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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如灯灭,林二娘的爹也终于露面,他带着几个家丁到了巷子,神色严肃却不见悲痛。林二娘的母亲一看见就哭着去捶打他,说这下你满意了?不让我接了女儿回去,你要面子,面子有什么用?!现在人都没了。
他沉默的没回话,只是示意那个几个壮汉去给女儿装殓。林二娘这个情况,也不可能大办丧事,林家并没有为她设灵堂,直接火葬之后骨灰被送到寺庙中供奉,给足了香油钱,让和尚为其日夜诵经洗净罪孽,来世也好清清白白重新做人。
他们走后,巷尾的房子就被一把铜锁紧紧关住,再也没人来开启过。本就是巷子最深处,新近又死了人,挨着的住户还取了辟邪的事物挂在门前,人人忌讳,一时也无人去说林二娘的闲话了。
苏碧却连续几日没有睡过好觉,她心里想着这事,愧疚得不能安眠,夜里又总是起风,那些树枝被吹得哗啦啦作响,朦胧的月光下看过去就像是狰狞的鬼影在张牙舞爪。自林二娘被抬走后,不知是怎么回事,不少人交头接耳,不约而同的说起夜里不时听见有女人的哭声。
就连一向冷静自持的陈寡妇也买了桃木悬于门前,苏碧原先是不信这些的,但是在穿越之后,她对灵魂之说也半信半疑起来,再加上周围的人都神神叨叨,夜里风起的时候,树影婆娑,她好像也听见了四面八方都传来的呜咽之声。
如此几日过后,苏碧只觉到了晚上十分可怖,一个人再也待不下去了,她留了字给石远,说她回娘家住两天,不管不顾的就雇了车回了荷花镇。
本来她想着回苏家去,但是在路上又迟疑了,苏青竹身体本来就不好,她一身狼狈的,让他见了不得忧心,但除了娘家她哪里有别处可去?便转了道来宋家找姐姐了。
鬼神之事,人人皆是心存敬畏。苏凝听苏碧因为愧疚夜不安眠的时候还能淡定,但是听她夜里还能听见呜咽之声……苏凝也紧张起来,她怕妹妹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不然怎么短短几日就这么憔悴?要知道那林二娘死前她们才接触过。
苏凝柔声说道:“既如此,你先在我这住下来,这几日你也累了,今晚就好好休息,我安排人为你守夜,明个一早,我们去寺里拜拜去去晦气,也为你求一道护身符。”
苏碧觉得倾诉一番心里好受了些,苏凝说话有条不紊,她本就信服这个姐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或许去护身符真的有用呢?她点头说道:“我都听姐姐的,不过……我这样忽然跑来是不是很失礼?要不要先去拜见一下宋家人?”
“你还能想到这点,看来嫁了人还是有所长进。”苏凝爱怜的给妹妹理了理头发才继续说道,“不过现在你一身狼狈,还是休息好了,明天我带你去吧。”
苏碧不好意思的说:“恩,不过我来得急,忘带换洗的衣物了。”她身上这件衣服还是家常棉衣,明天去拜见再穿成这样好像不太好。
“正巧我才做了新衣,便宜你了。”苏凝想到妹妹走的时候肯定是十分慌乱的,对着她一脸疲态的样子,也兴不起责备她的心思来。
“姐姐,你说林二娘是不是因为她胆子太小才铸成今日之果,如果那日贼人闯进来她就大声呼救,是不是就不会有事了?”苏碧一脸茫然的问起她最近一直在想的问题,或许说,这才是她心中最大的恐慌。明明林二娘只是被一时蛊惑才让那姓冯的上门提亲,但是被闯闺房之前她也算谨守规矩,并没有做出什么丑事,事后不过都是被姓冯的男人所逼迫,但是为何她会落得如此下场?在这个世道,女子的名声真的那么重要?
苏碧自穿越而来就有父亲宠爱、姐姐呵护,嫁了人之后,石远对她也一直体贴有加,她遇到的都是好的,除了生活上不如以往便利,这个世道人们淳朴,大多数人都安生过自己的日子,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她自由自在,便一心觉得这个时代她没有来错。
可是林二娘的事情发生了,这件事从头到尾她都亲眼目睹,给她造成的冲击太大了。人们消息闭塞,私底下传来传去到后头已经变味的八卦,流言之利,可以活生生逼死一个人。苏碧忽然没了安全感,只是被人闯进屋,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为何要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
苏凝看妹妹的样子,知道她多半是以己度人了,她耐着性子说道:“碧儿,你要记着,只要自己立身端正,便不惧这些流言蜚语。如果不是林二娘先透露了自己的家门,那贼人找上门来她何至于惊慌失措?直接把人绑了送到衙门里,谁会听信一个贼人的话?”
苏碧急道:“可是……姐姐你不知道,那些碎嘴的说的可难听了。”
苏凝斩钉截铁地说:“女子爱惜名声本没有错,但是事有轻重缓急,如果林二娘聪明,她当时就该当机立断,即使事后被污蔑几句到底没有真发生什么,过不了多久人们淡忘了,找个远点的地方嫁了与她日后一样无碍。流言蜚语这些事你也不要怕,不管外人说的再难听,你是什么样的人,平时大家都看得出来,即使有人扯起你的闲话,大家也只会当笑话听,不会当真。”
“恩,我知道了。”苏碧笑了笑,她需要的就是这么坚定的反驳,这样她才能说服自己是她多想了。
晚上的时候,苏碧与宋子期匆匆见了礼,她这两日都是强撑着精神,吃了饭就觉得上下眼皮打架,不停的打起哈欠来了。苏凝看她困倦的样子,忙和小小带着她去了客房,特意点起安静凝神的檀香,也不马上走,就坐在床边静静守着她。
随着檀香香味四溢开来,苏碧慢慢也放松了眉头,沉沉的睡了过去。苏凝松了一口气,习惯性地给她提了提被角,才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苏凝嘱咐了小小就睡在客房外的小榻上,夜里守着苏碧就好,不用跟着她回房了。平时这个点宋子期已经睡下了,但苏凝瞧见屋里还有灯光,进屋一看,宋子期一个人倚在小榻上打着棋谱。
她奇道:“这么晚了,子期怎么还没睡?”
晕黄的灯光下,苏凝肤如凝脂,目光流转间别有一番动人之姿。宋子期注视着才回房的妻子,清了清嗓子才说:“我没什么睡意,想着下午看的棋谱就来试着破解。”其实他哪里是惦记什么棋谱,白日里看了那精装的画册,躺在床上似乎还闻见被上有苏凝身上淡淡的香气,他脑子里一通乱七八糟的念头,浑身燥热得根本睡不下。
“这都什么时辰了,别思量什么棋谱了,早些睡了吧。”苏凝劝道,她看了看外面,灯光微弱什么也看不清,想到苏碧说的事情,忽地打了个寒战。她心里有事,所以也没有察觉丈夫的异样。
宋子期对着苏凝如以往一样的柔和目光,有些心虚,他丢开棋子下了小榻,扬声喊:“小小,打了热水进来。”梳洗完了,咳咳,也好前去休息。
“小小我让她留在妹妹那了,院里不是还有两个粗使丫头吗?我喊了她们烧了热水送来。”苏凝坐到梳妆台前,卸了妆,一头青丝披在身后,她拿了梳子慢慢梳通发丝。因背对着宋子期,没发现他的目光一直追着她。
可能是因为心态不一样,宋子期此刻看苏凝,越看越觉得……秀色可餐。
只是今晚注定不能让宋子期如意了,等两人上了床榻,他却听苏凝在幽幽叹气,再细看,她面有忧色,明显还有几分心绪不宁。
“怎么了?”宋子期还是关心妻子的,他拥住她,暗自思量莫非是她妹妹出了什么事情?
“我只是忧心……”苏凝轻轻往丈夫怀里靠了靠,把苏碧这阵子遇见的事情说了出来。其实她还有几分暗暗自责的心思,当初只想着妹妹嫁给石远不用侍奉公婆,也不用像那农妇一样早起操劳,依着苏碧跳脱的性子,这样的人家应当是十分合适她的。但是经过这事,她才意识到,妹妹孤身一个人,丈夫又常常不在身边,她遇到个事情连个说话安慰她的人都没有。
任谁听了这样的事情也会唏嘘不已,宋子期绮念顿消,他听出苏凝对妹妹的担忧之意,宽慰她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明日带着妹妹去怀安寺里拜拜就好,他们寺里还有佛前供奉过的桃木手链十分有名,你买上一串给你妹妹戴上,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肯定就近不了身了。”
“恩,明日向母亲请安过后,我便带着妹妹前去。”
宋子期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不着边际念头:苏凝这细心周到的性子,做了娘肯定也是个温柔可亲的娘亲吧。
这一夜,苏碧睡得香甜,苏凝却在为她辗转反侧,她在想,她是不是真的给妹妹挑错了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