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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萼族族花?”公仪音诧异出声。乔毅身上居然会有隐藏的萼族族花纹身,这是不是说明,乔毅便是萼族人?!
“秦寺卿,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萼族……是什么?”薛静仪目瞪口呆地看着乔毅胳膊上显出原形的娇艳花朵,满脸不解之色。
“萼族……是很早之前的一个边陲小族……”秦默看一眼薛静仪,将萼族的基本情况缓缓道来,薛静仪脸上的神色随着秦默一字一句的吐出而愈发变得愕然。
“这么说,这个乔毅……是萼族人?”秦默解释完毕,薛静仪沉默半晌,方才回了神,诧异道。
“乔毅,你可是萼族人?”秦默转向乔毅,冷眸一扫,语声淡然。
乔毅冷哼一声,负手立于厅中,背脊挺直,并不看秦默,看上去一身傲骨铮铮。
“九郎,这纹身怎么回事?”公仪音仍有些不解,凝眉有几分疑色。这纹身之事,她先前并未听秦默提起,故而有此一问。
?“萼族族人稀少,每位族人在出生之后,都会用特殊药水在手臂处纹上一朵紫萼花,以作萼族身份的标识。这种药水干了之后,平日不会显现花朵的模样出来,只有遇热才会现形。”秦默淡淡解释
公仪音面露恍然的神色,难怪秦默突然叫衙役端一盆热水过来,原来是为这个原因。
秦默招手唤来一名衙役,低声吩咐了几句,衙役应一声是,领命离去。
他这才轻踱几步走到乔毅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薛公中毒身亡之事,是否与你有关?”
乔毅仍旧不说话,一双平淡无奇的眸子中却忽地有了看不懂的幽浓深色。他低垂着头,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
这是打定主意不说话了。
秦默不急也不恼,反而走到厅中的席位后缓缓坐了下来,尔后看公仪音一眼,微勾了唇道,“无忧,你也过来坐吧。”
见秦默一脸成竹在胸的模样,公仪音原本紧绷的心也放了下来,微微一笑,紧邻着秦默坐了下来。
坐定,她不经意抬眸,正看到薛静仪眼中闪烁的幽光。她看向乔毅的眼神,似乎像淬了毒的尖刀,恨不得将他凌迟剜骨的模样。
公仪音心中微微一惊。
薛静仪此时心中已被恨意占据,浑身散发出浓重的戾气。
而她身侧的常夫人,却低垂着头,面容看不真切,只是浑身的气韵有些呆滞,就好像没有了灵魂的躯壳一般。
薛静仪紧紧盯着厅中神色莫辨的乔毅,突然,眼中怒火一迸,猛地一拍凭几站了起来。未待众人反应过来,她突然冲到乔毅面前,手一扬,只听得“啪”的一声,乔毅的脸颊上已经出现了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公仪音神色大变,忙起身想赶上去制止。
好在旁边候着的衙役很快反应过来,上前将仍欲出手的薛静仪给制住。薛静仪被衙役钳制住双手,眼中的恨意却愈发浓重,恍如沾染了地狱之息一般,让公仪音的心里愈发忐忑不安起来。
她忙走上前,示意衙役将薛静仪放开,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柔声安抚道,“静仪,你先冷静冷静,凶手也不一定是他。”
常夫人此时亦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大惊失色地走上前,一把抱住薛静仪小声啜泣道,“静仪,你别做傻事。逸海的仇,无忧和秦寺卿一定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
一直低头不语的乔毅此时终于抬了头,冷然的视线在常夫人和薛静仪面上一扫,眼中闪过一抹古怪,很快,又低垂了头,仿佛方才眼中那一瞬间的情绪波动只是错觉。
被常夫人紧紧抱住,薛静仪终于崩溃,反手抱住常夫人嚎啕大哭起来。
常夫人柔声劝着,总算把薛静仪劝了回去。
公仪音舒一口气,转头看向秦默。却发现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常夫人低头哄劝薛静仪的身影上,眼中落幽深剪影一片。
在常夫人的柔声安慰下,薛静仪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一些,厅里又恢复了安静,只闻薛静仪时有时无的啜泣声。
不多久,方才被秦默派下去的衙役去而复返,走近厅中朝秦默行了个礼,尔后拿出一个白瓷药瓶出来递给秦默道,“寺卿,这是在乔毅房中的床褥下搜到的。”
秦默接过,打开瓶塞微微一闻,眉头不由皱了皱。他看向公仪音,眉微挑,似在对公仪音发出无声的邀请。
公仪音会意,起身上前接过瓶子也闻了闻。
那日在太医院碰到赵太医,公仪音特意向他请教了噬心散的事,赵太医被她缠不过,只得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全都告诉了公仪音。
公仪音看着瓶中微黄色的粉末,细细嗅来,有一股淡淡硫磺味飘入鼻端,其中夹杂着些许细微的柚子皮味,不由神色一凛。这气味,正同赵太医向她描述过的噬心散气味一致。
“如何?”见她神色有异,秦默轻声问道。
公仪音点点头,“确是噬心散无疑。”
秦默眸光凛然,看向乔毅嗤笑一声,“乔毅,薛公所中的噬心散之毒在你的房间搜出,你还想否认吗?”
乔毅这才抬了头,目光在在场众人面上一扫,终于露出一丝颓然的神色。他自嘲地笑笑,觑着秦默道,“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薛逸海的毒,是我下的。”
他平静地道来,眼中一片凝然无波。
薛静仪一听,顿时气红了眼,手往凭几上一拍就想站起来。好在常夫人眼疾手快抱住了她,这才没让她又冲上去。
“为什么?!”薛静仪被常夫人紧紧抱住腰身,动弹不得,只得双目含泪看向乔毅怒吼道,“为什么要杀我父亲!他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他?!”
乔毅深潭无波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凌厉的厉色,刀锋般的目光倏地朝薛静仪一扫,咬牙切齿道,“为什么?!你以为薛逸海有多无辜吗?!我告诉你,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薛静仪眉头一皱,银牙紧咬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乔毅冷哼一声,“你不知道吧,你的好父亲,其实是个杀人凶手!”
“你说谎!”薛静仪尖叫出声。
“我是不是说谎……”乔毅睨一眼一旁沉然而立的秦默,“你可以问他!”
薛静仪泪眼朦胧,扭头看向秦默,哑着嗓子道,“秦寺卿,他……他说的……是真的吗?”
秦默微微蹙了眉头,定定看乔毅一眼,而后转向一旁目瞪口呆没有回神的韦立群道,“韦班长,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再派人叫你。”
韦立群一见这架势,知道接下来秦默要说的是定是机密,他不过一介普通百姓,也不想掺合到这些复杂的事情中来。看一眼乔毅,在心中叹了叹自己的识人不明,依言退了下去。
秦默这才转过身,对上薛静仪泪眼婆娑的眼,微微叹了口气,“当年之事,薛公也是奉命行事……”
话音未落,便被乔毅冷冷打断,“奉命行事?好一个奉命行事!莫不是这轻飘飘四个字,就能抹去他当年残忍迫害三百多号人的事实了?”
他冷笑一声,看着秦默冷冷道,“好,你不肯说,我来说!”
“当年公仪氏于乱世中建立南齐。建国初期,民心不稳,五大士族也对其多有不服。这个时候,公仪氏先主不想着励精图治,反而把主意打到了士族头上!”乔毅愤愤不平道。
“五大士族?”薛静仪紧紧盯着他,声音沙哑不解问道,“不是顾陆容朱四大士族么?这五大士族是怎么回事?”
乔毅嗤笑一声,语声愈发冰冷起来,“你之所以不知道五大士族,是因为当时的吴姓士族之首高氏,在前朝被灭了族!”
“什么?!”薛静仪小声惊叫一声,双目圆睁,一脸不可置信。
饶是公仪音早已知道这些内情,这会听来仍觉胆战心惊不敢相信。
灭族……那可是三百多号鲜活的生命啊!
乔毅面上神情愈发冷如霜雪,冷凝的眸子在薛静仪面上顿住,声音幽厉如鬼魅,“没错!为了杀鸡儆猴,对不服其统治的士族起到威慑作用,公仪氏先主竟然给当时五大士族之首的高氏安上个莫须有的罪名,将高氏嫡支三百多号人都给杀了!”
薛静仪身子一抖,踉跄着退后几步,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似乎一时未反应过来。良久,她抬了头,目光一片幽深,“你说的这些,都是先主所为,与我父亲何干?!你为何要毒害于他?!”
乔毅冷笑一声,“你以为你父亲有多清白?!当年,公仪氏先主就是用他这把刀,杀了高氏上下三百多号人口!”
见薛静仪皱了眉头,面有不解之色,乔毅语声愈发冷冽,“当年,若不是薛逸海伪造证据,污蔑高氏与我萼族勾结,公仪氏先主哪来的借口处置高氏?!”
公仪音蓦地一惊,求证似的看向秦默,却见秦默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眸中水雾袅袅,并未出声反驳。
看来乔毅所言非虚。
原来当年高氏被灭族,竟还有这样的隐情!现在想来,该是先主没有借口对高氏动刀,只得授意自己的心腹薛逸海伪造出高氏同萼族勾结的证据,再借此灭了高氏嫡支。
公仪音唏嘘不已,忽而想到一事,抬目不解地看向乔毅,语声清冷,“你既是萼族之人,高氏灭族与你何干?!”
乔毅冷笑一声,“当年萼族被扶风族所灭,我护着夫人一路逃至建邺,正好碰到高氏郎主,郎主对夫人一见钟情,娶了夫人为妻。萼族灭族,虽非我愿,但看到郎主待夫人极好,我也就放了心。不管怎么说,族长嘱我护得夫人周全,夫人能收获自己的幸福,我自然很高兴。可是!”说到这里,他语声陡然尖利起来,“就因为你们公仪氏,为了自己的统治,滥杀无辜,夫人才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这让我如何不恨!让我如何对得起死去的族长!”
公仪音微怔,细细咀嚼着乔毅这番话,终于将事情的大概理了出来。
原来,乔毅和当时的高氏主母皆是萼族人,听乔毅的口吻,这位高氏主母,大概是萼族族长之女。当年萼族被灭,乔毅和高氏主母辗转流落到建邺,被当时的高氏郎主所救,萼族族长之女与高氏郎主结为夫妻,过了一段郎情妾意幸福美满的生活。
只是后来,高氏不服公仪氏统治,被先主嫉恨,趁机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在高氏一族身上,下令将高氏灭族。萼族族长之女身为高氏主母,自然也被处死。而乔毅不知为何逃脱了出来,一直对公仪氏和一手促成此事的薛逸海怀恨在心。只是先主已逝,公仪氏又是皇族,要近身十分困难。便把注意打到了薛逸海身上,伺机潜入华韶班中,找机会毒杀了薛逸海,以报当年灭族之仇。
看来,什么颠沛流离,什么饿晕路旁被华韶班所救,都是乔毅一开始便算计好了的。他也许打听清楚了常夫人的喜好,也知道常夫人的生辰很快便到了。恰好此时华韶班入京,便给了他一个混入其中的机会。
也是上天助他,薛逸海竟真的请了华韶班入府!
只是……她蹙着眉尖,狐疑地打量着一脸愤怒看着她的乔毅,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还有哪里没有理顺,可一时半会又想不出来。
这时,秦默淡淡开了口,清淡如水的目光在乔毅面上流转,“你说薛公之毒是你下的,你是如何下的毒?”
乔毅冷冷回望,不屑道,“自然是在玫瑰花胭脂中加入了噬心散粉末,胭脂敷在脸上,粉末随着薛逸海的呼吸被吸入腹中,这才中毒身亡!”
他说完这话,仰天大笑两声,“哈哈哈哈,说起来真是天助我也!我当时虽然成功地混入了薛府,可根本无法进薛逸海的身,没想到薛逸海为了哄他夫人开心,突然要求第二日在台上扮老生唱段戏,当时我就知道,机会来了!”
秦默轻拂袍袖,目光紧凝在面前一脸歇斯底里的乔毅面上,神情默然。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既然你对下毒毒害薛公的事供认不讳。来人,将他带回延尉寺候审。”
乔毅唇畔,突然扯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他寒凉的目光,在厅中众人面上一扫,尔后缓缓闭了眼睛,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神情。
公仪音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
突然,她想起上一个案子,廖青风在喝下那杯毒酒之前也是这样生无可恋的眼神,难道……?
她神情一凛,忙拿眼看向乔毅。
却见秦默的动作比她更快,飞身上前,一把掐住乔毅的下颌。
乔毅扯出一抹苍白而得意的笑容,语声沙哑,缓缓道,“已……已经晚了,我来的时候就……就感到事情有异,在牙齿后藏了裹了噬心散粉末的药丸。方才,我已将药丸咬破,现在噬心散已进入了我腹中,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在平静中死去。”
秦默恨恨地收回手,语声沉凉,“为何要自杀?!”
乔毅抬头看着他,喃喃道,“这么多年,我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在世上,唯一支持我活下去的信念便是亲手手刃仇人。如今薛逸海被我杀了,我心愿已了,再苟活于世已没有什么意义。至于公仪氏……”乔毅扭头看向一旁的公仪音,笑声诡异,眼中散发着幽光,“公仪焕昏庸无能,这南齐的天下,迟早要被颠覆!我会在地下,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说罢,他又长笑几声,笑着笑着,声音渐低,面上的神采也渐渐变得死白。终于,公仪音看到他缓缓闭上双眼,身子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再无声息。
秦默皱了眉头上前在他鼻尖一探,很快收回手,眸中神色波动了几许。
“死了?”公仪音还存着一丝侥幸,目光切切地看向秦默。
秦默默然地点了点头,目光一转,看向一旁似被惊吓住的薛静仪和常夫人道,“乔毅畏罪自杀了。”
常夫人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冲秦默点点头道,“多谢秦寺卿还逸海一个公道,相信逸海在天之灵也能感到欣慰了。”
“这里,我会让人善后。常夫人和薛家女郎先下去歇着吧,若有事情,我再派人去找你们。”
常夫人神色苍白地点了点头,扶着薛静仪一道站起身,朝秦默行了个礼,而后缓缓朝门外走去。门外远远候着的侍书和采月见她们出来,忙迎了上来,搀扶着两人往远处去了。
公仪音收回落在她们凄凉背影上的目光,面露唏嘘之色。
她看一眼地上乔毅已了无生气的冰凉尸体,叹一口气道,“没想到这案子背后,竟还有这样离奇的故事。”
秦默“嗯”一声,没有多说。
不知为何,明明案子已破,可公仪音总觉得,他并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周身的气息,仍有些深沉而难以捉摸。
公仪音目色一转,刚待发问,门口却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是荆彦处理完别的事赶了过来。
他急匆匆走近大厅,目光落在厅中倒在地上的乔毅尸体之上,惊诧道,“这是怎么回事?!”
公仪音便将方才发生的事同他复述了一遍。
荆彦听完,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公仪音,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居……居然是这样!”
公仪音亦是唏嘘,点点头没有心情多说。
秦默淡淡瞥一眼他,吩咐道,“将乔毅的尸体运到义庄看看,看是否是因噬心散中毒身亡。另外,再派人仔细搜搜乔毅的房间,看还能不能发现什么。另外,再将华韶班的人排查一遍,若是没有什么异常,便放他们离开吧。”
荆彦应了,朝公仪音示意一下,又匆匆下去安排了。
吩咐完荆彦,秦默眉眼冷凝,似有片刻怔忡。公仪音安静地待在一旁,识趣地不去出声打扰他。
终于,秦默抬了头,看向公仪音道,“案子既然已经破了,我先送你回府吧。这几日辛苦你了。”
公仪音默然应了,同秦默一道朝门外走去。
初秋的天气,已有了一些凉意,拂面而过的风,带着一丝舒缓而宁静的气息。见案子得破,公仪音心情舒畅,张开双臂深吸一口气,面上带着舒缓而甜美的笑意,扭头看向秦默道,“阿默,这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父皇那里,应该也放心了。”乔毅不过是萼族余部,孤身一人,掀不起什么风浪,如今又已死,自然不会再翻出什么前尘旧事来,想来安帝听到这个结果也能安心了。
秦默点点头,抿唇冲她微微一笑,“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回去好好歇歇吧。”
公仪音点点头,隐隐闻到空气中的丹桂飘香,幽香盈鼻,不由心情愈加舒畅起来,刚想打趣两句,却忽而忆起一事,面色一沉,凝了眉眼看向秦默,面上一派端肃。
“阿默,有一事,似乎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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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终于周末了,我发四,明天一定恢复万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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