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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一次还算不错。”莫降注意观察着众位士兵的表情,发现没有人因为他的言语面露不忿亦或者不满,轻轻点了点头,“不因褒喜,不因贬怒,不因胜骄,不因败馁——等你们真正能做到这些的时候,我就会把正式的称号赐予你们。”
这时候,胡力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大人,您说的这些,我们现在不是做到了么?”
“大人?不叫主公,又改大人了?”莫降低头问道,“那你倒是说说,我是哪一家的大人?朝廷册封的?还是你们推举的?”
胡力闻言,便愣在了当场,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莫降——叫主公是错的,叫大人也不对,那该怎样称呼他呢?难道如之前那般没大没小,叫他做“莫降兄弟”么?虽然此时此刻莫降仍是他的兄弟不假,但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尤其是做了这么久的领军者之后,习惯士兵用服从这种态度来对待自己的胡力,自然而然的会用这种态度去对待莫降——在他的心里,莫降早已不再是那个跟他平起平坐的兄弟了——而且,他之所以能有今天的地位和成就,全拜莫降所赐,此时此刻,若是对莫降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那也太不像话了……
“噗通!”无言沉默的胡力,忽然又跪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站起来!!”莫降见状,眉头皱了起来,他刚刚才禁止了这种自我作践向上级谄媚的行为,胡力竟然这么快就当众再犯,简直是把他的训斥当成了儿戏!
“大人!”胡力额头触地,言辞诚恳,“非是末将执意违抗您的意愿,只因为这一次,是您错了!身为您的部下,末将不能看您再这样错下去了!”
“噢?”莫降的眉毛越皱越紧了,他寒声问道,“我错了?我错在何处?”
“末将知道,大人十分厌恶我等对大人的恭维,而且厌恶这些虚伪的礼仪——但是大人可曾想过,偌大一个天下,又有哪个军队没有尊卑?有那个军队没有规矩?有哪个军队没有秩序?”不知为何,胡力突然变了一个人,出口成章暂且不说,就连措辞也严密起来,几乎没有什么漏洞,再不是平ri里大大咧咧的模样……
莫降刚要开口,却被胡力抢先说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有规矩,便没有秩序;没有秩序的军队,便如同一盘散沙!这样的军队,是不可能打胜仗的!”
“我几时说过让你们不守规矩,不遵军法了?”趁胡力喘气的功夫,莫降终于插上了话,“我只是让你们明白,身为一个军人该有的最起码的自尊和骄傲,没有了起码的自尊和骄傲,也便没有了那种独特的锐气。正如,哪怕是训练的再出sè的猎狗,若没有猎人的帮忙和指挥,它们绝不是狼群的对手……”
胡力迅速抓住了莫降话语中的漏洞,“大人若要这样说的话,我们便是那些训练有素的猎狗,而大人您就是负责指挥的猎人——有您的指挥,我们便能战胜任何狼群!”
这句话非但无耻,而且下贱——莫降愣愣的看着胡力的后脑勺,怎么也不肯相信这样的话,是从这个粗犷的汉子嘴里说出来的……
“你……”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胡力撅着屁股跪在莫降面前,而那些士卒则呆呆的站在甲板上,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此时此刻,他们心里也泛起了嘀咕——胡力是他们的统领不假,但却并非他们的主人;莫降是他们的效忠对象不假,但也不是他们的主人——正如莫降之前说的话,他们是军人,是乱世枭雄征服天下的利器,是杀伐果决,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威武之师,而不是某人圈养的、会为了一两块骨头而摇尾乞怜的猎狗……
所以,当胡力说出方才那一句话之后,士兵们望向胡力的眼神中,多少便带上了几分鄙夷,甚至有些厌恶……
胡力,这支队伍曾经最直接的统领者,因为今ri这一番举动,因为接连言行失当——他在士兵们心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莫降皱着眉思索片刻,最终叹口气说道:“本来,我今ri准备了许多话要对你们说,可现在看来,那些话变得有些不合时宜了——也罢,今ri之事,就到这里!全体解散,回到自己所属的战舰上,随时待命!各千夫长,带回!!”
于是,整齐的号子和脚步声响起,而后慢慢减弱,慢慢走远。
很快,甲板上就剩下了莫降、韩菲儿,以及跪倒在莫降面前的胡力。
“唉——!”莫降叹口气,转身下了甲板。
莫降的身影消失在甲板上好一会儿了,胡力才颤颤巍巍站了起来——他先是望着通向船舱的那个黑洞洞的楼梯入口愣了片刻,而后猛地打了个激灵,旋即便是汗如雨下,狂流不止……
莫降的船舱内,燃起了一盏油灯,这盏油灯个头很大,雕成扶桑树的造型,十轮初升旭ri错落有致的挂在扶桑树的树枝间,每一轮ri头,其实都是一个灯盘,灯盘里灌有灯油,浸在灯油里、有小拇指粗细的灯芯上,跳动着明亮的火苗——这十尾火苗,将整个船舱,照得亮如白昼一般。
莫降和韩菲儿进了船舱,但却没有关门,似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很快,他们要等的人就来了——唐沁。
唐沁的装扮,一如既往的缥缈如仙,脸上仍旧带着那个透着神秘的面具,与往ri不同的是,她的眼睛里,有几道细细的血丝,似乎这些ri子,她没有休息好……
等唐沁坐下之后,莫降才示意韩菲儿关上了舱门。
“沁姐,今ri你为何要这样做?”莫降率先开口问道。
“我做了什么?”唐沁摊开双手回应。
“你对胡力施了魅术,而且cāo控着他,说出了那些令人作呕的话。”莫降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怨气。
“噢,就是这件事啊。”唐沁无所谓似的摆摆手道,“姐姐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搞得这么隆重,真是吓死人家了。”
“这件事还小么?!”莫降哭笑不得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完全打乱了我的计划,我本想利用这个机会,激励这些士兵,让他们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好准备……”
“激励士兵?”唐沁摇头道,“就用那些毫无意义的许诺和空洞的话语么?靠这些东西,怎么可能激发出这些人的斗志?”
“噢?”莫降闻言,眉毛微微一抖,“听沁姐姐的语气,您似乎对军旅之事非常熟悉?”
唐沁接着摇头道:“姐姐我并不通晓军旅之事,也不曾在军中待过——但是,姐姐我却懂得比这些都重要的东西——人心!”
“人心?”
“降儿,或许你曾亲眼见过托克托在站阵前激励士兵的演讲;或许你从狂夫子口中听到过管理一支军队的办法,或许你自认为自己摸索出了一套管理士兵的方案。”唐沁摇摇头头道,“但是,对于眼前的困境,对于这支特殊的军队而言,这些东西,都毫无用途——因为,它们要么是死板硬套,要么是纸上谈兵,要么毫无根据的臆想……”
这一次,莫降沉默了——因为被唐沁贬的一文不值的那些,正是他养伤的这段时间,每ri都在琢磨的东西……
“你也说,你麾下的军队,要勇敢、无畏、强悍而且坚守军人该有的自尊和骄傲。”唐沁见莫降没有再辩驳,语气也就缓和了一些,“但是,你的军队,要如何才能做到这些呢?难道就凭你训斥几句话,就凭你瞪瞪眼,这些东西,就能实现?降儿啊,你把这一切,也想的太过简单了……”
沉默片刻之后,莫降面sè诚恳的点点头道:“我承认,这是我的疏忽,是我犯的错误——不过,沁姐姐,你为何要这样对胡力,他虽然也犯了错,但却罪不至……”
“不不不。”唐沁立刻摇头道,“降儿,你仍没有意识到你的错误,也并不知道你究竟错在了哪里——姐姐我倒是觉得,胡力为了祝贺你康复回归,所做的一切,并不算过分;而他犯下的真正的错误,是妄图越过你,影响、甚至控制整支军队……”
“越过我?”莫降漆黑的双眼中透着困惑,“他本就是这支军队的统领者,他要下达什么命令,本就不用经过我啊……”
“不!”唐沁立刻说道,“这支军队,这支‘天选军’,只能听从一个人的命令——那个人,就是你!除你之外,任何人对这支军队的影响,都绝不能超过你……”
“沁姐姐,今天的你也很奇怪。”莫降忽然打断了唐沁的话,“若是在平时,你怎么会跟我说这些?难道说,你也被他人控制了心神?你也中了别人的媚术?”
唐沁闻言,微微一愣道:“降儿,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