转移到“黑将在崖山的发家史”上面,对于这个转变,莫降十分满意,他巴不得宋景廉忽略自己开杂货铺的原因,于是趁热打铁道:“噢?想不到黑将之前也曾穷困潦倒过。”
“我主黑将一路走来,确实是非常不易。可背后议论主公,实非是我这个做臣子的该做的事——若是贤侄对我主的过去有兴趣,大可再去崖山,亲自向我主询问……”
“若有闲暇,一定去找黑将喝茶聊天。”莫降笑着答应了,继而话锋一转道:“却不知宋先生今日到此,却是所为何事呢?”
宋景廉闻言,这才开始说明自己的来意:“前几日刚到新会时,贤侄安排贫道住在贤侄隔壁,贫道当时还曾感叹于贤侄的真诚——可是自从贤侄将新会掌握在手之后,就再也没有回镇守使府衙居住,贫道亦是好几日不曾见过贤侄,值此新春佳节,贫道对贤侄更是想念,所以这才过来看看,也算是给你们拜年了……”
莫降闻言,忍不住想:这老狐狸,明明是在抱怨自己疏远了他,偏偏又把话说得如此动听,倒叫人不好意思下逐客令了——不过,这老狐狸亲自跑腿来给自己拜年,恐怕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客气话吧。
果不其然,宋景廉接着说道:“贤侄啊,贫道今日来此,其实还有一件要紧的事。”
“宋先生有话便请直说,你我之间,大可不必如此客气。”
宋景廉点点头道:“事情是这样的,就在昨夜,贫道收到了一封信件……”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来,将其递到了莫降的手中。
莫降将信封拿到手里,只看了一眼,笑容便僵在脸上,嘴巴也微微张开——这一切,只因为信封上的三个字:
——“刘、定、业!”
刘定业,是狂夫子的真名……
师尊?竟然是师尊的信?!
莫降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片刻,确认这三个字确实是师尊的笔迹,于是急忙将信纸抽了出来,双手捧着,认真读了起来……
文逸也注意到了莫降这边的变化,他看到莫降脸色变得凝重,捧着信的那双手也微微颤抖起来,于是关切的问道:“唯战兄,出什么事了么?”
莫降没有回答什么,只是将狂夫子写来的信,递给了文逸。
文逸只扫了一眼,便认出了狂夫子的笔迹,他强压下心中震撼,将信读了一遍……
狂夫子在信中说,年关时节,朝廷各地守备松懈,他想趁此机会,攻占濠州,希望诸子之盟提供协助……
“朱兄怎么说?”莫降直接问道——他知道,黑将一定看过了这封信,不然的话,它也不会出现在自己的手上。
“我主黑将如何决定,还要看贤侄的意思。”宋景廉将问题又抛给了莫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