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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莫降的全力支持下,胡力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统领两万探马赤军的——只是,每一天,每一刻,胡力都有如履薄冰之感。
重压之下,胡力整个人很快瘦了下去,再加上那一脸大胡子、深陷下去的眼窝,此时的胡力,已从一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变成了一个干瘦的“竹竿”……
然而,尽管如此,胡力对自己和那些士兵的要求,却没有一丝放松,相反,他安排的训练,却越来越严格——训练场上,几乎每天都有人因为吃不消累的昏死过去。可是,对待那些昏死过去的士兵,胡力的却从不多看一眼,只是挥挥手,让亲兵抬下去休息,而后便继续训练。如此严苛的要求,如此强硬的手腕,直让胡力在军中的声望与ri俱增……
正所谓“慈不掌兵”——这个浅显的道理,胡力还是懂的。
就在胡力抓紧cāo练那些士兵的时候,归莫降管辖的那些民夫,也在加班加点的劳作。虽然贾鲁走了,但他治河的方法却幸运的留了下来——当然,这并非是贾鲁习惯做“前人植树,后人乘凉”的善举——之所以掌握了治河的方法,还是因为莫降的情报工作做的太过出sè。老的沙带人匆忙撤退的时候,贾鲁总结出的那些治河方案,以及繁复的统计资料,一份不落的留在了他的帅帐中。而善于收集情报的徐狂客,又怎会让这些珍贵的资料丢失,所以当朝廷的人走后,他第一时间将那些资料保管起来,又命人带给了莫降——也正是因为忙着收集资料,他才错过了和莫降的重逢……
不管怎么说,虽然治水能臣贾鲁走了,但他的心血却留了下来,而莫降则幸运的继承了那些财富——此时,他已经完全替代了贾鲁,成了治河工作的实际领导者,也正是在他的统筹指挥下,治河工作,才能顺利的继续下去。
在众人的忙碌中,时间很快流逝——转眼间,便到了九月。
九月的黄河,已经是另一番模样了。
浑浊的黄河水,怒吼着奔腾于新挖掘出的河道之中。按照莫降所提的建议,越往下游,黄河河道便修的越窄,河沟也越来越深,这样,随着河道束紧变窄,从上游奔腾而下的河水便会加速,巨大的冲击力,便会将沉积于河底的泥沙带走……如此一来,困扰世人多年的黄河淤沙、河道上悬的历史难题,便迎刃而解了。
当然,如此天才的想法,并非是由莫降发明出来的;甚至,就连治河能臣贾鲁,也未曾设计出这样的方法——这方法之所以付诸于实施,还要多谢远在千里之外的文逸。
当文逸获知莫降留在黄河两岸继续治河工程的消息之后,便差人送来一封信件,就是在那封写给莫降的书信中,详细的阐述了这种方法——不过,文逸也并没有将这天才的方法剽窃到自己的头上,而是在信中注明了这种被称作“束水冲沙法”的发明者的姓名——汉代张戎。
张戎是谁,莫降并不关心,他关心的,只是这种方法是否有效。
最终的结果证明,古人未必就不如今人聪明——看着被奔腾的河水冲走的泥沙,莫降也忍不住感叹:“事实证明,我们这个民族,从来就不缺少天才!”
在别人听来,莫降这句话,有自夸的嫌疑。不过,却没有人提出异议,因为事实就摆在眼前,莫降提出的方案确实更胜一筹……
不过,治河虽然取得了阶段xing的胜利,但距离完成,却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按照既定计划,将黄河河水引入新挖的河道之后,便要乘船顺流而下,仔细查找河堤的薄弱之处,而后在进行加固,等所有的加固工作做完,治河才算是大功告成。而且,随着河道束紧,水流变急,对河堤坚固程度的要求就更高了,为了避免新筑的河堤因承受不住巨大的水压而决口,莫降等人不敢停下来庆祝这个胜利,而是立刻展开了下一阶段的工作……
总之,这两个月时间里,练兵和治河这两项工作,一直在齐头并进,而且尚算顺利;不过,没有人敢保证,这异乎寻常的顺利,能持续多长时间……
至乾六年九月十四。
和往常一样,民夫们乘着船,顺流而下,检查河堤;而莫降则在岸上,追随着船只的航迹,不停的搬家——莫降并不打算走回头路,只想着一路走下去,等检查加固完所有的河堤,便从黄河入海口乘船出海,沿水路回到新会城。如此,非但能节约不少时间,还能避开陆上的各地驻军和乱军,真可谓是一举两得。
然而,很多时候,有些看似美好的想法,就是很难变成现实。
就在九月十四这一天,变故突生。
这一ri,莫降正在临时营帐内,盘算着剩余的工期,却见罗九龙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不等莫降抬头,便气喘吁吁道:“师,师父,大,大事不好了!”
莫降缓缓抬起头来,皱着眉说道:“有话慢慢说!”
“师父,这个时候,可慢不得啊!”罗九龙急切道:“您快出去看看!”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看莫降仍跟没事人似的,罗九龙更为着急,于是顾不得师徒尊卑,冲过去就要拉莫降的袖子,同时说道:“当然出事了!那些黄金族人和民夫打起来了!!”
此言一出,莫降也是微微愣了一愣,可旋即,他紧皱的眉头便舒展开了,甚至,罗九龙还听到了莫降的轻笑声。
不等罗九龙弄明白莫降诡异的态度,莫降已经站起身来,朗声说道:“走,带为师去看看……”
为了增加工作效率,莫降将民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人上船,余在岸上的,便根据船上发回的指示,加固堤坝的薄弱环节。而那些探马赤军,因为无需上船劳作,所以便和莫降一样,一路追随着航迹,一边训练,一边向海边走。
自莫降收服探马赤军到现在,他们还从未跟民夫起过冲突,而且在这两个月时间里,他们很好的完成了莫降交待的任务,伙头军做的相当出sè——虽然在一开始,民夫对这些曾经作威作福的军爷没有什么好感,但随着时间的持续,随着一碗碗喷香的饭菜吃入腹中,民夫们也渐渐改变了对这支军队的看法:因为,作为伙头军,若是他们愿意,随时都可以在饭菜里下毒,然而他们并没有这样做,而且所做的饭菜也是越来越可口,越来越合民夫们的心意……
眼看着,饭菜的余香就要融化二者之间的隔阂,眼看着,汉人的民夫就要接纳这些异族伙头军了,可偏偏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又爆发了冲突。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胡力正带着这些士兵训练的时候,一伙民夫冲进了训练场,并且对胡力说,他们要在这里开始工作,要加固这一段河堤——胡力自然知道,相较于驯化这支桀骜不驯的军队,莫降显然更看重治河工作——所以,他终止了训练。
可就在胡力带着这些人离开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而且发生的非常诡异:正在井然有序列队离开的军阵,不知为何就和等候在一旁的民夫起了冲突。
冲突最早发生的时候,只是几个人扭打在一起,但是很快,更多的人加入进来,三三两两的斗殴,演化成了大规模冲突,牵涉其中的民夫和探马赤军人数,加起来足有千人之众!
更要命的是,这一次冲突,还出了人命。
按理来说,未经正规训练的民夫,无论如何也不该是军队的对手,更何况是天下闻名的探马赤军——但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斗殴结果却摆在眼前:被乱拳打死的探马赤军,足有二十余人,可参与斗殴的民夫中,伤势最重的人,也不过是断了几根肋骨……
因为这次冲突,治河工程只能暂停;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莫降管辖之下的四万民夫,全部聚集到了事发地点,里三层外三层,将两万探马赤军,死死的围在了zhong yāng。
不过,这道看似密不透风的人墙,对莫降而言,却是无效的,他很轻易就穿过了人墙,来到了事发地点。
二十多具探马赤军的尸体——准确的说,是二十二具,就整齐的码放在地上。
整齐的探马赤军军阵,就列在那二十二具尸体的正前方——虽然被两倍于己的人围着,虽然每个人都是义愤填膺,但是,这个整齐的方阵,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胡力就站在军阵的最前面,和两万士兵相对而立,那些尸体,正好横在二者之间。
看得出来,胡力极为生气,也极为懊恼——因为他深知这次事件的严重xing:若是处理不慎,若是重新激化起军民之间的矛盾,那么他这两个月的努力,将全部付之东流,而莫降想要驯化这支军队的设想,也必将化为影……
听到背后的议论声逐渐变弱,以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胡力知道是莫降来了。
他忽然转身,跪倒在莫降面前,垂头道:“莫降兄弟,这一次,是俺对不起你!”
莫降的反应,却大大出乎胡力的预料,他微微笑了笑,轻轻拍了拍胡力的肩膀,而后用温和的语气说道:“胡大哥哪里的话?你哪里对不起我了?你明明已经完成了我交给你的任务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