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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明泉一看朝秋,心里莫名地定了定,笑着招呼她先洗完菜,等吃完中饭再说。
虽说楚明泉没吐一个字,但朝秋心里可明白着,也不再烦他,左不过是铺子的事情。现在她可有盼头,只要今年地里留足了种,明年每样蔬菜都至少能种下半亩田,只要好好过了今年,不愁明年赚钱的事。
栓好了牛车,趁着家里还在做饭,楚明泉往龙井南山的自家地里走了一遍,看着两亩果子林修剪追肥过,再看看已经育好了的稻秧,犁好的两亩水田,剩下的一亩也把高粱番芋给种了,这心才慢慢静下来。
孩子娘肚子更加大了,如果再发生点什么事,怕是再也吃不消。
楚明泉握了握拳,不过是重头来过,又有什么大不了,左不过是靠着地吃饭。
再说过两月潮水涨了,自己还能去钱塘捕鱼收虾,这日子怎么过都不会穷到没吃没穿。他啊,果然是被一月赚二十几两迷晕了眼。只想着自己能勤快些,定能赚更多的钱,早些让自家过上好日子。
可这世道,自己不欺他人,他人也会因着利益欺上自个儿。
到底还是种田捕鱼实在。
这么想着,楚明泉松了一口气,脚步不再拧巴着踩田埂,轻快地上了山道,往家里走去。
如今二哥和二嫂,侄女都在自家吃饭做活,孩子他娘心宽了,也爱笑了,孩子们都吃得饱,穿的暖,日子没过到揭不开锅,这就有盼头。虽然娘的话还是不好听,但只要自己再勤快点,逢年过节多孝敬,想必娘也会慢慢对孩子娘好些。
楚家院子里,朝秋的菜盆子放着刚洗好的暖棚菜,准备做个清炒小青菜,再把红叶花菜剁成馅,摊了菜饼,当做中午的主食。
朝秋咧了小嘴巴,爹刚去县城,估计还没发现自己又新做成了豆腐千张和油豆腐泡,待会儿把菜摆出来,定让爹大吃一惊。
又翻了翻楚明泉带回来的竹篓,里头有自己心心念念的猪大骨和羊下水。只要煲了豆腐骨头汤,再卤了羊百叶羊毛肚,加上用黄芥末和茱萸做出辣子料当做配料,今天中午的主菜和主食就成了。家里还有一小坛榨菜,豆酱,时瑞去了水田,居然捉了两条黄鳝,正好可以拿自己在山腰竹林里挖的春笋一起炒了,肯定倍香。
这个把月下来,楚明栋也算是在豆坊做足了活。除了开春惊蛰去地里做活,几乎都把时间花在了楚氏豆坊里。这放以前,也不过就是去镇上打工,娘也是知道的,况且他也交了工钱给娘,自然不说什么不做地里活。可现下自己是瞒着捂着,只说是帮着三弟田里做活,娘已经说了好几次,催自个儿出去谋个活计,楚明栋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一月下来赚了的利钱,扣掉铺子牛车等等垫进去的本钱,账上居然余了十两。月底不到,明泉就分到自家三两的红利。楚明栋高兴得不知该怎么说,这顶得上他在铁铺敲敲打打一年的工钱。孩子娘跟三弟妹在一起有了伴,这日子是比以前好过多了。闺女采清也日日跟亭玉在一起绣花,学做东西,这以前闺女就是个闷葫芦,跟自己也不多说心事,现下是有说有笑的,前日还给自己织了件背心,说是跟亭玉学的,楚明栋当时差点没掉了两滴狠泪。过完年闺女就十六了,这杭城过了十八那就是老姑娘嫁不出去了,
楚明栋心里记挂着,得抓紧着多找找好人家,自己也要多做活,好偷偷给采清攒些私房钱。
等午饭差不多好了,朝秋去叫了豆坊的二伯,又给爹端了水洗手,等一家子满满坐在八仙桌上,这才将菜饼和稠粥端了上来。
满满一篓子热腾腾的菜饼,叠在细布上由自己拿,朝秋把每人面前的碗添上满满的稠粥。桌上摆着清炒小青菜,豆腐骨头汤,榨菜,肉丝豆酱,春笋炒鳝段,卤味有羊百叶羊毛肚,还有一碟子辣子水。再加上新出的豆腐千张和油豆腐泡,满满一桌子喷香美食。
不仅能吃的饱,这羊下水又辣又开胃,豆腐骨头汤鲜美解渴,菜饼也做的特新鲜,还有朝秋新琢磨出的油豆腐泡,一口咬下去全是汤汁,好吃的紧。那豆腐千张就跟面食似的,不仅好吃又饱肚。
放眼杭城,一冬天下来,除了过年那几天有几口肉吃,平日里光吃那腌制的菘菜,萝卜,再好吃那嘴巴也没味了。
除了那些大酒楼南下寻了果蔬来卖,这清明节气里哪户能这么早吃上蔬菜?楚明栋也是啧啧称奇,朝秋的脑瓜子真是灵。
这一个月,李氏带着采清,有大半时间都是过来做针线。这绣品朝秋也进了城给找了家绣铺,因着帕子花样不错,绣工好,一条帕子被朝秋一张伶俐的小嘴上下这么一说,居然能卖十文钱。毕竟料子是用了好料,再划去布料绣线的本钱,一条帕子能挣到六文。
而一人每日能绣两条出来,李氏和采清都高兴坏了,直说还是言?娘绣花样子多,绣品才卖的好。那些翻烂了的旧样子,可只能卖五文钱呢。
先前楚明栋一家人在朝秋家吃中饭,秦氏可是瞅着准立马让几个孩子都来。可来了一次,朝秋就带着去山脚田里做活,那大武小武一看,早就溜没了影子,更不要说彩翠了。一张嘴朝天挂着,斜了眼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她可没心思去跟亭玉采清躲房里绣花,凭白扎疼了手。守春一看哥哥姐姐们都走了,看那时瑞手上玩儿的,又起了念头。可时瑞经过去年一遭,把自己的东西看的紧紧的,当下就抱着跑回房里。守春一看,真是没趣,狠狠瞪了一眼,骂了好几声小气鬼穷鬼白眼狼,颇有一种秦氏的腔调。等朝秋拿着棍子气冲冲出来,守春大喊一声“娘咧,有人揍你儿子”,哧溜就没了影子。
这以后,秦氏是见着面就刺楚明泉,看见朝秋就跟看见仇人一样,似乎没得到好处,都是朝秋使的坏。
这井叠庄除了各家能掘出井,一条三丈宽的大溪蜿蜿蜒蜒地穿了整个庄子,一直往下头的水脉汇进去。因着井叠庄桃树李树多,一到三月那桃花飘在溪里,老一辈直接叫这大溪作桃溪。庄子里那几个嘴碎的媳妇子,天天早上在桃溪水岸边洗衣服,都能听到秦氏大着嗓门说这老三家的小闺女,整个一个白眼狼,不孝顺的,吃不去吐不出来,那难听的话都不要钱地倒。
为这,采清娘李氏还争过一回,可那秦氏是谁?一张嘴能把死的都气活了,当下直戳着李氏没生儿子的痛处,直把李氏说的哭了两天。
这以后,李氏就带着采清,更加勤快地找叶氏一起绣帕子做活说话,渐渐不再听那秦氏的碎嘴。左不过是自己过日子,由着她人摆布自己,这日子还有个什么活头。
不说各家心里的苦和乐,两家人热热闹闹地吃完了饭,楚明泉这才起了话头,“再过个半月早稻就插秧了,二哥你得归家去,我也得往地里忙,豆坊至少得停个三日。”
放下手里的热茶,楚明栋点点头,“六月里芒种日就得收割油菜麦子,就怕老天不作美下了雨,得抓紧着,肯定要再费个五六日,那时候豆坊生意也得停下。咱毕竟是刨地吃饭的,肯定不能误了农活。”
楚明泉顿了顿,心里想了想左不过是刨地打渔,就硬着头皮说了,“二哥,我今天却不是说这个事,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却是那姚掌柜给我出了个大大的难题,我这真是没了主意,趁着大伙儿都在,都合计合计,看看有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