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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纨足守了一夜,天将明时,贾兰才睁了眼,李纨见他睁眼时目中有紫光射出,转瞬不见,心下惊疑,忙捧了他脸,沉声吩咐道:“放松,莫要使劲。”神识灵觉探入识海,却见一片风平浪静,倒是经络似有不同,竟呈金白之色,这不是极魄四级才有的情形?越发疑惑了,她却不会搜魂索魄,自然觉察不出更多,且如今的贾兰,寻常手段想要搜他魂魄又谈何容易。李纨收了手,搂了贾兰在怀里,才问他:“现在觉得如何了?方才怎么样?”贾兰便把行功时的情状都说了,李纨大约猜到是得了旁的机缘,提升了极魄之能。便点头道:“你方才睁眼时眼睛有异,虽寻常人看不见,却也要小心。”贾兰了然道:“定是方才收功不及的缘故,娘不要担心,我记下了。”李纨又想起芥子境域的事,便问贾兰道:“兰儿,你原先与我说晚间总像在某处游荡,如今可还有这般情形?”贾兰变了脸色道:“娘,我正要同你说这个!如今我不用闭眼就能觉察到一处所在,只是如今还瞧不甚清楚。也不能说瞧,并不是眼睛看见的。我却真知道有这么处所在。并不是梦里那会那样米糊。”李纨便道:“你动个念头看,试试能不能进入那里。”只见贾兰深吸了口气,集中了心思,噗一下竟睡了过去。转眼又醒了,对李纨道:“娘,我去过了,只是那里四处都是迷雾一般,只很小一处能走动。”李纨不禁问道:“你……你自觉在里头呆了多久?”贾兰道:“我想四处走走,竟都碰壁了,走不过去,能走的地方还没这一间屋子大。呆了没多会儿。”李纨又问:“那里头可有旁的什么东西?”贾兰摇头道:“什么都没有。”李纨点点头,对他道:“你方才说你进去那里了,我只看到你睡过去了,却是合了眼不过三四个呼吸间,又醒过来了。”贾兰闻言跳了起来,张开手左右看自己的身子,疑惑着问李纨道:“娘,就是说,我这身子没去那里?”李纨迟疑着点点头。贾兰忙抱着李纨的胳膊道:“娘,娘,我没骗你,我不是做梦,真有那么个地方!”李纨赶紧点头道:“娘信你,娘信你。”想了想,从桌上拿起个空茶杯道,“既是那里没东西,你试试看把这个茶杯放到那里去。”贾兰伸手接过茶杯,略一闭眼,那茶杯就凭空消失了,他又一眨眼,那茶杯出现在另一只手里。“啊!”正要叫起来,就被李纨掩了口,李纨凑到他耳边忙着道:“低声,低声,我的小祖宗哎!你这若让旁人知道了,可不得当成妖怪给捉了去!”
贾兰听了这话浑身一抖,可不是,虽有那么个好地方,奈何自己这身子进不去,若是被人当成了妖怪捉去……可是连个跑的地方都没有!李纨见他听话,才轻轻松了手,背上早已惊起一身冷汗。想了想,只好扯了个慌哄他道:“兰儿,本来是打算等你成人了再同你说的。不过如今你练功比娘想的要快了许多,恐怕不能不说了。你外婆乃是前朝大族嫡女,那大族延续数朝,如今说来,你就是唯一的血脉流传了。早年间族中嫡枝中出过一位先祖,少年成名,被当世称作智绝天下。这先祖年方十四便中了状元,却无心仕途,倒是一心向道。在二十许时留书访道去了。这一去就与族中断了消息,再见时已是三十二年之后。只是那先祖容貌却与当年无异,众人便道他修仙有成,连当时皇家也派了人寻他入宫说道,后又封了个栖世真人的名号。这先祖一生未娶,自然也无血脉流传,之后有人说他白日飞升了,也有人说他不过是个江湖骗子,种种传说,不一而足。朝代更迭,这些事情也早已湮灭。旁人不知,从那之后,族中其实有修炼之术流传了下来。只是并不曾再出一个容颜不老的得道之人,故几代之后习者了了,更多的不过当做个强身健体的法门罢了。”贾兰听住了,那前面落下真人的事情他倒是听嬷嬷们当古话讲起过,只是这后头的就全无听说了。李纨见他听得入耳,只好接着编,“这道术修炼因人而异,并不晓得到底会如何。你如今练了,能有所得,自是好的。只是你也要记得,这本不是这世上寻常应有之事。那先祖自从被皇家请了进宫后,便再也未曾回来,族人亦不知他的消息。道术如何,到底不知。只那旁人一心认定与长生不老相关,实是无妄之灾,偏又难以辨清。你想想,你当日一个嵌珠的怀表,尚招了旁人的嫉恨,使法子给你毁了去,如今若让人知道了你修炼有成,那招来的可不是一般人了……”贾兰眼睛一眯,他自服了启灵丸,本是开了智的,李纨拿出种种吃用回回都要嘱咐他莫要声张,怎么会不懂财不露白的道理。一点身外之物尚且要如此小心,何况如今他这样“身怀异宝”?当下便连连点头。李纨笑道:“我当你定要同我争论两句呢,倒是没想到今日这般听话了。”贾兰也笑道:“娘,我那书也不是白念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自当慎行。”李纨心有所感叹息道:“正是了,你命由你用,能耐越大的人越能将自己的命用到宏大处。要如此,便要当心莫要把命用在了没用的用处,白白失了伤了,后悔莫及。”贾兰起身郑重道:“娘且放心,如今我这般,自当潜心修炼,再不会无故炫耀于人前的。”李纨点点头道:“你自持这是一,再来还要小心提防有旁的试探算计的,若真有,你也不用惧了他们,只记得定要告诉为娘,可记下了?”贾兰忙着点头答应,心里想着若真有人敢惹上来,自然不会让他讨了好去。李纨哪里知道,贾兰已融了那千年苍虎之灵,连着那龙衣血袭,哪个不是天地间的煞气所成?如今他尚年幼又无甚大的波折,看着不过比旁的孩童壮实机灵些,若待一日真遇了妨害,激发了血煞之气,又哪里还会有旁人算计他的余地!
守了一夜,母子二人又深谈一番,待天已大亮,才唤了人进来伺候。贾兰既报了病,如今虽看着无恙,这么生龙活虎地出去也惹人闲话,只好“抱病休养”。贾兰倒不嫌气闷,正想修炼呢,本也没心思出去,只有一处为难,“娘,病着旁的都好,只是总要挨饿受不了。”贾府规矩,凡病了一律净饿为主,稍好些了也是清汤寡水打发着,前后怕得十天半个月地才能重启份例。贾兰原本份例就不够的,何况病餐,当下就急了,李纨笑道:“咱们这儿还能饿了你不成?再说了,你什么时候指着厨上吃饱过!”贾兰听李纨如此说了,知道他娘自有安排,嘻嘻笑了不再多言,老实躺下顾自调息去了。
李纨到了外间,把贾兰的餐食细细吩咐了,才道:“我也略歇一歇去,无事莫要吵我。”常嬷嬷几个都答应着,又忍不住埋怨两句:“奶奶真是的,昨儿非要亲自守着,这哥儿今儿看着倒好,若是奶奶反病倒了可怎么样呢。”李纨笑笑:“哪里就至于了,我略躺躺就成,只别吵了,醒了自然唤你们。”众人知道这是不要在跟前伺候的意思,都应了,各自忙去。
李纨进了珠界,先顾不上旁的,外头不过一天半日的,她这又是炼芥子境域又是搬东弄西的可是折腾了不少时候,神识耗损也大,若不是这口气撑着,只怕就要倒了。只可惜白忙了一场,不过贾兰另有所获却是意外之喜,倒没甚可抱怨的。东西虽没派上用场,却也颇有所得,不过要细细参悟之前,倒是先好好歇上一歇是正经。也懒得再去别处,只在小住的暖玉床上歇下。一屋沉静,暗如夜深,天顶星图慢转洒下点点星尘。
不说李纨如何,常嬷嬷几个昨日收拢吴家送来的十月礼就忙得脚不点地,好不容易利索了就听碧月来报信道是兰哥儿被唬着了。兰哥儿什么样,旁的人或者还不清楚,这几个近边伺候的哪个不晓得?哪里是能轻易被唬着的。又听说李纨亲在里头守着,几人也不敢近前,都在外屋等着,好半日,叫了人进去让给贾母和王夫人报信告病。回来回了话,李纨就让都歇着去。这个时候这个样子,哪个能安心歇了?说不得只好都在外间将就一晚。打早一看,里头些微有些声响,天大亮了进去伺候,看贾兰不像有事的样子,倒是李纨略有疲态。说不过两句话,两个主子都歇下了,那堂屋当间还放着没上礼册的两个大箱笼呢。也没有这么干等着的道理,只好让人先抬到李纨屋子的外室,待她醒了看过。
昨日的东西,不过是按着礼单粗粗过了一遍,哪些要用的要换的都得跟李纨请示,如今可好,只能先都停了手。旁的也罢了,那几桶血出呼喇又冻得铁硬的连骨肉块可要怎么办,总要有个说法。
好在李纨说略歇一歇,还真是没歇多少时候,前后不过两刻钟,就唤碧月素云进去伺候梳洗了。常嬷嬷赶紧去讨主意,李纨听了才想起之前吴氏嘱咐的话。这外头虽只两刻,她在里头可是好睡了一觉,又拿那好容易炼得的斗室参悟了几回,浮尘集市苍庚号饕餮馆库一一行过,是以这明明是“昨日之话”,到了她这里已是个“前尘往事”了。好在她还记得吴氏的话,便照样吩咐了。常嬷嬷听说那是整只的大老虎,饶是胆大心空的也吓了一哆嗦,又问:“那虎骨不是极要紧的药材?我们可不会炮制。”李纨想想也是,便道:“每日切一块虎肉炖汤给兰儿吃,虎骨就留着,回头我让嫂子遣了人来拿,看他们怎么炮制吧。”素云又把新整理的库存账册拿来给李纨过目,李纨翻了两翻便撂在了一旁,叹气道:“谁耐烦看它!你们只把那些容易坏的都拣出来,能用的用了,用不了的或者赏人或者送人,都成。”素云无奈横李纨一眼道:“奶奶,说得轻松。什么叫容易坏什么又叫不容易坏?那毛皮不好好晾透收拾了,生虫掉毛了算容易坏不算?那燕窝鱼翅鱼肚菌子,干放着霉了蛀了又怎么说来?”李纨赶紧讨饶:“好了好了,我的素云姐姐!晓得你们不容易。我就那么一说。行了行了,你把这册子给我留下,我看看再说该如何,可好?”素云这才高兴了,哼哼着把那册子往李纨身边一推。闫嬷嬷在一旁道:“这还是十月礼,年下定还有年礼来的。奶奶这几日也要看看,准备份十月礼给舅老爷家送去才是。”李纨点点头。
正说着,外头道王夫人让李纨过去一趟,众人只当是要问贾兰身子的事,常嬷嬷和素云跟着李纨出了院子往前头去。进了王夫人院子,彩霞几个挑了门帘把李纨让了进去,却把素云跟常嬷嬷引向了另外一边,李纨心里咯噔一下。进了屋,给王夫人行完礼,偷眼看去果然脸色不太好的样儿,心下胡乱转着“最近也没什么可以惹这尊大佛生气的啊。”这么想着,就听上头王夫人淡淡道:“兰儿身子可好些?”李纨忙躬身答应:“好多了,昨夜睡得尚好,一早起来看着没什么大碍了。”王夫人便道:“什么叫看着没有大碍了,有没有事是你平白就能看出来的?去请个太医来好好瞧瞧才是真。”李纨忙答应一声。王夫人又道:“兰哥儿还小呢,不要什么三四不靠的东西都让他瞧去。他原就体弱,如今面上看着壮些,内里头什么样谁能说得准?真吓出个好歹来,珠儿在底下也不能安心!”这话就说得重了,李纨心下疑惑着,也只一味答应罢了。王夫人见李纨这般模样,也不晓得算是出了口气还是越发郁闷,定了定神,才又问道:“上回让你给信王府进些新鲜出产,可如何了?”李纨一蒙,想着今年没有过这样的事啊。便迟疑着道:“今年……并没有……”王夫人咬牙道:“谁说今年了!”原来说的去年,李纨便答道:“去年尊老太太太太的吩咐,送了些番薯土芋去的。因是打着那庄子上新出产的新鲜东西的意思,就没有用府里的名儿,门房的人接了进去略问了两句就收下了。”王夫人看着李纨道:“收下后呢?”李纨不解:“咱们送去……信王府收下了……收下了便是收下了……”人家王府尤其是如今最是得势的信王府,每日里求见的人马车轿都排了多长的队,想要送孝敬的更是数不胜数。门房问了两句能收下东西已经是体面了,还能有什么!王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李纨那“本就如此还能如何”的模样,只觉着一股子邪火直往脑门冲,低声喝问道:“如今外头都晓得了,信王府凭了几种不曾见过的种子食粮得了天大的好处,里头就有你说的番薯土、土什么,你如今同我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李纨一头雾水,仍是摇头,嘴里只道:“庄上种的还是问南边的商人买来的,咱们这里可不是头一家。太太说的这些个,我就更不晓得了。”王夫人见她如此,又气又急偏又没处抓挠,只拿手指了她道:“你,你……你给我……”李纨仍低着头恭敬立着,分毫不能体会王夫人的心思。王夫人挥挥手:“出去,给我出去。”李纨赶紧行礼:“媳妇告退了,太太好好歇息。”说了恭恭敬敬地退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