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钮祜禄氏和郭络罗氏对视一眼，心下各自画了个魂儿。
钮祜禄氏打发周顺出去。
郭络罗氏盯着自己的旗鞋，缓缓道：“既没有肩舆，那便唯有宫中女子了……”
钮祜禄氏点点头：“皇上不是那随便乱了规矩的人，便那人是个女子，也必定是你们这一拨儿进宫的内务府世家之女。”
郭络罗氏缓缓将指尖攥紧：“福晋心里可有人影儿？”
钮祜禄氏轻轻一哂：“如今的后宫里，还能有谁呢？除了承乾宫，便是咸福宫了。”
郭络罗氏点点头：“咸福宫那个女子我倒是见过。生得倒是娇憨可爱，性子也颇为活泼动人。”
“可是我瞧着，那女子倒不是个有心机的样儿。”
钮祜禄氏便乐了：“看起来没有心机的，又何止那女子一个？便是雅若格格，你瞧着便有心机了么？”
“可是啊，有些人就是生来命好，不用她自己有心机，她背后自然有人替她谋划着。”
两人对视一眼，心下都明白雅若背后的人是谁。
而且那位的“心机”，天下女子谁人敢敌？
钮祜禄氏又道：“况且她母家原本是安亲王家奴，后来才入的内务府……”
郭络罗氏便是一怔。
她明白钮祜禄氏的意思：如今朝廷最大的危机，当然还是三藩之乱。安亲王岳乐被封定远平寇大将军，率军讨伐吴三桂。
朝廷如今正倚重安亲王，而安亲王的家奴竟然抬进了内务府，成了皇上的家奴——这背后的故事可就更精彩了。（这个故事后头讲，因为老八的媳妇儿就是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
故此这时候皇上格外留意一眼万琉哈氏，也都是情理之中。
郭络罗氏自己进宫得宠，就是因了此时察哈尔反叛，他父祖兄弟需要死守盛京的缘故，所以她对同样可能因为平叛吴三桂而获得皇上青眼的妞妞便也格外介意。
“福晋的意思是……昨晚那个人，就是万琉哈氏？”
钮祜禄氏垂下眼帘去：“按说咸福宫和承乾宫都有可能。承乾宫里还有两个新挑进来的女子呢，而且内里还有一个乌雅氏是‘上记名’的。”
郭络罗氏心下这便咯噔一声：“上记名？那岂非是皇上本来就是喜欢她的？”
她自己也是内务府女子，因父祖功劳，她未经小选直接入宫，故此她也是“上记名”的。
若这个乌雅氏同样是上记名，那岂非跟她是一样的身份了？！
钮祜禄氏的指甲尖在袍子的缂丝暗纹上划了划：“可是据说是皇上看在苏麻喇额涅格格的面子上才记的名儿……说是她将太皇太后养的猫给找着了，故此苏麻喇额涅格格想留她在宫里。”
“可是却又听说，她家是跟佟家有旧，是佟福晋叫她进宫的……”
郭络罗氏听得直皱眉头：“怎么这么一个人，竟然同时有佟福晋、慈宁宫和皇上三边儿的留意？”
钮祜禄缓缓抬眸：“兴许，这就是她的造化吧。这世上啊就是有人生来命好，自己不算计却还什么都有人给预备好了；有人再怎么拼争也终究是命比纸薄。”
郭络罗氏悄然在袖口里攥起拳头来，“这个乌雅氏……看来，还果真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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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进五月，草原就传来了好消息：在四月末被图海杀得大败，只带了三十左右骑逃走的察哈尔亲王布尔尼，以及他的弟弟罗卜藏，在逃亡途中被率领科尔沁部五旗兵马追来的和硕额驸沙律所斩。
至此，布尔尼之变已然完胜，大清终于逃过了腹背受敌的危机，朝廷便又可以集中全力平定三藩之乱。
这消息对于整个大清来说，自然都是巨大的喜悦；只是前朝的消息传到后宫之后，便生出了别处没有的微妙。
因这位斩杀布尔尼兄弟的功臣沙律乃是科尔沁部的贝勒，是太皇太后的亲族；他率领的科尔沁部五旗兵马，其中就包括了太皇太后娘家所在的科尔沁左翼中旗。
而科尔沁左翼中旗的旗主就是达尔汗亲王，也就是雅若格格的父亲。
这样一来，科尔沁便又成了平定察哈尔之叛的首功之臣之一。
故此得了这个消息的当晚，钮祜禄氏、佟佳氏全都没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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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宫。
本已然是五月，暑意渐浓，可是佟佳氏却觉着冷，拥着衾被而坐。
烛影摇曳不定，溶月忙请剪刀，将过长的烛捻儿剪断。
佟佳氏却仿佛毫无察觉，她只凝着窗外。
“……你们说，今晚上皇上会翻谁的牌子呢？必定是咸福宫，对吗？”
溶月和沁心都不敢说话。
佟佳氏自己苍白一笑：“科尔沁部又得此大功，便是太皇太后直接下旨就封了她当皇后，前朝后宫便也没有不服的了，是不是？”
玛琭走到殿门口时，正好听见这句。
她身后有脚步声响，她一瞧正是赖保。
她瞧着赖保脚步匆匆的，应该是有急事来回。她便站住了等着他。
都这个时辰了，主子已经安歇，纵然有天大的事儿，太监们也不宜再入寝殿了，故此总得叫女子来转述。
赖保看见玛琭，便也紧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姐姐替我回了主子，就说今晚上听说是永寿宫的动静……”
经历了上次张氏被套袋子扛走之后生死不明的事儿刺激，现在玛琭对“永寿宫”三个字有点过敏。
她赶忙问：“永寿宫什么动静啊？”
赖保低声道：“……主子叫我去查今晚是哪宫的侍寝。我瞧着，是永寿宫。”
玛琭心下便一跳：“永寿宫？难不成，是李格格？”
赖保便也点头：“我也瞧着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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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保退出去，玛琭原地站了两秒钟，才又转身往里走。
她进内平静如常地将这话回了。
沁心先惊呼一声：“李格格？怎么会是她？”
佟佳氏半天没说话，只是眼珠儿却还定在玛琭面上。
半晌佟佳氏才叹了口气：“没想到，先有动静的倒是永寿宫。”
溶月会意，也是点头道：“皇上今晚上既然翻了李格格的牌子，那李格格和永寿宫的这一劫算是已经过去了。”
“皇上就是要让所有人都明白，即便是张氏出事了，但是这事却与李格格和永寿宫其他人没有关联。”
佟佳氏无声点头，笑容便更为苍白。
“永寿宫的灾厄过去了，可喜可贺。就是不知道咱们承乾宫什么时候也能沾了喜气，将咱们这关了这么多天的宫门给打开了。”
她这么一说，便连溶月和沁心的眼珠子一起，全都钉在了玛琭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