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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载着辖区都督特使的船队并没有按照那些熟悉航路的西班牙船员的指点,顺着海流和信风直接向西前往西班牙。
陈健让船队按照熟悉的路线,向北朝着大荒城驶去。
这片土地已经不可避免地要被人探索,但是想要在这片土地扎根还需要很长的时间,陈健抢在了其余国家的人前面。
有组织的移民和无组织的自发移民差距太大,而现如今的世界上没有一个比陈健更熟悉计划性移民这个套路。上一世怎么说也干了几十年这种事,如此早已驾轻就熟,该准备的东西也都准备的齐全。
用技术垄断优势吸血全力发展这片地区,实际仍旧是一种隐性的宏观调控和计划指导。
源源不断的资金投入,在短时间不会有回报。尤其是弄出了南洋贸易公司之后,故土的有钱人都会盯住南洋,这里可以闷声发大财。
时隔一年,陈健再一次踏上大荒城的时候,已经是大荒城开始建设的第三个年头了。
这里绝大多数的人名义上都还是殖民公司的雇员,即便最早一批踏足龟岛的雇工也还需要两年的时间才能解除雇佣合同。
严格的计划性之下,一座有规划的城市的雏形已经出现。
这不是一县一村之人的智慧,而是以党派为依托集结了大量的优秀人才,加之已经持续了五六年的新式学堂培养模式,各方面的人才都不缺乏。
这个时代,刨除掉文史,如果想在理工科上当个类似与博物学家的略懂粗通的“全才”还是可以做到的。
在工程师的规划下,以河岸的码头为中心,一座石头木头和泥土搭建的防御性堡垒已经成型。
当初留下的四门大炮也被安放在了高地的炮台上,如果大炮的数量再增加一些,配备上六斤的野战炮,完全可以遏制或是击败千人的进攻部队。
这里就是整个大荒城的中心地带,由于陈健对形式的判断,人们相信十年之内这里是安全的。
加之之前党委会讨论后的长期规划,大荒城整体是以三万人为目标规划的,整体的防御体系也是以十年为周期。
关于这一点的判断,陈健十分确定。
十年内没有人可以把手伸到这里,包括欧洲人也不可能,他们自己那边还有一堆的破事,重心也放在了东南亚而非这里,最多迷雾打开后荷兰人去北边捯饬毛皮,建立贸易站之类。
十几年后,世界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那时候可能会形成短暂的移民潮。但那时候想必自己在这边也站稳了脚跟,把原住民的上层弄掉,主流文化仍旧是变异的中华文化。
再次回到这里,留在这里的人为舰队中的人准备了一场特殊的宴会。宴会上是完全不同的饮食,就像是去了另一个国度,但是整体的味道依旧没变。
馒头变为了玉米窝头,鸡肉变为了火鸡,没有猪肉牛肉和羊肉这些需要继续繁殖的家畜,鱼倒是不少。
茴香花生、土豆汤、烤地瓜之类的东西都是故土所没有的,菜的滋味也朝着麻辣的方向发展。
同船队的一些欧洲人吃的并不习惯,尤其是一些菜色的做法。
但是故土来的那些人却很快习惯。无非也就是菜籽油豆油变为了花生油、茱萸换为了辣椒、鸡稍微大些肉稍微柴些、面糊糊变为了玉米粥,别的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这场宴会之后的食物采购,也算是大荒城殖民公司所获得的第一笔来自外界的银币收入。
这里还算不上城市,只能说是一个大农村,稍微有一些城市的影子。
远处似乎还在建设着什么,不过船队中的人不经允许是不能离开的,也就没有机会仔细观察这里。
陈健和留在这里的同志们外加那些被流放到这里的其余派别的人碰了个头,内部的欢迎会就简单的多。
如今大荒城内成为党的外围成员的人已经不少了,那些移民也习惯了这里的那种氛围,正处在党派的上升期和发展期,活泼而又充满活力。
大荒城内的人都知道,墨党这群人,经常开会,会很多。陈健既然回来了,免不了又要开会。
但是开会之前总要实事求是做调查的,陈健的时间不多,只能在这里逗留十天左右,再晚一些就要遇到飓风的多发期了。
第二天一早,也没有休息,和几个人围着大荒城转了三天。
堡垒之外,是广阔无边的玉米田,还有一些其余的作物。
种植方式虽然粗犷,但是垄作技术的成熟仍旧可以达到客观的亩产。比起亚洲的精耕细作的产量的确没法比,但是亚洲也一样不可能拥有人均这么多的耕地。
手摇脱粒机在航海之前的两年就已经准备好,所以玉米可以作为大规模的粮食或是饲料作物。
加上这里的土豆、地瓜之类,粮食问题可以自给自足不成问题。
暂时陈健靠的是钢锭、炸药、煤油、玻璃之类的技术垄断型产业吸国内和全世界的血,也就不需要靠农业来完成积累。
再者,短时间之内安定的和平环境、世界工业化还早自己这边反而领先等等优势,也允许用一种长期的半自然积累的方式进行一些必要的东西。
三天的考察之后,党内不可避免地举行了一次会议。
会议讨论三件事:大荒城今后的发展方向、与本地原住民族群的关系、听陈健做暂时已知的外面世界的汇报免得闷头不知道世界有多大。
既是党内的会议,一些其余派别被流放到这里的人无法参加,难免有些郁郁。
这是一次扩大会议,所有党小组的组长都要参加。
此时尚且还是公司的形式,要等两年后才有第一批自由的人,而墨党成员又基本都是组织者,基本上这就是两年后的国人代表大会的模子了,可能以后还要多一些人,但也不会差出太多。
会上先由留守在大荒城的一些人做了些报告,之后由兰琪总结性的发言,以及解决一件很重要的思想冲突。
“大荒城此时的发展,是畸形的。这种畸形表现在任何的作坊都不是自由积累的,而是由陈健用在闽郡的工厂和股票支撑的。我希望与会的各位同志能够认清这一点,在大荒城可以做到的事,在闽郡未必能做,同样放到别处也不能复制,不能生搬硬套。”
“不考虑煤和原材料的问题,一套以硫酸、制碱、玻璃、黄血盐、肥皂、炸药、漂白粉为体系的工厂,不计人工和平时的周转,至少需要二十万银币。”
“假使没有陈健的投入,从零开始,从开垦土地开始算,就算不吃不喝,也需要数千人积累数年的时间。”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我说这些的意思,就是希望大家不要把这里的情况适用于闽郡或是国内其余地方,以免将来犯下大错。”
“但是,如果完成了积累,建起了这样一座体系工厂,每年的收入却很可观,可以说一切顺利的话一年之内就能将投入的钱全都赚回来。”
说到这,兰琪看了陈健一眼,笑道:“看了报表和统计数据之后,我才算是真正理解陈健说的原始积累的第一桶金有多么重要。不过我倒是很好奇,陈健的第一桶金是怎么完成了?看来你父亲也不是什么清廉的官员……”
众人都笑,陈健也跟着笑起来。
真是不得不笑,如果这些钱真是父亲贪污走私来的就好了。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积累这第一桶金的过程,害了几十人家破人亡,十几人残疾,几十人风险投资血本无归自杀,三十多人在实验生产中残疾,八个人因为吸入了过多的毒气苟延残喘……
只是这些东西都是暗暗进行的,如今积累完成,摇身一变就是闽郡数一数二的慈善家。
众人笑过之后,兰琪接着说道:“这种积累的过程能不能越过去?在大荒城可以,因为大荒城如今不过数千人,而陈健的工厂吸着沿海诸郡和都城数百万人的银币。”
“但是对故土而言,却不可能。我们要看到土地兼并、行会被打破之后的种种未来的可能,并基于此做出决定。这也是我们和一些派别之间的分歧,虽然他们在心理上最和我们接近,但是他们注定是没有出路的。”
“这种过程必然进行,但是进行的过程中我们是不是什么都不做?顺其自然?如果是那样,那么我们聚在一起的目的又是什么?”
“又比如,陈健之前说的奴隶贸易。这也是个完成原始积累的有效手段,我们做不做?可不可以为了我们的目的做这种事?”
“我要说,不能。如果那样的话,我们的党就要改名了。不再是墨党,而是改名叫国家民族党。”
“其中的区别在哪?区别在于,我们在前年的大会上已经确定,我们不可能代表所有人的利益,只能代表一部分人。这是我们在这里扎根的基础,也是我们继续在国内活动的基石。”
“在没有发现外面的世界之前,我们是绝对正义的,加入组织的人从没有半点疑惑。”
“为什么?因为当时我们知道的世界,只有我们自己。我们所争取的东西,就是全世界所希望争取的。”
“但是现在,外面的世界出现了,疑惑也就同样发生了。这种疑惑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在咱们内部、在进步同盟中有很多。”
“一些人开始疑惑,我们所追求的十一小时工作制、工伤赔偿、社会调剂、最低工资、象征性失业保险这些东西……算不算叛国?”
“因为我们在追求十一小时工作制的时候,别人却进行十五个小时的工作制,也没有工伤赔偿最低工资这些东西,积累起来也就更容易。从这个角度上,我们的确是叛国者。”
“也有人说,你们追求这些东西,人家并不追求。别人往前走,你却往后退,这是一厢情愿。”
兰琪深吸一口气道:“这件事,是个值得思索的问题。此时不需要大家回答,也不需要讨论,只是希望大家仔细思索。但是,大荒城必须有大荒城的态度和规矩,就算失败,我们也曾追求过我们所认为正义的东西。”
“路要一步一步走。在大荒城,我们今后的工厂,包括日后在这里投资的、非我们集体所有的私人的工厂,必须实行十一小时工作制,必须实行我们制定的工伤赔偿之类的种种规矩。”
“就算我们失败了,就算我们被别人嘲笑,至少我们为我们相信的正义付出了努力。没试过,怎么一定知道会失败?没试过,怎么就知道提高最低工资和十一小时工作制下的效率就一定比奴隶低呢?”
“自由的拥有一丁点福利的雇工,对比那些奴隶。我们大荒城就是要做一个对比,让世人看看,到底哪个发展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