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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承启心里,沈嫣重过任何一个人。这样的话,女人听了难免生妒,也生羡慕,魏敏身为东宫皇后,在无意听闻后会微微吃愣,也属寻常。
她到底是个有自知之明,并且心怀宽广的人,经过通传进到屋里,见了李承启和沈嫣,她脸上便没有半分的不愉快,尽是笑意了。
她来,是为沈嫣的册封大典而来。
司衣司为沈嫣册封大典一事制凤袍,由魏敏亲自监管。她今次来,便是挑了几幅不错的样衣画卷,拿来给沈嫣瞧的。
“这几件,是我为妹妹挑的,但不知妹妹最欢喜哪一件。”她笑盈盈的,拿着画卷,一页一页地翻给沈嫣看。
她毕竟是与沈嫣做过姐妹,相处有些年月的人,对沈嫣喜好的了解,很有些把握。看过这些衣服模子,沈嫣只觉件件都不错。
“姐姐用心,这些衣服我都喜欢得紧,还真不知挑哪件好。”实际上,册封大典上穿什么样的衣袍,她并不在意,胡乱挑一件即可,只是,这甜蜜的话,还是要说的。她想了想还道:“不如姐姐帮我挑一件吧?”
“依我看……”
就在魏敏兴致勃勃要为沈嫣挑出一件来时,李承启上前,温柔看沈嫣道:“你若喜欢,都做了便是。册封大典穿不上的,日后有的是机会穿。”
要制出这几件华贵的凤袍,且不说花费的财力多,花费的人力也多,皇上对她,竟宠爱到这步田地!魏敏难免伤怀。
沈嫣则是皱眉,对李承启道:“皇上岂可在臣妾身上破费?国之初建,要花销的地方多,若让百姓知道皇上在臣妾身上用心至此。岂不让臣妾遭人唾弃?”见李承启有愧色,她便面向魏敏,一改严肃之态,和颜说:“还是姐姐替我做主,看着选一件吧。”
魏敏自不敢擅自主张,看了李承启一眼,见他点头,她才为沈嫣选了一件由许多黄金碎珠装点成凤的大红色衣袍。她道:“妹妹一向喜欢大红色,大红色也最衬妹妹的肤色和气质,我以为这一件制出来。妹妹定然喜欢。”
沈嫣看着画卷上那条意欲腾飞的金凤凰,倒也欢心地笑了。她于心中暗念:如果在宫里耍手段害人的人真的是你,那我必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时,华清殿那边来人了,说是遵了焦贵妃之命,请西宫皇后午间到华清殿一起用膳。焦怀玉昨儿送西红花给沈嫣,今儿便按耐不住了。面对李承启的人和郭暄的两方查查。她终于选择与沈嫣谈判了。
“回去禀知焦贵妃,午膳时本宫定会去华清殿。”沈嫣泰然答应了焦怀玉的邀请。
“这个焦贵妃,倒让朕落单了。”李承启只要有闲暇,半刻都不愿与沈嫣分开,沈嫣答应了焦怀玉的邀请,他心里倒莫名有些不愉快。他用半是嗔怒。半是玩笑的话语,表达了这种不愉快。
魏敏不免迎合说笑:“皇上倒是半刻也离不开嫣儿妹妹。”而后,她看向沈嫣。生怕她不知道似地问她:“皇上有多疼妹妹,妹妹可是明了的?”
沈嫣讪笑点头。
这样的话,于李承启听来,自然以为魏敏通情达理,宽容大度。心觉欣慰。
“午膳与姐姐同享,皇上不就没落单吗?”沈嫣索性顺水推舟。
“也罢。”李承启想。与东宫皇后一起用膳,也不无不可,更何况这还有嫣儿的准允呢?一人用膳,难免落寞。
魏敏却是高兴不上来。她的男人与自己吃一顿饭,都这样难得,甚至需要另一个女人点头。这是怎样的一种悲哀?
正午将至,沈嫣便出发去华清殿了。
在华清殿等着她的,除了焦怀玉和满桌的佳肴,还有焦怀玉的哥哥焦怀卿。
沈嫣入宫以来,一直没来得及,也没有想到见这个表公子了。如今,他也算是名副其实的国舅爷啊。看起来,他要比在侯府时还要有精气神。国舅爷的殊荣,一定让他喜不自胜吧。更何况,在李承启打江山时,他立了功,现下还身居高位,担当要职?李承启甚至封了他侯爵,是为安西侯,便是沈嫣在他跟前,也要尊他一声“侯爷”。
相互行了见礼,沈嫣入座,还忍不住打量他道:“想来侯爷这一年来春风得意,以前消瘦的样子不见了,更显英气逼人。”
“娘娘谬赞。”焦怀卿一脸是笑,也不忘赞赏沈嫣姿容越发出众灼人。“娘娘当真是集美貌和高雅气质于一身,难怪你才刚回来,便招了后宫三千佳丽的妒忌,甚至做出些有侮娘娘清誉之事。”说着他退去屋里所有侍者,紧看沈嫣的反应。
明知他话里有话,沈嫣却是不理会。看着满桌的饭菜,她执起了筷子,只管细细品尝起来。焦氏兄妹见状面面相觑,却不得不陪吃陪喝。
“菜肴味道好极,但不知是御膳房做的,还是华清殿小厨房做的?”沈嫣夸赞过便随意询问了一句。
“是小厨房做的。”焦怀玉答毕顿生热情,“姐姐若喜欢,我让今次掌厨的去姐姐宫里为姐姐做?”
“我岂敢夺人所爱。”
“这有何妨?”焦怀玉见沈嫣当真喜欢,更是道,“但凡是我宫里的东西,只要是姐姐喜欢的,都可拿了去。”
“还是不要了。若万一哪天谁在我和大皇子的饭菜里做手脚,你还不头一个被怀疑?”沈嫣说这话时,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听得此言,焦怀玉干笑一下,当即闭嘴了。焦怀卿也给她一个眼神的示意,让她用完膳再说要紧事。
沈嫣如此作为,自然是有意让这兄妹二人着急的。果然,直至吃饱喝足,她才直截了当问:“你们特意找我来,有何事?”
焦怀玉看一眼焦怀卿,立马上戏,露出了一脸的哀戚之色。“姐姐,我对不住你。”说罢她还跪倒在地,向沈嫣磕了一个响头。
沈嫣不再假装,自不会去扶她起来,但见她如此大动作,心头还是有些疑惑的。一个再是装得天真明丽的焦怀玉,如何能放下心高气傲,以这样可怜的姿态跪在自己的脚下?她这一跪,究竟事大事小?
“有什么话,起来说。”沈嫣故作严肃,像是早已知道她所作所为一般——实际上,一切只存在于她的猜测而已。
“是我……是我让乳娘故意摔了二皇子,亦是我指使乳娘诬陷姐姐的……”
沈嫣蹙眉,有些不可置信。想了想,她还是道:“你且起来。”
焦怀玉噙着泪,却是摇头不肯起身,只是恳求:“姐姐,我知道我一时鬼迷心窍想要陷害你,罪无可恕,但求姐姐看在曾经姐妹一场的份儿上,原谅我这一次吧?”
“你说你故意摔了二皇子,如何知道我能接住他,又如何肯定,他不会有个好歹?”沈嫣说着,神色更是严厉,“难不成,二皇子非你亲生骨肉?”
焦怀玉似是早料到沈嫣会这么问,忙摇头道:“二皇子不是我亲生骨肉会是谁亲生骨肉?我发誓,二皇子是我亲生,只是当时,我早有防范,在二皇子身上包了许多棉絮,而且我还千叮万嘱过,让乳娘一定掌握好分寸的,所以……所以我敢肯定,二皇子不会有事。”
“是啊,即便二皇子非你亲生,你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孩子,也不会糊涂到毁了他才是。”沈嫣突然如是说话,还道:“所以,若不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你岂会让乳娘那么做?”
听言,焦怀玉倒有片刻的懵然。她看一眼同样有些吃愕的焦怀卿,想了想很快又对沈嫣连连磕头,要她饶自己一命。她说:“只要姐姐肯原谅我,我愿长留华清殿,吃斋念佛,直至终老,再不问后宫风云变幻事。”
她竟肯付出这样的代价,她到底惧怕什么?沈嫣双眼微眯看她,又一次前后思虑所有的端倪来。焦怀卿则望着沈嫣,大气也不出一口,只等她表态。
“二皇子既然是你亲生,你如何这般惧怕皇上查二皇子的身份?”沈嫣想到问题的关键,便直言相问。
焦怀玉跪在地上,惊吓之余,着急难安。见状,焦怀卿忙作笑,“皇后娘娘冰雪聪明,看来,我们是什么事也瞒不过娘娘。”顿了顿,他敛了笑,无视焦怀玉反对的示意,接着道:“我们的确是怕皇上查二皇子的身份。”
“现下要查二皇子是否是贵妃娘娘的亲生骨肉,甚至是否是皇上的亲生骨肉,唯有一个办法,那便是滴血认亲。”
“哥!”焦怀玉因为着急和恐惧,而面色惨白。
“说下去。”沈嫣眼皮高抬,无情地让焦氏兄妹说出口的话,没了收回去的余地。
焦怀卿倒是不紧不慢,如同一只狡黠的狐狸,说了未完的话。“娘娘也许不知道,滴血认亲之说,并不完全可信。便是亲生父子,血也有不能融合的道理。”
他在一番引经据典证明自己的认知后,终于道出了请沈嫣来华清殿用膳的真正意图:“我们只怕,皇上滴血认亲有个万一……不仅我们兄妹二人要被杀头,二皇子的性命,也保不住。滴血认亲,万万不可。娘娘是一个智慧的人,更是一个心慈念善的人,所以,我们兄妹二人,今次在此,恳求娘娘相信我们所言。”
说着,他也离席跪到了地上,不疾不徐,不失气度。
他的话如此有趣——他不求沈嫣去阻止李承启,只求她相信他与焦怀玉今次所言。有智慧的,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