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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董仲舒的天人感应学说兴起之后,皇帝一方面获得了至高无上的神权,动辄以天子论,但是在另外一方面,却也不得不开始背起了各种黑锅,各种自然灾害都成了天子德或不德的象征。
干旱便是一例。
李治登基不过两年,两年的年景都不大好,各种自然灾害频发,于是这次刚有苗头,他便搬去了正殿,检查死刑卷宗,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倒叫人不好说什么了。后来干旱有所缓解,众人当这一关过了呢,没想到不过月余,刚刚入伏,天气便又不下雨了。
李治是天子,能做的都做了,于是接下来就该是从上到下的自检了。宰相为百官之首,首当其冲的就受到了冲击,所以这会儿长孙无忌都写了三道奏折的请辞,不过到最后都被李治挽留了而已。这倒不是说李治不想他回去,只是长孙无忌如今,动不得所以不但李治不能找茬把长孙无忌踢下去,甚至还要极力挽留长孙无忌继续当宰相。
有长孙无忌带头,文武百官都纷纷展开了“自检”行动,原本只是一场官样上的形式主义文章而已,可没想在这个时候竟然爆出了诸遂良的事情,于是一时间众人哗然,大家纷纷都用“我们中间出现了一个叛徒”这种眼神来看诸遂良。
干旱要么表示皇帝失德,要么表示有冤案。大家开始都只往前面想,但皇帝兢兢业业艰苦朴素,宰相带头自检,百官也做了深刻的自我批评,大家德行都没有问题,所以便不得不将实现转移到了后面。连着前几年的旧案都翻出来了,卯足了劲儿想要找个冤假错案,抓个替死鬼过来,给着这场大难一个合适的解释。
所以,这会儿诸遂良爆出了仗势欺人夺人家产的事情,天下大旱这口大黑锅不偏不倚的就盖在了他身上,一时间不管是跟他交好的还是交恶的,没有一个人肯为他说话,大家都纷纷表示诸遂良做出这种事情来罪大恶极,必须要严惩。一件放在平时不过是御下不严的罪责,忽然就变成了足以削官掉脑袋的问题。
不过李治是个懂分寸的人,诸遂良怎么说都是先帝留下来的辅弼大臣,又有党羽,他要是把罪定的太重肯定会激起一帮人生“兔死狐悲”之感,所以也就训斥了几句之后,将他迁为同州刺史。
李治这个决断,让着长孙无忌都不得不称妙,论官阶他并没有将禇遂良降多少,连着长孙无忌都不能怪他苛责老臣,反而还得代着禇遂良向皇帝谢恩,感谢李治的仁慈。但是要论实际,禇遂良一脚被踢出中枢,自己断失一臂,李治身边空出老大一个位置,整个局面却是忽然就活了。
只是毕竟还年轻,若是以为这样便可以扳倒自己,倒是太天真了。
长孙无忌自己心里头盘算清楚了,对于禇遂良的哀嚎并不十分上心,只是劝他,“这个时候朝廷内外的眼睛都在你身上盯着,我也不好帮你开口说话。你且去同州上任,不出三年,我一定能让你回来。”
长孙无忌是个谨慎的人,他既然能开口说话,便是有十足把握了。禇遂良虽然心里极其不情愿离开京城,可如今并无他法,于是也只能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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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趁热打铁,等着禇遂良一离开,李治便甩出了长孙颖让人改进的那一堆抗旱工具,说是昭仪梦天人传授,狠狠的帮着长孙颖刷了把好感度。
“你说是工匠所做,要不然说是你梦到的也好啊,干嘛挂在我名头上。”长孙颖得到这个消息,挺不高兴的嘀咕着,李治见状,实在是忍不住,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我这是送功劳给你,你还不乐意。”
“总觉得有点过了。”长孙颖被他捏的快点闭过气去,打开他的手,揉了揉自己红彤彤的鼻尖,“现在走到哪儿去都有人看着我,还有人谢我,好不自在。”
宫里头的宫女太监,有不少都是因为家贫入宫的。他们前身大多数都是自耕农,因为天灾*破产,因此就算是如今已经脱离了农人的身份,却还是有些亲戚仍然是农人。长孙颖的这项举动造福的是千千万万的普通老百姓,这些人的家属也在其中。可以说因为长孙颖的这一作为,他们许多亲属都逃离了为人奴婢的命运,所以尽管这些小人物无权无势,但内心都充满了对长孙颖的尊敬,如今就算是在宫里头的小径上看到长孙颖,也会特意绕路过来作个揖,行个礼。
“之前让位是贤,如今造福天下却是慧了。”李治伸了个懒腰,“有些事情动静儿越小越好,例如我对你的独宠,但有些事情却是越大越好,例如这种积攒功德的事情。”
“我一个深宫妇人,要这些虚名做什么,还不如说是你梦到的,倒能收拢些民心。”长孙颖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可仍然觉得浪费了。
“谁说你不需要,就是因为你在深宫中,所以才需要。”李治不赞同的摇摇头,“你四处不沾边儿的,这么一个在宫里头立着,我不为你谋划些怎么行。”
“我在宫里头四不沾边儿又怎么了,又不是我一个人这样,别人能做,我自然也行。”长孙颖嘀咕着叹了口气,“前头忙的狼烟四起,后院还一个掐的跟斗鸡眼儿似得,真怕是累不死人。”
李治听着她这么说,知道她口中另外一个事不沾边的人是指晋阳公主那事儿,便也是一叹,从后边拥住她,“我连累你们了。”
皇帝是孤家寡人,如今连同他亲近的人,都不得不变成了孤家寡人。
“自家人说什么两家话。”长孙颖拍着他的手,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难过,倒是劝慰着他,“只是你自己切莫心急了,欲速则不达,这治国之道哪里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后面日子还长着呢。”
“是啊,日子还长着呢。”李治从后面蹭了蹭她的脖子,当下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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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仪,你看这些东西行吗?”纤云将准备好的礼物拿来给长孙颖过目,长孙颖看了看,然后点头,“就这个吧。”
“公主好书法,难道昭仪不应该选名家字帖什么的?”纤云看着长孙颖盒子里的发饰,有些担忧的说。”
晋阳长公主可是最受重视的一位公主,虽然她待着自家昭仪不是很亲厚,可纤云实在不愿昭仪因为这种小事而怠慢了晋阳长公主,引来晋阳长公主的不满。
“她喜欢书法多少人知道,从小到大,先皇送的,陛下送的,都汗牛充栋了,有什么没见过?还不如送她一些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呢。”长孙颖笑了笑,让人将着饰品衣裙放好,拿着大盒子装起来,“再说她就要入道,只怕更罕有人想起送她梳妆打扮的东西了。”
“可这个不怎么值钱。”纤云巧手的将着盒子用锦缎打成好看的结,小声的说道,“会不会让人觉得怠慢。”
这些天长孙颖对她信任很多,也经常让她表示出自己的意见,所以纤云并不像初来时那么唯唯诺诺了。
“这送礼的事情,只要送的人尽心,收的人开心就好了,其它贵不贵倒是其次。”长孙颖检查了下铜镜中自己的样子,忽然想着问纤云,“对了,最近那些闲话还有没有?”
长孙颖问的,便是指她回宫后那些针对她的谣言。
“没有了。”纤云没想到长孙颖会忽然问这个问题,慢了半拍后,却是很明确的说道,“自从昭仪弄出了水车,造福黎民百姓后,大家便从心眼儿里觉得你是好人,那些谣言也就不攻而破,再也没有人传了。”
看来李治帮她刷威望的行为还真的挺管用,别的好处她暂且没有受用道,但是能消除掉那些恼人的流言,就已经值回票价了。
“去让人把公主喊来,咱们一同去给长公主道贺去。”长孙颖点点头,不在多问,只吩咐纤云去喊女儿过来。
这个宫婢也是个能干的,自己问过一遍之后,没有指示,就知道盯着后续发展,这份机灵劲儿比一直跟着自己的刘绣等人强多了。
“是。”纤云见着长孙颖问了那句话后就没有下文,跟着什么都没问一样,便也什么话都不说闭着了嘴,自己出门传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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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李治想给晋阳大办出阁仪式,但公主府还没有修好,所以就暂且先不让她出阁。不过因为入道要接受道教的册封,还要举行盛大的仪式,因此晋阳公主不得不先出宫到道观里住一段时间。为此宫中就先给她举办了个小宴道别,各宫有着交情没着交情的人都会去送礼,长孙颖这会儿也就带着女儿去参加这个的。
晋阳公主虽然跟着众位妃嫔们都不甚亲近,可是跟着下一代们却没有这个顾虑,因为对着几位年幼的皇子皇女都非常好。大凤是她这辈儿最大的一个公主,晋阳格外喜欢她,所以今天这种场合,长孙颖自然也要带上女儿了。
长孙颖带着女儿,一路上边走边教着她等会儿去了要如何跟姑姑说话。母女俩正牙牙学语,却忽然从斜刺里走出来的一堆人堵在了路上。
这是谁啊?长孙颖正心疑惑着,看着人群分开,从前头折返过来的萧淑妃,不禁在心里头翻了个白眼。
怎么又是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