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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停当，玛琭急忙赶回承乾宫。
她没直接去向佟佳氏复命，而是赶紧先跑回自己的耳房，又换了套衣裳。
双姐瞧着稀奇，便问：“姐姐这身衣裳好好的，为何要换一身？”
玛琭尴尬笑笑：“之前一溜小跑，跑了一身的汗，怕叫主子闻见了不好。”
趁着换衣裳，她便也赶忙就着水盆将胳肢窝也给洗了去。
衣裳的事儿好遮掩，还有的可换，可是她到了佟佳氏面前，被佟佳氏捉住手上下看了一眼之后，佟佳氏却还是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头发重新梳过了？这回怎恁齐整？莫非，是换了新的头油？”
玛琭来不及编排别的理由，便只好推到妞妞那。
佟佳氏听了点点头：“这样雅致的香气，清透而毫不黏腻的油质……想必也是雅若格格赏她的。她跟你要好，这才转手给了你。”
玛琭假笑：“嘿嘿，是吧……”心里默念，明天一早就赶紧去找妞妞，可得把这个谎给编圆了才行。
可是佟佳氏却又冷不防问：“可是我记着，你方才出门的时候，头发还不是这个样子……怎么，莫非咸福宫也派人去了乾清宫，所以你是在乾清宫得的头油？”
玛琭心下突突直跳。
可是谎都已经撒出去了，便只能继续往下编：“主子明察秋毫，正是如此。”
不管了，明天还好将这些全都交代给妞妞。
不过她相信，凭妞妞的义气，便是再多说法，妞妞也一定都能帮她扛起来！
佟佳氏含笑点头，拍了拍玛琭手背：“所以你在乾清宫耽搁了这样久……也是因为与妞妞说了许多话吧？”
玛琭便也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认下。
佟佳氏便笑笑：“好，我知道了。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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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琭走了。
佟佳氏寝殿里，气氛一时颇有些微妙。
佟佳氏半阖双眼闻着那香，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笑。
可是若是走得近了，却又叫人觉着那哪里是轻笑呢，分明是一抹苦涩。
溶月和沁心便对视一眼，两人谁也没敢贸然开口。
还是佟佳氏自己闻够了香，幽幽地开了口：“……你们难道不觉得，玛琭今天头上的味道，与我今日所焚之香，极为相似么？”
溶月和沁心都还是没敢说话。
佟佳氏依旧闭着眼，笑起来：“这香名‘猗兰’，本是西洋教士带来进贡给皇上的。因其香气高雅清贵，若深谷幽兰，故此皇上亲自给这香赐名‘猗兰’。”
“只是这香一共也只有一小匣，又因兰为君子之香，故此这香皇上一向都是自己留着的。”
“那年……我刚进宫，初见皇上那日，我穿了姑母当年的旧衣。皇上见了我，定定凝视，良久不言。然后，便赏了一小瓶这猗兰香。”
佟佳氏想着想着便笑了，“我这香啊也是舍不得用，唯有，唯有……”
她说不下去了，可是溶月和沁心却都是明白的。
唯有主子侍寝之后，她回宫来之后才会用这香，然后在这香气里久久地回味。
她们都明白，主子贪恋的又哪里是这贵重的香？主子留恋的，实则是皇上啊……
而今晚，主子并未侍寝，可是她却焚了这猗兰香。
溶月和沁心两个，又如何能体会不到主子的心事呢。
这样贵重的香，皇上却舍得给玛琭去浸了头油……
主子心下如何能不难受。
这香本就清香淡雅，佟佳氏再不舍得多用，故此没多久这香便燃尽了。
在那缓缓散去的余香里，佟佳氏幽幽叹息。
“……她怕是已经，侍寝了。”
“若非如此，皇上又怎会以猗兰之香赏她？”
溶月和沁心都是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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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玛琭便先寻了个由头跑去咸福宫，将那个谎跟妞妞交代了一番。
妞妞好奇地打量她：“……姐姐今儿是自己一个人来的，竟然没带着双姐一起来，我就知道姐姐必定有事儿。”
“姐姐交代的事尽管放心就是！实在不行，我还可以求我们格格帮我打马虎眼！”
她说着上下打量玛琭，故意淘气地笑：“不过姐姐可得将这头油的来历告诉我才行！”
玛琭本来是想着再扯个谎来着。毕竟这事儿她也不好意思告诉妞妞了。
她都想到苏麻喇姑老人家那去了。
可是她回头一想，却还是否了自己的心思——她既然求人家妞妞帮忙，那她就不能再糊弄人家妞妞。
她便皱着眉头将这头油的来历说了。
妞妞登时瞪大了眼睛：“啊？是皇上给你的？”
妞妞马上就乐了：“我就说嘛，姐姐这回必定是要进封当主子的了！”
玛琭赶紧一把将妞妞的嘴给捂上：“……妞妞，你小点声。”
妞妞闭紧了嘴，却还是乐得一脸促狭。
玛琭却乐不出来，垂着头疲惫地道：“可是我自己初心未改。我依旧还是想出宫去。”
妞妞笑得像个小耗子：“……可是我瞧出来了，皇上喜欢姐姐！”
玛琭摇头：“不，他不喜欢。他也就是觉着我新鲜罢了。”
“倘若我信了他的鬼话，当真给他侍寝了……你瞧着吧，等我侍寝完了没几天，他就会忘了我了。”
这话自然不虚。因为这宫里多少位嫔妃，就都是这样活生生地正在经历着这些？
甚至于都不仅仅是庶妃们，便是连钮祜禄氏、佟佳氏这两位大福晋，不是也同样进宫十年，却连个一儿半女都没得着？
——二位大福晋都是旗人家的格格，都是会骑马的，身子骨的根基都好；可是却没能得着孩子，可见素日里恩宠也并不就比庶妃们多。
“那姐姐打算怎么做？”妞妞都跟着犯愁了。
玛琭自己倒是信心满满：“不怕！反正宫里这么多人，总会有人比我更新鲜。等他对我的新鲜劲儿过去了，那他就自然忘了我了。”
“我现在只要扛住了，绝对不给他侍寝，那我就迟早还能出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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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琭在咸福宫不敢过多耽搁，急急忙忙回承乾宫。
咸福宫是在西六宫的西北角，承乾宫在东六宫，所以她从御花园里抄了个近道。
她虽然走得急，可是绛雪轩前的海棠花开得正好，她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有风来，花落如雨。
她淘气地高高仰起脸来，任凭落花从她颊边滑落。
“乌雅氏？”
冷不防，一道嗓音泠泠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