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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袖愈发觉得奇怪,便道:“虽说我并非北地之人,可这地方的习俗倒也知晓个大概,只是那炕还真是未曾听说过。到了冬日,门掩得密实,窗开一条缝透气,屋子里都是支着火盆,最多便是勤换暖手炉与汤婆子。如今有棉花一物,倒是比皮裘木棉暖和多了。”
朝秋连连叹息,也许有人想过利用汤炉让床也变得暖和起来,可就是没想过在底下烧炕。
这时外头的天色未曾透进光亮来,朝秋一见阿袖只披了件裘衣,大冷天里频频起床给她支火盆,心中不免有些愧意,又觉得自己被窝里冷得跟冰窟一般,便拍拍自己的床道:“阿袖,你与我一同睡吧,咱们俩人还能暖和一些。等天大亮了,我再与你说说这盘炕的事,过两天咱们就能睡上暖和的被窝了,说不定改善一下通了地热,到时候这漠岭的寒天就跟春天一般暖和。”
阿袖有些犹豫,“再有一个半时辰天就亮了,我给小姐再换一遍汤婆子,能顶到天亮。”
朝秋嗫嚅道:“阿袖,你就陪我一同睡吧,我现在浑身打哆嗦,你看你这么久了在外头,被窝也早就冷了。”
阿袖看她果真有些冻冷了,便点点头,抱了自己的被子过来。因为床不大,两人挤作一团,还真的比先前空荡荡的要暖和多了。
朝秋笑得心满意足,“阿袖,咱们睡到天大亮再起床,这么冷,反正也无要事。”
阿袖虽然有些拘谨,可一会儿之后,人也放松下来,耳中听到朝秋平缓的呼吸声,自己的眼皮也有些重了。这样一来竟是睡沉了过去。
阿幼便没这般好运气,自家爹便是这一队人的头领,天不亮就被拎出被窝沿着安全的地带操练,半个时辰过后,出了一身的汗,又被寒风一吹,顿时觉得冷飕飕的。
天大亮时,朝秋与阿袖才出了门。饭堂造得不大,将将容下百余人。待几人一同进了食堂,大伙儿面前已经盛好了面。又有咸菜夹馒头,昨夜的大骨头还有许多,都是满满的一碗。
朝秋一路走去。最里头便是周幕迟与纪怀安所坐的位置,两人也是早起,算起来只有朝秋是睡沉了。
周幕迟一见她仍是穿着男装,头发也随意地一束,便笑着道:“先喝碗汤。今天事情不多,不着急赶时间。”
刚出锅的馒头冒着热气,桌上的小菜很是爽口,又有辣味,吃的人一身热乎。
纪怀安见朝秋喘着气呼哧地喝着汤,又给她拿了一笼菇茸馅儿的汤包。和声说道:“这是纪山他们采的,此处虽只在漠岭外围,可这些东西倒也不缺。还有打回来的野味全部埋到了雪里。只是得等雪化了,这地才能动手,若是天气一寒,地里封了冻,怕是用刨子也难以敲得动。”
朝秋已是感受过夜里的寒气。瞧外头升高的日头,也无甚暖意。掐了个汤包一边吃。一边道:“我听得阿袖说,这漠岭离冰封还有两个月,得赶在这时日里尽量多做些事。这山难迈过去,可是我昨个儿想了一宿,却想到一个有用的法子,不需劳心劳力,这山很快就能夷平。”
纪怀安但笑不语,就连看着她吃饭也觉得万分可爱。
朝秋抿嘴一笑,压低了声儿说道:“咱们不是拦下那么多火药么?虽说这东西万分危险,用到人身上最要不得,可是这东西若是拿来开山……嘭的一下,却比咱们用橛子刨土要快上许多。”
周幕迟听得眼睛一亮,手中的馒头都捏扁了,快声道:“确实是个好法子,那东西冬天里不易走火,这时候用是最安全的。若是将分量加大……不出半月,漠岭便能打通一座山,再稍稍休整去黑水城的道路,到时候来去的马车便方便许多,也不需要花费五日翻山越岭去采购。”
纪怀安笑着点点头,“不错,趁着现在将这些办成,地里的事暂先放一放。不过待路打通,我们便不能住在这里,得翻过漠岭去,一点点地扩大,毕竟围在山脉里头的黑土地更为肥沃。”
朝秋赶紧说道:“先生,这山最好快些打通,待会儿我想与你说说屋舍的建法。这漠岭极冷,一旦到了腊月,那不就是冰封千里?虽然木柴到处都是,可大伙儿总不能每晚起来添火盆罢。我刚想了个主意,只是不知如何造出来。”
“不急,先慢慢吃完早饭,待会儿再详细说一番。”纪怀安一招手,那边的厨子乐呵呵地过来,在这桌上添了些枣粥,又转身回去给来人分派食物。
饱饱吃了一顿,朝秋便投入到极大的热情中去,戴着毛绒手套的手指捏住毛笔,在纸上画了一些大概,点着紧要处说道:“你们瞧,这就是炕。炕沿、炕道、炕围全部砌砖,黄土夯层,石板架实再用活泥打面,尤其是里头的走烟情况,我不知是个怎么造法,只能劳烦大家出主意。”
纪怀安看了两眼,问道:“这个东西倒不难造,只是直接烧火取热,先不说暖和与否,只是光这一个炕怕是有些浪费,最好能连到灶间里头。”
“哈哈,先生说的对极了。其实我本是琢磨如何做出地热,直接从屋子的青石地面上下手,搭建好烟道,灶间烧火通到屋子里头,不需要拐多少弯,这样整个屋子都暖和了,比单单盘炕可要实惠多了。这样屋子里也不用架上火盆,只需要守着灶间的火不灭就行。”一边说着,一边画了个四不像出来,但还是能看明白一些。
纪怀安越听越觉有意思,他从未来过这般寒冷地方,在漠北可算是吃多了风沙,若是能有了这地热,不仅自己这一行南方之人能过得舒服,若这个法子传下去,惠泽千千万万的北地民众,这一份功绩可比还看不见的漠岭粮仓要起效的多。
周幕迟低头细算一番,说道:“咱们两边都不误,留下十人造这地热与炕床,那边最矮的一座五丈宽的山先夷平,里外都需兼顾。宅基先选在向阳背风处,待诸事忙定之后,再大肆修建带有地热的宅院。”
朝秋咬着唇,眼中发热,“我们还不知这黑土地的收效,这般提前下了工夫,万一,万一到时候……”
纪怀安出声笑道:“无论成功与否,这漠岭确实是处好地方。大周之内,除却最繁华的沿海之城,这北地人烟渺渺。你说的这些法子,都可以过好整个寒冬。开春之时,这黑土地收拾出来,怎么也能有些成效。”
周幕迟微微笑道:“况且我一旦回京,这漠北一仗的奖赏,我便可求取这一处漠岭,总比被安置到别处要好上许多。这仗我也打厌了,如果漠岭能开采出来,弩国的眼线便会传回去,说不定这几百年的纷争,从此便停在此处。”
朝秋自知没有多少本事去调解纷争,她一向弱入心计,对吃喝种地倒喜欢的紧,只要今冬做好万全的准备,明年一旦开春种地,想来也能摸索出门道。若是爹和二伯也一同过来,那时天气暖了,大伙儿一齐开荒,那该有多少热闹。
这般一来,内外安置妥当,百余人被分得细细的,带着十足的干劲。虽说一半是林家将营的兵卒,可周幕迟一通话下来,众人便明白过来。这漠北的乱仗打了那么多年,家中的媳妇孩子都许多年未曾见过,听得五皇子说,一旦漠岭开荒有了成效,屯兵便不用两地分隔,这处荒地变作良田,届时先惠于军中家眷之用。
阿幼立时便找到了自己的用处,在船上的人对木活是最为熟悉的,但凡经过他的手,木料总能十分合尺寸,岳副将的冷脸越来越少,等见得自己的儿子被主子夸赞了几回,心中也是满意起来。见傻儿子笑得那么快活,他不禁摇摇头,难得地鼓励了两句,倒吓得阿幼一阵惊跳。
朝秋连日跟着农事好手的聂伯到处看,商量着这黑土地应该如何规划,如何避过黑沼又将之利用起来。过了这最初的半个月,所有人都忙了个底朝天,终于听得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大响,那山被炸平,迅速地理出五丈宽的大路出来,漠岭算是打通了腹地。
待所有人进去一看,一望无际的茅草平原,时不时凸出几个山包,遍地的荒草密密匝匝,因为还未封冻,脚踩在黑土地上,似乎就能挤出油来。
朝秋又是惊喜又是犯难,“这么多的荒草杂木,若是光靠咱们也来不及罢,还得想个法子做样东西出来,不然你瞧,这一片是树林,那边却是成片的野草,并不齐整,得费多少力气才能侍弄好啊。”
周幕迟向前走了十几步,一路过去谨慎地踩着地面,终于确定无甚危险时,点点头道:“人多力量大,总有捯饬好的时候。我看是时候回京了,不然等一来一回之后,封冻后更是犯难。”
朝秋试了下地上茅草的韧性,忽的想到楚明泉在龙井山上开荒的时候,做出的那个犁耙,适合用于松软的地面,若是再改动一番,多加两排刀段,说不定也能用。毕竟这黑土地肥得流油,脚踩下去都快陷了半指,加上牛羊的力气,这样一来既省力又省时。
朝秋喜道:“言璟哥,你可要快去快回,说不定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们这边都住进新宅子了。开荒的事情你便不用再管,有纪先生在这陪我折腾呢。”末了又降低了声音,说道,“我还有许多的瓷瓶,你回京的路上必定用的到。言璟哥,你……要小心些,我在这儿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