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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太子骑马,琳琅和黄莲共乘一座马车。琳琅看着黄莲美丽的容颜,不禁自惭形秽,悲伤地落下泪来。黄莲一见,连忙询问,“太子妃何故如此啊?”就算是你丑陋嫉妒我也不要表现的这样明显吧?梅三儿腹诽。
琳琅听到黄莲的问话,慌忙用手揩了揩脸上的泪痕,隔着马车上的遮帘,向太子望去,太子重华此时端坐于马上,一边前行,一边和侍从官刘大人聊天,并没有注意车上的动静。她才放心答道,“是看见莲妹你花容月貌倾国倾城,本宫内心难过,今日里你素妆简服,都压过了我浓妆艳抹,我是自惭形秽,惭愧欲死。”语气酸溜溜的,嫉妒之意溢于言表,梅三儿在心里不由得冷哼一声,至于吗?什么人品!
黄莲是个善良的孩子,不禁劝慰道:“太子妃不必如此,这原没有什么可惭愧的。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本来就是父母的恩赐,我们只有接受,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更何况你原来也是绝色之姿。”黄连安慰她道,她当然记得当时琳琅的过人风采,就是太子哥哥重华都忍不住赞叹,说琳琅天香国色光彩照人仿佛神女临水照,又似天仙翩翩来。记得当时她还为此醋意难当过呢。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如今看一看琳琅还真是难于想象。
不过梅三儿并不认同黄莲肉身的看法,在梅三儿看来,这长相不过是寄身行走的皮囊罢了。她的元神只是一颗梅树,只不过侥幸成为了碧玉梅树,是梅树中的上品罢了,所以幻化出来的人形也是婀娜多姿,清秀可人的。但是如果按照凡间时下的说法,神仙人妖魔鬼也被他们划出了等级,自己是一个妖精,被他们人类定位下等,是不是也没法活了,她就不信这个邪。规矩都是用来打破的,她偏要活得滋润,活得霸气,活得张扬。谁要是敢说三道四,她必须灭了他,她肯定自己不会和琳琅这样,自悲自叹,自惭形秽,自怨自艾的。因此她听了琳琅的话,与黄莲观感亦不相同,心想“还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照顾你的情绪,担心你丑陋无颜伤心,不忍多加修饰,只做素颜简装,倒让你说成是此等心机,还我素装简服,你浓妆艳抹,仿佛我有讥笑你之意,难不成你的容貌变丑了,是别人的过错?还是你变丑了,别人需变得更丑,配合着你,你才舒服?你这算什么逻辑?我看你不光是人变丑了,连心都变丑了。”不过,梅三儿没有出言讽刺,只任凭黄莲的肉身在那一缕魂魄的控制之下发挥,不然,两种截然不同的心声出来,还不漏了马脚啊。
然而琳琅听了黄莲的话却没有得到安慰,面露凄苦之色更甚,“可是,正因为我原来也是过人之姿,如今变成了这副鬼样子,才更加的痛苦。敢情你一直是如此风华绝代,美丽动人,怎么理解我等失去美貌之人的痛苦呢?”她越发觉得自己可怜起来,黄连不禁尴尬了,一时间竟不知道劝慰她什么好,她本来就是肉身残余的记忆,能够想到的很是有限,很容易地就顺到了琳琅的想法这一边来。想象说的也是,人如果一直好,一直一帆风顺,高高在上,当然是没有这些自觉。可是从好到坏就难过了。如果你本是大富大贵的王臣将相之家,忽然到了乞丐行乞靠人施舍的地步,你肯定会痛不欲生,觉得生不如死,世界上的一切都应该不美好。如果琳琅不曾拥有貌美之姿,也许不会这样痛苦,顶多是想我的父母怎么把我生得这样丑陋啊,慨叹之余,还可以镇定度日。可是,偏偏少女的琳琅也是倾国倾城的容貌,婀娜多姿的身条,艳冠群芳惯了的,当时比黄莲还要漂亮三分,可是如今却是这样一副丑陋的容颜,比长期生长在乡间,整日劳作的老妇还要衰老难看,你说她能不这样自怨自艾吗?
黄连听了他的话,看着她的神情,觉得她失落得有道理。她忽然觉得自己如果是这个样子,肯定都不肯出来见人了,或者都没有琳琅坚强,早就没有颜面存活于世了。即使是太子说喜欢自己爱自己都不会同意嫁给他了。但是,劝人是不可以这样子的,把这样的话说出来,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么?于是黄莲违心继续劝说道:“太子从来没有嫌弃于你,就够了,你何必悲观呢?”自古道女为悦己者容。自己的心上人喜欢自己就够了。梅三儿则是闭上自己的嘴,任由黄连发挥,俗世之人呢,这样想可以理解,她只在一旁听着黄连的肉身凭着她以前的经验在那里对琳琅说教。
琳琅道:“今日太子不嫌弃,哪敢肯定以后也不嫌弃?我总是担心他被如花似玉的美人迷了眼,会嫌弃我这个老太婆一样的容貌。如果有人肯将它美貌与我交换,我情愿活一朝就死去。”琳琅秋波流转,情感外露。连带着那衰老的面孔都多了几分灵动,仿佛如果黄连答应将自己的外表换给她,她就只活一天也甘心的样子。
梅三儿察觉黄莲肉身想要献身的想法,她居然打算把自己的皮囊贡献出去,不失时机她赶紧掌控了肉身委婉劝道,“你不要这样想,人的生命多么可贵,这身体不过是我们赖以存活的一个皮囊,人们不会在意你的容貌,即使是如花的容颜,看多了,看时间长了,也都觉得稀松平常了。你应该在意的是你的精神,你的气质,这是我们能够永久保持的东西。更何况,凡事有失有得,你虽然没有了花容月貌,可是你却拥有了太子的不离不弃的爱情,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琳琅却并不领情,她的眼睛露出了愤怒的目光,恨恨反问道,“我拥有了太子不离不弃的爱情?我过得幸福?那么,你,还有小红、小绿,哪一个不是肖想成为太子妃,想要抢走我的位置?太子他对你们一个两个,哪一个不是温柔有加,恨不得经常陪侍在他的身侧呢?”
嫉妒的女人是不可理喻的。梅三儿慨叹一声,不禁动了怒,“琳琅,你真是不可理喻。太子妃的位置是谁说抢就能抢走的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当时黄莲和太子两情相悦,又是青梅竹马,怎么还是你做了太子妃呢?我看你不光是容貌变丑,连心都变丑,连智商都变低了吧?”
琳琅不由得怒目相向,“你说谁心丑,你说谁智商低呢?”
梅三儿可不是黄莲,她一点都不惧怕琳琅的愤怒,她冷冷一笑,柳眉高挑杏眼圆翻,“难道这里还有第二个人吗?我说的自然是你,我说你不光是容貌丑陋不堪连心亦丑陋不堪。太子哥哥一直以来,对你照顾有加,你却得寸进尺,居然想要独霸太子,不顾她的个人感受。你明明知道在太子的眼中心里,只有我黄莲,你却鸠占鹊巢这么些年,难道你就不愧疚吗?我听说爱一个人愿意为他奉献自己的一切,可是你呢?你居然包藏祸心,将我送去皇宫,想借皇帝之手杀死我,你的心怎么恁地歹毒?还是你以为你的丑恶目的没有人会知道?”
琳琅一愣,借皇帝之手杀死黄莲,是他现在内心的想法,并不曾和别人说过,她是怎么知道的?她一定是在诈我,我可不能上她的当!想到这里,琳琅马上辩解道“我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想法了,你不要血口喷人!”琳琅哪里知道梅三儿有透视人心的能力啊,还在那里强自辩解。梅三儿眼睛再次一翻,表示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让我很无奈哦,作为一个有品的妖精,我真是让你们人类口是心非的行径给打败了。我也不屑与你争论,谁让你不知道本尊有窥探人心的本领呢?想到这里,梅三儿将手放在嘴边,很优雅地打了个呵欠,“即使你有这想法也没有什么要紧,你尽管放马过来,我黄莲皱一皱眉头,不算英雄好汉!现在,我请你闭嘴,不要影响我休息,我这也累了大半天了,昨天顾着降妖除怪,甚是乏累,要小憩一下,姐姐,麻烦你到皇宫的时候叫我一声。”说完,就将头靠在箱笼的软垫之上,悠然入睡。
琳琅那个气啊!你这个小小的低贱的民女,致我太子妃于何地?看黄莲睡得很香甜,她愈加气愤,伸手从袖中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寒光四射,探头看一看外边,太子和刘侍从官依然在叙话前行,没有注意这里,她悄悄地把窗帘放了下来,心里暗暗地想,如果于此时下手,杀了黄莲,然后推说有刺客,不知道可行否?皇帝对自己宠爱有加,一定不会埋怨自己的,太子也无可奈何吧?
琳琅在此间胡思乱想,伺机而动。那边梅三儿在心里暗自讥笑琳琅,“这个傻女人,利令智昏,居然出此下策,你不知道我们此去是谁的邀约啊?还是你不知道皇帝此番的用意啊?你此时下手正合我意,杀死黄连,如意盆我也叫他消失不见,皇帝老儿巴巴地盼望的东西,如果丢失不见,你试试看后果。还有,你如果杀死了黄莲,太子的心上人不见,你还指望他这样温柔地对待你啊,他是因为愧疚才对你优待有加的,如果黄莲被人在你的面前刺死了,他还不得把你千刀万剐啊?从此以后,你别说是太子的心,你连太子的人怕是也得不到了。”
想到此,梅三儿放松自己的神经,看上去睡得更加的沉,诱惑着琳琅下手。梅三儿进入沉睡状态,不管是黄莲的肉身,还是梅三儿本尊都以一个非常放松的状态休息起来,就算梅三儿贵为一个有道行的妖精,也是需要休息的。
车声辘辘,在琳琅犹豫不定的焦灼之中,已经来到了皇宫的门口,到这里除了圣驾的车子,其他人没有资格再往里边行驶了。太子重华下了马,亲自到车前接应黄莲。看见黄莲还在酣睡,不由得笑了,这个妮子,马上要面见当今圣上,不但不紧张,还酣然入睡,这,这还是和少年时候不同了。伸手先搀扶下琳琅,接着,登上车子,捏住她的小鼻子,梅三儿忽然醒来,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笑着问道“重华哥哥,已经到了吗?”
还好,还没有睡糊涂!你还知道我们是去见帝王啊!重华笑眯眯地刮了刮黄莲的鼻子,宠溺的笑着说道“是啊,到了,到了皇宫了,试问黄莲姑娘,面见圣上可有一点点的紧张啊?”
梅三儿心里说道“见一个人间的帝王罢了,有什么好紧张的?即使是天帝我都不惧!”可是,她披着黄莲的皮囊,黄莲哪里是她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作为一个人间的正常的小妞儿,自然应该表现得很害怕,可是刚刚她睡得那样的香甜,说害怕重华太子也不会相信,于是她红唇微启,脆语莺啼,“不紧张,也不害怕,有太子哥哥保护我,黄莲谁都不怕!”
重华听了黄莲的溢美之词,明知道不是事实,但是却觉得分外的顺耳,眉开眼笑地说道“莲妹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害你的!”
黄莲伸展了一下腰肢,站起身来,说道“谢谢重华哥哥,我们赶紧下去吧!不好让皇帝他老人家就等。”其实她是看见琳琅在那里气鼓鼓的样子担心她生事,虽然梅三儿并不畏惧琳琅,但是在皇宫大内,还是少生事端的好。
重华连连点头,“是啊,不好让父皇他久等。”说着,先行下了车厢,伸手扶着黄莲,显得格外的小心。琳琅看着重华殷勤备至的样子,气得嘴唇都白了,眼泪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转,又让她给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