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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明前龙井,讲究的就是春茶早茶,尤其是老茶树炒出来的,俗话叫做“土茶”,长得慢,出的少,品质高,味儿比新茶要香多了。
朝秋老家杭城在乡下有茶田,从前学过采茶制茶,虽然不精,但到底是会一些的。
龙井一芯一二叶,明前初迸莲心,谷雨长若旗枪,立夏卷如雀舌,如果要得个一斤特级龙井茶,需得采摘三万六千颗细嫩芽叶。故而后世那些经常去龙井村卖茶的茶客,千八百一斤的,说是龙井好茶,可哪里有那么多明前龙井嫩芽头?
大多是掺着假卖了,也只有懂这行的人才晓得其中真谛,怕是都在谷雨后摘得。明前龙井卖得可是比金子还贵,黄金有价茶无价,更别说龙井母树上采摘下来的了,一年统共能产三斤不到,跟那羊城千年古荔有的一比。
趁着天晴,和亭玉两人把十八棵龙井母树给采了,应该能制成五两茶叶,就这么半斤,两人已经累得提不起手来,抿芽头的指腹和指骨都硬了发疼。这以后不能忘了追施催芽肥,不过是把枯枝烂叶继续埋到茶树下。
茶农多辛苦,一个熟手一天能采三十多斤,更不要说那后续的制茶,锅温高到八十至一百二十度,得能把手烫出茧来。炒茶一锅只能炒二两,一天下来,最多只能炒出一斤来。
因着二伯是铁匠,跟城里铁铺子熟,朝秋早早拜托了二伯去定了五只半斤装茶罐,十只二两装茶罐,全是融了锡进去的锡罐子,这个抗氧化,不容易产生异味变质。一茶一听,不能混了,那些空着的就等以后节气采制的茶拿来装。
朝秋一个人按着脑子里的制茶手艺,摊放阴干的鲜叶子杀青就用了二十分钟,回潮得等两个小时,辉锅不过是把半成品用温锅慢条细理,分筛、挺长头、归堆一通之后,等制成又花了两个小时。
楚明泉是看着朝秋一个人在那里倒腾了整整三个多时辰,那两叶一芯,交错相映,光是闻这香味,就有股淡淡的幽兰之香,却又不似,似乎还有羊城那时吃过的栗香味。看着都不舍得泡茶喝,原以为这就成了,居然还寻了生石灰,说是要炝六个时辰,能发出更浓的香味来。
楚明泉啧啧称奇,倒也不问朝秋怎么会想出这种主意来。上次叶氏提了提朝秋手链上那颗佛珠,居然发了芽,长出银色叶子来,这以后,他就渐渐有了点心事。
他是晓得那颗佛珠的来历,刚见到朝秋时,是在一处岛上浮出沙滩的沉箱子,看着密不透风,还以为捡了个宝箱,花了好些工夫打开后,哪里晓得里面居然有个女娃子。这海上茫茫的,箱子里又不见得有什么可以通气的,想着这女娃子应该是没用了,可用手拨开小嘴,里面一颗佛珠掉了出来,谁能想到这孩子居然还剩一口气。
亏得船上的水员都在补给休憩,他一人在岛上寻水源,这才在另一头的海滩上找着了。楚明泉也是惊吓住了,哪里有这样怪诞的事?可这么一个活生生的女娃,总不能扔在岛上不管,又想到家里的孩子娘,因着儿子走了一病不起,当下心软得红了眼,就这么把孩子给带回去了。
因着是在秋日朝阳初升之时捡来,取了朝秋这名字,不管渔村的人咋说,一心一意当做亲生的照顾。虽说这孩子时不时恍惚,时而又说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也全当做孩子从前的印象,也不追根究底,就这么过了五六年。
要不是孩子娘说这孩子得了高烧,烧糊了脑子,差点都认不得人,他也早早把这些事忘了。
朝秋全然不知楚明泉想了这么多,一心一意等着龙井茶炝出来。又可惜没有玻璃杯子,如用虎跑泉水冲泡在杯中,黄中带绿,如玉如翡,亭亭玉立的样子,别提有多好看,现下怕是见不着了。她朝秋可没这个本事做出玻璃来,能拜托二伯做出锡罐都不错了。
楚明泉算了算时日,这地里的事大多雇佣做好了,城里的豆坊铺子已经七八日没去了,还是要去看一看,顺便把帐结了。上次小杜小江来拉货,可是提过采清她舅带的话,说是姚老掌柜的儿子姚志想寻他去姚记说点事,楚明泉当时地里忙得慌,想想不过是豆腐多做些的事,故而没去城里,现在赶完地里的活,也得去豆坊和姚记一趟。
清明时节,细雨纷纷。
这日一清早,赶完了新做的白豆腐,楚明泉套好了牛车,把木桶给装了,趁着微亮出了井叠庄往翁家山官道赶去。等过了两刻钟,远远便看见小杜小江两人守着一辆半新的牛车等在路口。这豆腐的价也算是定了下来,每天能在店里卖五十斤豆腐干,给姚记的有一百五十斤。白玉豆腐是多的,店里留了一百斤,姚记占了大头,得有两百斤豆腐。
虽然比之去年卖给姚掌柜的要低得许多,摸出了生意经,想着这方子不过是占了先机,加上黄豆子便宜,也不能赚那黑心价,就定了白玉豆腐三文一斤,五香豆腐干六文一斤。毕竟铺子里常来买的那些食客,除了日子还过的去的,还有些吃庄稼饭的,如果再贵两文钱,肯定觉得不值了。楚明泉人心里实在,只要自家日子好过了,怎么着也得卖个良心价。
这一个月下来,算了算账本,除去买了铺子十两,又买了一头牛作铺子拉货用,再去掉工钱、本钱等等,满打满算下来,账上居然还余有十两。可见一个月下来,都赚了有将近二十八两,这都比得上他在海上做两年的工钱。
啧,这要是一直做到年底,楚明泉愣是不敢去想那数目。
现下家里,总算是阔卓了。这么想着,脸上的笑容就没少过。
小杜小江连日不见楚明泉,忙上前一人接了绳,一人拿了鞭,劝楚明泉在后头坐稳了,这才顺着官道往纪家桥赶去。
正是破晓之际,大街上已经开了食肆,来来往往赶早的行人,或走路,或赶着牛车,开始了新一日的劳作。
李德贵正将抹布柜台擦干洗净,那案板都是昨日打烊时就擦洗好的,现下又用热水烫了一遍,只等小杜小江两人把货提来。
将将摆好了算盘,李德贵还未抬头,便听到门外牛车驭停的声音。
李德贵一抬头,便看见楚明泉抬脚走进了铺子,忙起身出了柜台,“哎呀,她三叔,你都*日没来了,地里终于忙好了?”
楚明泉点头笑了,“是啊,这清明地里活多,紧赶慢赶的,忙活好一大半,这不,今个儿来铺子里看看,上次你拖信,我都没来得及过来。那姚公子后来有留话不?”
听这话提起,李德贵想了这几天姚志频频催楚明泉来,心里也是有些嘀咕的,这生意不都上了道了,有什么要紧事非要她三叔来,似乎那姚志愈来愈急,先前两天还能等,这两天似乎一脸急迫,恨不得上赶着去井叠庄。
李德贵皱了皱眉,开口说道:“她三叔,我觉着,这事情有些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