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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听到刘邴这话,公仪音秀眉一挑,露出十分吃惊的神色。
她是当真没想到,皇后居然会行这等事!
这……这不是主动把父皇往别人怀里推?她记得刚重生之时,皇后还想方设法要维持住父皇的宠幸呢,为何现在却……?
公仪音百思不得其解,一时沉默下来。
又走了一会,承天门已历历在望。
刘邴送公仪音到了承天门处,朝公仪音行了个礼,“那奴才便送殿下到这里了。”
公仪音点点头,心中仍有些不放心,“刘中人,我总觉得父皇那里有些不对劲,你帮我看着些,若有什么异常,可以派人去重华殿告知青璎和青珞。”说着,郑重其事地朝他行了个礼,“刘中人,父皇就拜托你了。”
刘邴忙回了礼,嘴里道,“殿下折煞奴才了,这本就是奴才的分内之事,奴才一定不负所托。”
公仪音点点头,这才转身出了承天门。
出宫门一看,帝姬府的车辇正在城墙处等着,黎叔见公仪音出来,忙笑着迎了上来,“殿下出来了。”
公仪音见仍是黎叔在此候着,不由有些奇道,“黎叔,你方才送驸马回府了吗?”
黎叔笑吟吟看一眼车厢内,“驸马在车里等着殿下呢。”
公仪音心中一暖,收起面上的冷意挑帘上了车。
秦默正拿了一卷书在手中,就着从窗帘处洒进来的阳光认真看着,眉目温柔。见公仪音进来,抬眼望来,淡淡一笑道,“阿音,谈完了?”
公仪音耷拉着嘴角,在他身旁坐下,“阿默,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
“怎么了?”见公仪音神情有异,秦默放下手中书卷认真地朝她看来。
公仪音便将方才安帝突然翻脸之事说与了秦默听。
秦默一听,神情也沉了下来。
“阿默,你说……皇后该不会……对父皇也下了毒手吧?”公仪音无不担忧道。说到这里,她懊恼地垂下头,“要是能早点想到这一层,我方才就应该找个机会替父皇把个脉了。”
“罢了。”秦默宽慰道,“事已至此再懊恼也没有什么用。而且,方才主上正处在暴怒之中,若发现你在给他偷偷把脉,说不定又会勃然大怒,我看……还是再找机会试试也不迟。”
公仪音“嗯”了一声,神情忧虑道,“现在看来……也只能如此了。”
*
日子风平浪静地过了几日,很快便到了长帝姬的生辰。
许久未曾大办过的长帝姬今年却不知为何,决定在自己的府中办一场生辰宴,并邀请了不少士族和皇族之人参加。公仪音和秦默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因着秦默和公仪音的婚事,皇族和士族之间的关系有了破冰的迹象,长帝姬亲自相邀,得到邀请的士族自然不敢拒绝,遂应了下来。
这日,公仪音和秦默装扮妥当,便登上了去长帝姬府的车辇。
贤嘉长帝姬府与重华帝姬府隔得距离并不远,约莫行了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府门口已经停了不少华贵车辇,正在仆从的指引下赶到一侧的小巷中挺好。
秦默下了车,又牵了公仪音下来。
公仪音目光一扫,只见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倒瞧见了不少熟人。果然长帝姬的面子不小,各大士族都派了人来参加。
“无忧!”还未来得及收回目光,不远处便响起了一声兴高采烈的呼唤,公仪音转头一瞧,却见是一脸兴奋之意的萧染,不由也勾了唇角,露出一抹灿然的笑意。
萧染朝她身侧的兄长萧玄铮说了几句,便朝这边走来。
她先朝秦默见了礼,这才转向公仪音,语声兴奋道,“无忧,来之前我还在想着会不会碰到你呢,没想到你果然来了!”
见萧染和公仪音似有说不完的话,秦默目光一扫,看向公仪音道,“阿音,你同萧家女郎先聊,我去那边找子沐便是。”
公仪音顺着秦默手指的方向一瞧,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刚刚下车的谢廷筠,不由心下微奇。没想到这样的场合,谢廷筠居然愿意过来。
她心中这个念头闪过,看向秦默点点头道,“好,那待会儿再见了。”
秦默便朝萧染一颔首,示意身后的阿灵阿素好生跟着公仪音,往谢廷筠的方向去了。
萧染看着公仪音嘻嘻一笑,眉眼间全是灼灼亮色,“阿音,不好意思啊,打扰你同你们家驸马相聚的时间了。”
公仪音啐她一口,一面往府里头走去一面道,“别贫嘴了。”她目光四下一扫,见周围无人注意到这边,方压低了声音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和五兄的进展怎么样了?”
听到公仪音问起秦肃,萧染的脸色不由红了红,却只攥着衣角不说话。
公仪音轻轻拿手肘捅了捅她道,“你别光害羞不说话啊,别告诉我压根没有进展呀。”
萧染这才扭扭捏捏地开了口,“照你教我的法子……那个……假装与秦五郎偶遇了几次。”
“然后呢?”公仪音一听顿时来了劲,眼神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盯着萧染。
被她这么目至灼灼的看着,萧染的面上更红了,轻咳一声掩下心中的羞赧和尴尬,声若蚊吟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怎么能没有然后呢!”公仪音一急,声音便大了些,惹得周围的人纷纷朝这里看来。
她忙压下声音,拉着萧染往前快走了几步,避开了众人的目光。
“好啦,无忧,这里人太多了,回头我再跟你细说。”萧染看向她抿唇道,带了几分无奈。
见萧染这么说,公仪音也意识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遂只古灵精怪地一笑,不再多说。
说话间,两人已经由女婢引着进了帝姬府。
帝姬府还是一如既往的奢华大气,行走间,两侧有隐隐的翘角飞檐从绿意森然中露出,雕栏玉砌间显出皇族的大气和富贵,让人叹为观止。
今日天气甚好,生辰宴便设在了长帝姬府的花园里。
女婢引着公仪音到了花园,盈盈一礼后离去。
公仪音四下一扫,见园中整整齐齐摆满了紫檀木长几,在满园花木的映衬下显得十分壮观。花树间站着各色锦衣华服的男男女女,显得热闹非常。
萧染和公仪音选了个角落站定,说起了闲话。
正没说几句,却又听得有人在唤公仪音的名字,两人转身一瞧,原来是叶衣衣带着女婢走了过来。
算一算,公仪音也已经好久没见过叶衣衣了,此时一见,自然欣喜非常,忍不住上下打量起叶衣衣来。
好些日子不见,叶衣衣似乎出落地愈加脱俗了,神情清丽,眼神明澈,行走间娉娉袅袅,带着说不出的韵味。
行到两人跟前,叶衣衣眉目一舒,扬起一抹笑意,“无忧,阿染,好久不见!”
“是啊表姊,好久不见了。”公仪音和萧染同叶衣衣笑意吟吟打了招呼。
“表姊,今年皇姑母怎的想起办这生辰宴了?我记得往年都没有这一出的?”既然碰到了叶衣衣,公仪音便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叶衣衣微微低了声音,朝两人走近了些,“母亲想借此机会,替阿姊相看相看合适的郡马人选。”
听得叶衣衣这么一说,公仪音恍然。
容蓁蓁早已到了适婚年龄,却一直没有嫁出去。如今自己都招了驸马了,想来长帝姬也替容蓁蓁急了,所以借此机会邀了建邺许多青年才俊来,为的就是看看有没有适合容蓁蓁的郡马人选。
只是……请了这么多世家儿郎,看来……因自己之故,长帝姬也将目标瞄向士族了。
毕竟……比起建邺普通的儿郎来说,士族子弟无论是教养还是家世自然都略胜一筹,从前是没有士族和皇族联姻的先例,如今自己和秦默破了例,要再依葫芦画瓢倒也不难了。
只是长帝姬如意算盘打得好,也不知最终能不能如愿呢?
叶衣衣知道公仪音和萧染都是聪明人,不需要她说破便能明白长帝姬的意图,也不多说,只顿了顿又道,“听说……最近皇后也替昭华着急起来了。”
“你是说……皇后也有意为昭华找个士族子弟做驸马?”公仪音微惊。
“不是有意,是真的这般打算。”
叶衣衣到底前段时间在建邺,又是宗姬,知道的内部消息也不少,声音愈加低了些,看向二人道,“我听说……昭华似乎有了心上人。”
“什么?”这下,公仪音是真的吃惊起来。原本因洵墨之事,她以为公仪楚对秦默有几丝隐秘的情愫,可后来仔细一想,公仪楚对秦默,也许更多的是因为自己而产生的嫉妒,所以才对秦默有种求而不得的执念,并非真的心慕他。
可现在叶衣衣突然说公仪楚有了心上人,从前可一点征兆都没有,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是谁?”萧染也是好奇。
“是谢家三郎。”
“谢廷笍?”公仪音眉一挑,愈发惊奇起来。公仪楚和谢廷笍,两个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的人,怎么会突然有了交集?
“听说有一次昭华外出时,驭车的牛突然受了惊,是谢廷笍出手救下的她。”叶衣衣虽然都是用的听说二字,但听她这笃定的口吻,公仪音知道事实也怕是*不离十了。
她嘲讽地勾了勾唇。
英雄救美?还真是老套的戏码呢。
不过……公仪楚虽然性子有些高傲,但其实很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孩子,一直觉得自己抢走了她所有的好东西,所以性情中还有几分阴郁。若是遇上了只对她好的人,对她来说,就像是一根救命的稻草,自然要紧紧抱着不放了。
谢廷笍在建邺的排名仅次于秦默,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公仪楚会喜欢上他倒也不是奇事。
“皇后也知道了?”公仪音敛下心思,看向叶衣衣又问。
叶衣衣勾了勾唇,眼中闪过几抹流光,“皇后不仅知道了,还很赞同,似乎还同主上提了一提,想请主上为昭华赐婚。只是不知为何,主上却拒绝了。”
萧染和叶衣衣面上都有几分不解,公仪音心中却是了然。
父皇虽然想同士族搞好关系,但骨子里又有着皇族的傲气。他已经嫁了一个帝姬给士族子弟了,若再嫁一个,未免有自降身份,迫不及待想同士族搞好关系之嫌。父皇自然不愿意显得这般急切的,若真这般,日后在士族心目中的地位怕是又会降了下来。父皇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也许对父皇来说,既然有一个女儿已经嫁给了士族,另一个女儿,自然是要嫁给寒族出身的郎君才好,最好,还是他的心腹,如此,才能更好地巩固公仪氏的统治。
公仪音心中千回百转,但因此事牵涉到安帝,她也不好多说,只得跟着笑了笑,“那皇后和昭华岂不是非常生气?”
“皇后尚好,昭华是的确很生气。大概是觉得自己又不如你了吧。”叶衣衣同公仪音这一世的关系比前世要好了不少,所以说起话来也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公仪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她要嫉恨我,自然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也不差这一个。”
“这倒是。”叶衣衣浅浅一笑,“你倒是看得通透。”
浅笑间,叶衣衣眉眼弯弯,显出几分让人心旌摇曳的美来。不知为何,看到她,公仪音突然想到了谢廷筠,鬼使神差道,“表姊,今日谢七郎也来了,你知道么?”
叶衣衣一怔,没想到公仪音会突然提到谢廷筠,愣了愣才摇摇头道,“来参加宴会的人是母亲亲自挑选出来的,我并不知道。”
公仪音“哦”了一声,忽然朝叶衣衣挤眉弄眼道,“表姊,皇姑母已经开始替静和表姊相看了,那你呢?是不是也很快了?”
叶衣衣的脸颊浮上两抹红霞,嗔了公仪音一眼道,“说什么呢?阿姊的事还没个着落呢,怎么就轮到我了。”
公仪音嘻嘻一笑,凑近叶衣衣的耳边道,“表姊,你也知道的,皇姑母对你一向不如对静和表姊上心。我看啊,你还是趁早为自己做打算的好。”
叶衣衣面上笑容淡了淡,虽然知道公仪音是为自己好,但心中还是忍不住一酸。
见叶衣衣如此,公仪音直觉自己似乎说错了话,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岔开了话题道,“好啦好啦,既然表姊现在没有这个打算,那我便不瞎做媒了。”
叶衣衣怕她多心,收敛起心中浮上的悲凉之意,朝公仪音笑笑道,“行了你,好好管好自己就行了。若我当真需要你的帮忙,我一定找你。”
公仪音笑嘻嘻应了。
又说了几句闲话,女婢便过来请几人入座了。
三人的位置自然不在一处,便道了别,各自随着女婢入座去了。
公仪音与秦默同坐一席,到了给自己安排的席位处时,秦默已经坐在长几前等着来。见公仪音过来,抬眼朝他笑了笑。
明明满园花木,其他人亦是言笑晏晏,可他的笑容一起,周遭的景色顿时失了颜色,恍如万里江山如画的画卷在眼前展开。
公仪音亦是回以明灿一笑,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不巧,两人一旁的席位正是公仪楚坐着,她瞧着公仪音和秦默如此眉目传情的模样,一双手攥得紧紧的,露出条条青筋,眼中是嫉恨的目光。
凭什么,凭什么重华能得到所有最好的东西,她却连比她差的都得不到!父皇实在太不公平了?!
盯着秦默和公仪音低头私语的模样,公仪楚心中似有一团怒火在燃烧,这嫉恨之火烧得她几乎失去了理智。
她目光落在公仪音那张莹然发光的脸上,尖利的手指掐入了掌心。
重华,你现在与秦默如此琴瑟静好,如果……如果有一天,你现在拥有的这一切都不在了,你是否还能笑得出来?!
想到这里,她紧了紧袖中藏着的纸包,嘴角勾起一抹怨毒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