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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健有些不好意地说道:“师兄啊,我的作坊在这边经了些事,如今还没有处理完,你要不来我就要去闽城了。很多事你也知道,没钱根本做不成,我要是没有这个作坊,哪里就轻易拿出数百斤的酸碱来验证一些事?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李芸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么说吧,就算你的那篇猜测受到了质疑,但是制作出磷、揭示了骨头的构成、鬼火的形成之类的事却是不会受到质疑的。先生的意思是,如今你去都城是要在贤人祠上留名的,这是许多人盼了一辈子的事,这个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你倒好,像是都城会把你吃了一样,怎么就不去呢?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想要留名还留不下呢?”
陈健苦着脸道:“我当然愿意了,青史留名说真的,谁不想啊?主要吧,就是有些反驳我得想办法证明我是对的,所以还需要一大堆的器具要准备。到了都城,有些器具实在是难以准备。这样吧,等到明年开春我立刻北上,想来那时候我该准备的也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师兄也不想看到我在都城被人围攻,却有口难辩吧?”
“你又要准备什么古怪的东西?”
“一时说不清。”
李芸无奈一笑,又道:“师弟,还有件事,你推测可以电解出钠的实验先生带着我们完成了,师弟师妹们很是引起了轰动。先生倒是不求留名了,但是师弟师妹们却盼着这件事呢,到底还是你提出的办法,总要和你一起一起留名贤人祠上。那你现在不去,大家其实也是有些心急。年轻人嘛,难免对这些看的重些。”
陈健腆着脸笑道:“那就再等等嘛。咱们不是还年轻吗?哎,你不说这个我还忘了呢,师兄,还有件事。”
“什么事?”
“上回不是给先生的信中说道植物生长需要的物质吗?我偶然发现了一件事,这一次你回去可以让先生帮着做个实验,若是成功,恐怕真要引起农学科那边的轰动,定会来拜会先生。这可是件大事,要是真的是这样,说不准真有一天可以亩产千斤粮。”
这句轻飘飘的话让和李芸一起来的人目瞪口呆,可李芸却不以为怪,失笑道:“师弟,是你猜的?还是你已经摸索过甚至已经做完实验了?你这人倒是市侩,拿着个做师兄弟的见面礼?”
陈健嬉笑道:“说市侩也没错,但是吧这个实验需要几个月的时间,你说我在这里做出来也没人信啊,正好学宫有农学科,可以请他们一起来看。我主要是没时间,正忙着学算数几何呢,这个人生苦短啊。再说这件事让我来说出来,总归引起的重视比较小,所以还是交给先生和师兄师姊们吧,得让人知道学识是有改变世界的力量的。”
“你还是没忘都城里关于学识无用的传言啊?”
“耿耿于怀啊,所以得请先生帮我扇他们的嘴巴,堵住他们的嘴。”
“说吧。”
“是这么回事,我这个作坊里有几棵草,后来有一天一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罐子,结果这些草……”
话没说完,李芸摆手道:“行……故事和巧合就不用说了,这个我回去帮你编就行。你就说怎么弄吧。”
李芸心说你要是半年前给我讲故事,我可能会信,可现在我是不可能信了。就像是过年时候弄出的钠一样,你要是没提前准备过,哪里会按你“猜测”的那样一试一个准?
“哦,你回去之后吧,让先生和农学科的那些人呢一起做个实验。用洗干净的砂子作为土壤,水土种子保持一样,三种东西作为比对。一种是我弄出的一种臭水加了酸之后蒸出的粉末,一种是先生已经知道的钾盐,另一种就是用浓硫酸和骨灰共热后的产物。对比看看是不是这三种决定了植物能不能长得茂盛。另外呢,还可以弄出几分地的试验田,看看添加这三种化学肥料能不能达到亩产千斤的结果。”
李芸郑重地点点头道:“这的确很重要,就算是现在没办法生产,可最起码知道了方向,为将来准备。再一个,若是真的成了,也能支撑你万物皆为微粒构成的推测。亩产千斤……咱们这辈子或许看不到,但真要有那么一天,或许天下就安定了,再无饿殍。”
“这也正是我的夙愿。至于这东西到底是谁先做完的实验,倒在其次。”
“我真是看不透你了。”
“先生年迈,我这个最小的弟子,总要送先生一份礼物。师兄师姊们帮我在都城扬名,我也得有所回报啊。”
李芸无言地拍了拍陈健的肩膀,不知道该说什么。
跟随李芸前来的几个对陈健本不熟悉的人也对陈健肃然起敬,然而这种肃然起敬很快就变得别扭起来。
在南安讨论了两天,陈健系统地解释了关于微粒学说的种种符合时代的猜测,解答了很多问题,也用微粒重新组合地学说解释了制酸和制碱的过程,但是具体流程没说。
这让跟随李芸一起来的几个人大为惊奇,又问了陈健很多问题,双方讨论的气氛融洽而又热烈。
这期间敬佩还是主流情绪,直到陈健和李芸等人去了闽城。到了闽城后,和李芸一起的几个人就被陈健的作风弄的哭笑不得。
陈健到了闽城,连夜花钱雇了人,买了红纸,用毛笔写了喜报,贴的满闽城都是。
“喜报:我郡陈健被学宫木老先生收为弟子,并因为……而有资格在贤人祠上留名,为此特在原慈善商社废墟之上举办流水席,以宴请父老乡亲,还请捧场。”
一夜之间,恶俗到极点的村委会级别的喜报贴的满闽城都是,大清早贴喜报的时候,顺带还带动了闽城鞭炮业的发展,乒乒乓乓地放了一上午的炮仗,弄得是满城皆知。
席面定在了十日之后,弄的李芸和那几个人颇为尴尬,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自己的这个师弟……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闽城人一大早就被这热闹弄的清醒了,一群人围着红纸看着上面的字,学宫和贤人祠的名声是知道的,而且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些有一些神秘,一时间赞扬之声无数,又带着十分羡慕。
真正去吃饭的未必很多,可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稍微熟识的都不好不去,那些被慈善商社帮助过的人更是在夜里帮着收拾那片废墟。
至于商社和玻璃行会之间的事,名义上和陈健没关系,总不能怪一个在南安的人对这些事负责,只是由湖霖担起这些事。
陈健就像是根本不在乎这件事一样,尤其是这喜报贴出后更像是一个宣言,我根本就没把玻璃行会的那些人看在眼里,你们愿意折腾和湖霖去折腾吧,我没心思和你们玩。
不论是舆论还是法律,商社这边都占优,田文亮自己心痛病犯了,湖霖便大方地同意拖延下去,顺便趁着机会拿钱给了那些被打伤的雇工,连带着宣讲了一番这些雇工只要没残疾都不会失业的。
陈健也和湖霖商量过,根本不在乎对方的赔偿,说到底就是为了把对方搞臭分化瓦解而已。按照法律赔偿的那几个钱只能算是聊胜于无,根本初动不了这些人的利益。
田文亮这一病,陈健又趁机散播了许多的流言,连夜造谣花钱在街头巷尾传播,绘声绘色地描绘了田文亮的发家史如何肮脏,弄的田文亮恨不能撑着拐棍出来告诉众人自己真的病了。
陈建是真的不怕,论家世自己的父亲好说还是个军官;论技术,这些作坊肯定比不过自己。
论打架斗殴,陈健深知一个道理,黑社会肯定打不过冲锋队,冲锋队基本打不过纠察队,自己商社这纠察队虽然就顶个名,但既有组织肯定是不怕城狐社鼠的,长木杆是经过数不清的街头乱斗检验过的神器。
论不光彩手段,陈健更是见得多了。造谣诽谤、恶意中伤、话语权骂人、煽动民意、伪善反击这些,田文亮尚需学习,毕竟族群的历史太短。
敲锣打鼓地闹腾了几天,陈健又叫人给各个玻璃作坊的作坊主送了封信,意思是自己想要宴请众人,商量下闽城玻璃行会的事,并且声明来不来随意。
接到信的作坊主不免有些尴尬,要是去了,那就算是彻底跳下田文亮这条船了,有些落井下石之意。
但要不去,又担心有人去,真要是成立了新的玻璃行会,到时候几家和陈健一起排挤自己,那可就真的不用做这门行当了。
到如今,原本的玻璃行会已经分崩离析,内部矛盾重重,之前被压抑和化解的不公,现在就成了内部撕扯的原由。
陈健的姿态更像是胜利者在受降,明摆着要是不去赴宴那就准备单干了。
有心人自然发现,陈健把请柬送到了各个作坊主的手中,唯独没有邀请田文亮,这就像是一个信号。
那些人也都明白过来,这个陈健不是反对玻璃行会,而是反对会长不是他的玻璃行会。
一边是利益,一边是落井下石的名声,看起来挺难选的,可其实并不难选。
几个尚算是有良心的,去看望了田文亮,几天时间田文亮彻底衰老了。
可就算衰老,外面的动静却是一清二楚,也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意思。
本想着最后劝这些人一句陈健此人绝不可信,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可心中的最后一点骄傲还是让他没说出这番话。
此时说了,这算什么?算是自己中伤别人?算是自己请求这些人别去赚钱?还是算自己除了说这样的话再无力量了?
面对着来到这里的同行,田文亮只是充满沧桑地说了一句话。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