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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日的不愉快,导致田洱今天都未有去找花家当家谈生意之事,使此次之行有些无功而反的可能。段苍?见田洱对花家意见颇大,于是自告奋勇地去商谈了。
经冬晴打探,才得知,昨日那少年,名花如幻,是花家三老爷之子。三老爷在数年前跟一次货队行货,遇上强盗竟刺身亡了,留了这一对孤儿寡母。原来,三老爷还活着的时候,三夫人相父教子也十分和睦,从来不曾听说过会打骂幻少爷之事;是从三老爷不幸仙去之后,三夫人才似变了个人,轻则咒几句,重则打一顿。但,从未听幻少爷哭过,大家都觉得,那也不过是爱的教训,很常见的,并不严重。
如果,不是昨日之事的话。
在院子的石亭下,田洱靠着石柱而坐,在为自己的失控而反省中。对于昨日对那些人的指控,她一点都不悔,只是在反省自己不应受情绪所控,今天没去谈成生意。
“……少夫人?”恍惚中,听到冬晴的轻唤,收了视线,对上半弯着腰的冬晴,却闻她报话,“少夫人,幻小少爷找您。”
随着冬晴的视线,田洱瞧见了亭外站得笔直的小少年,不比昨天,今日一身锦衣头戴玉冠,是真的小少爷的模样。只是脸上那双大眼,似乎有着早熟的东西在里头,闪着不叫人看了去。
那花如幻见田洱望过去,这才走了过来,身后的丫鬟守在外头,冬晴也只好退出了亭子。
小身板笔直,到了田洱根前,却深深地鞠着,声音清脆,“幻儿谢过田姐姐昨日的救命之恩!”有模有样地又鞠了一次,甚是真诚实意,老道有成。
田洱一怔,先怔这小少年的懂事,再怔他的称谓。从来,别人都唤他段家少夫人的头衔,到了这两兄弟这里,一个唤田姑娘,一个唤田姐姐。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啊。
想着,咧嘴笑了,“莫多礼。”然后招招手,示意那小少年坐过来,一坐在亭矮栏石上。那少年瞧了那石栏,心中有些好奇,为何有凳不坐,非要坐石栏?不过,还是默默地坐了过去,离田洱有好几尺的距离。
“身上的伤,可好些了?”田洱问得有些关切,那些伤,她昨日也只看了个大概,那些都是腿上手上地方,看不见的隐处,她想,也许身上还有不少吧。
瞧着这少年,他是以怎样的心态,对被虐打这事,缄口不提一直沉默的?又是以什么心态,才熬到今日才倒下?
少年也习惯了似的,提到伤痛,也只是微微地抖了抖,脸上并未有露出恐惧神色来,轻轻地点首,“……嗯,好多了,爷爷让神医都瞧过了,很快就无消痕的。”
“嗯。”田洱应声,似乎并不去猜想,为何他要称自己田姐姐,也不去想,他内心是否还在害怕,更加不敢问,你娘亲为何要打你,为何你不反抗……
很显然,这小少年也不是个爱说话的孩子,听不到田洱主动开口说话,他也就静静地坐着不说话。于是,凉亭下,一大,一半大并排坐着,一个望着庭里风景,一垂眸看自己白皙的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下人丫鬟来带走那少年,田洱才将视线放于他身上,久久不离去。那少年看着田洱的注视,知道她眼里的关怀一般,用清脆的声音道了一句:“娘说,她往后都不会再打我了。”
久久,田洱才点头,却什么也没有说。
望着那小身影被带离,田洱的思绪,飞得老远。
当天,段苍?也不知谈成了没有,带着田洱便与那花家老家辞行了,老当家对田洱甚是感激的。还再三言谢,送了不少的贵重之礼,田洱脸不红气不喘照收不误,心安理得。
只是,在离去时,花如梦都未独自面对田洱,更未再与她说上一句话,倒是那少年花如幻,可能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冲着上了马车的田洱喊,“田姐姐,你等我,等我长大了,定去段家娶你!”
“……”这喊声,被抛在了马车之后。
后来,花如梦问起自己的堂弟,为何要想娶田洱为妻时,那少年一脸成熟,答得认真:这样的人,以后一定不会打骂自己的孩子。
小子,你是有多早熟!
马车驶回了段家的小院子,虽小,却让田洱踏实。想起方才那小子的话,不禁笑出了声。两日不见田洱的笑了,段苍?都好奇,“因何发笑?”
笑着摇头,最后盯着男人那温和的脸,才幽幽道,“我怎觉得,这里人都爱娶我这样的呢?”大的,小的。
话一句,男人脸色便有一丝不悦了,也只是一丝,并未发作。
“一会,可要上街逛逛?天色尚早,而且事也办得差不多,在此多住几日也无妨。”段苍?尽量不让自己介意田洱那无所谓的话。
提起这事,田洱想了起来,“你不是说你来见一人的吗?什么时候去见?”
走回桌边坐下,段苍?温着脸,给自己倒了杯茶,“你怎知我不是已见过了?”这两日,他见过的人可不少。
一愣,好像……也是。
瞧田洱这模样,段苍?笑了,“逗你玩的,确实还未见到,大至要明日罢。”答了田洱的疑问,“不过,你到时莫跟去。”他也只是这么一提,是否另有深意,就不得而知了。
“为什么?”人呢,往往是不在意的,但你一说不许这样那样,就会激起人的那种好奇与叛逆之心,越是想着要这样那样。田洱,就是这类人。
段苍?瞥她一眼,“没为什么,明日让冬晴陪你到处走走便是了,知道你不喜欢花家人,他们以为我们已离了此城,便不会来打扰到你的。”他似乎打算卖关子到底了。
的确,田洱一看到花家就会想到那些不甚开始之事,不管是大的少爷,还是小小少爷,都不是让人省心的。
说来,与花家,还真有缘。
孽缘。
次日——
田洱面上,的确是不管段苍?去见谁的,那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与平常的她没多大区别,若说有区别,便是她脸上的笑容过于明艳了。
说起雨绣城,最出名不过绸缎绣坊。
这里有最好的染坊,最好的绣坊,最好的绣娘,最历史悠久的养蚕生丝之道。
女子么,自然最爱此道,女为悦己者容。将自己扮得华美高贵,或是淑雅玲珑,那是一种天性,与生具来的。田洱也不例外,她逛了一通下来,倒是添购了不少东西,而女人买东西,不管多少,不管好坏,身边有个付款的,心情总能不一样。
田洱被逗开心了,第二日果真不缠着段苍?要一起去,自己带着冬晴又逛了一日的雨绣城,当中也发生了一些趣事,惦记在她的一生图上的一笔一画,虽不是特别鲜亮,却也是不可或缺的。
第三日,二人安然地踏上了归程之路。
此回不必赶急,田洱倒是不再像上次来时那般,吐得昏天暗地,人也清爽心情也清爽,对段苍?的温和讨好也很是享受,高兴时她总还不忘感叹一句:“对我这个名义夫人你都如此,我倒是好奇你真正喜欢着哪个女人时,是什么样子。”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回到段家,田洱就着手忙自己的新店,她听说花家同意派人前来与她商谈,便放了一百二十个心,等着来人。她信得过段苍?做事。
这段时间,那些绣娘已按她的意思,做了不少的衣裳出来,不过,发生了件小小之事。
田洱回来,瞧着绣娘只有七人,被交待暂管的何月娥也不敢再隐瞒,藏藏掖掖地道了出来:“……阿西已经三日没来绣坊了,昨夜我趁着休工,去了她们家找,可她家里人不清不楚的,也没说个明白,人也没见着。”
本是坐在柜台前的,听着何月娥话,那白皙而细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扣着,发出低而轻的声响,就跟人的心跳一般,一下,又一下。何月娥看得,听着,心里有种渗得慌的感觉,直等着希望这老板赶紧给个话什么的。
“嗯,这事,我知道了。”田洱扣了许久,眼看何月娥都快站不住了,她才淡淡地道了这么一句,何月娥眼里有难言,最后也还是得退了回内院,继续完成绣制衣裳。
看一眼守在自己身侧的冬晴,田洱忽然一笑,闪得冬晴有些不稳,不明所以,“……少夫人?”
田洱笑笑,却什么都没说。
到了下午时分,田洱先离开了绣坊,带着冬晴去往另一个方向。也是城南的,不过是城南较西的一处街巷,那儿的屋子建得有些密集,且都不高,更不豪华壮阔。一看就是一些较低层的平民居所,估计几百户人加起来,也没段府前院大。
按着地址,田洱挨家挨户找,终于在临水边最里的一小院屋外找着了那个地址,门是紧闭着的,从门缝里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瞧见两年轻且貌美的姑娘出现在这种地方,隔壁坐门前的一老太太伸着脖子就问了:“你们找谁啊?”东张西望的,不是找人是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