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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外面,玄烨说摆驾坤宁宫,话音刚落,站在那边的赫舍里忽然弯身呕吐起来,吓得玄烨魂飞天外,吓得太监宫女们手忙脚乱。
赫舍里按着自己那翻江倒海的胃,脑子里晕晕的,唯一的念头是:就知道不能吃那么多,这几天胃里油水太过少了,宗亲席面上又都是浓油赤酱的肉菜居多,她是一直忍着才没吐,出了保和殿就再也忍不住了。
浑浑噩噩中赫舍里已经顾不上这是在外面,许多宫女太监看着,任由玄烨把自己抱上步辇一路上坤宁宫飞奔,到了门口,又是玄烨把她抱进了寝宫放到了榻上,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她才恢复了说话的的*:“皇上,没事了……”
“什么没事,你不舒服为什么不说呢?”玄烨不顾宫女太监一屋子,直接暴走了。赫舍里心里翻白眼,我状态不好,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好不好,是你自己神经粗。
但你又不能真的跟他发脾气,只能笑笑:“这些日子没好好吃东西,让皇上担心了,我睡会儿就没事的。”其实她想说她只是前阵子压力太大,导致内分泌失调了。只要现在开始放松下来,休息好,吃好喝好就没事。
这些话说了他也听不懂,没法子,道歉呗。可玄烨根本听不进去,烦躁地在赫舍里面前走来踱去,响起一串凌乱的脚步声。
不多时,太医带着药箱匆匆赶来,一通诊脉过后,太医说了一堆诸如脾胃不调的废话,留了一张药方。赫舍里看也不看就让天申收着,这要是需要喝药的话,那她在现代就得背着药罐子过日子了。
见玄烨仍然不放心地盯着自己,赫舍里笑笑:“皇上这才从畅春园回来,祖母那边又该牵肠挂肚了。”听老婆提祖母,玄烨一拍脑子,糟了。忘记早请示晚汇报了。
略一琢磨。某人很不厚道地又想起了纳兰公子,这人豆腐架子,放身边跟进跟出还得担心他什么时候倒了,还不如让他做自己的钦差,继续在畅春园和紫禁城之间来回跑腿呢!
于是可怜的纳兰同学刚回家休息没几天,还没缓过神来就又被提溜出来了,只是替皇上孝顺太皇太后,晨昏定省什么的,实在是太光荣神圣了有木有?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眼前玄烨并没有因为赫舍里岔开话题而被她带沟里。老婆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是在太大,但他也不是一直都被糊弄没长进的。当下走到榻边儿上坐下:“我和祖母商量好了,今年就把皇长女嫁了,九月启程。”
“是么?内务府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赫舍里皱眉道。“只给她和硕公主的封号,嫁妆什么的一切从简。嫁去蒙古不需要添置太多。”玄烨轻描淡写地说。
赫舍里却是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了,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本来就是蒙古草原上的白金贵族,富得流油。加上有太皇太后,皇太后,以及一众亲王郡王福晋撑腰,这财力雄厚的程度,用脚趾头想就能想到。
别的不说,单看淑慧公主的派头就知道,皇室公主嫁过去,只要顺了他们的意,物质上肯定是要什么有什么。夫家供得起。
“皇上的意思,臣妾明白,臣妾想说的是,公主的封号……”赫舍里轻声道。“你看你,不说你就不操心,说了你就想太多。”玄烨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看着她灰白的脸色,忽然侧身伸手把她抱了起来:“这些日子我在畅春园里,做事的时候会想起你,你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每桩每件都知道,累你若此,非我所愿。”
“皇上在祖母身边侍奉,心中依然惦念臣妾吗?”赫舍里偎近他,嗅着他身上浓郁的龙涎香气,明知故问道。“是啊……”玄烨紧了紧双臂:“想你……”
“臣妾以为,皇上是恼恨了臣妾,才会受以权柄……”赫舍里幽怨地说:“您让臣妾搬进乾清宫去,臣妾哪儿敢啊,养心殿都让臣妾觉得冷得发抖。
坐在龙椅上,臣妾想的都是千万不能把事情搞砸了,给皇上添麻烦。每天都紧张得不行。偏巧这个时候,婷婷又摔伤了……皇上若是再晚些回来,臣妾只怕是要死在养心殿里了。”
“别胡说!”玄烨把她的头按向自己的胸口:“不准你再说这种话。”“还好,皇上回来了,臣妾的命保住了。”赫舍里不以为意继续道:“皇上,下回若是臣妾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您,求您换个惩罚的方式吧……”
“我以为,这是你想要的……对不起。”玄烨听了赫舍里的话,终于轻声地说出了自己的理由。赫舍里心头猛地一跳,人也不复绵软,抬头看玄烨的表情:“皇上说什么?臣妾没听清……”
“是你从小教导我,我今天在太和殿上说的话,都是小时候你教我的。尤其是你今天就坐在我身边,我的感觉比以往更强烈……”玄烨低头,唇贴上了怀中人的额:“但是似乎我给你的,都不是你真正想要的……赫舍里,告诉我,你究竟想要什么?”
面对这样的玄烨,听到这样的话,赫舍里的心无论如何也硬不起来了。不管之前多么固执地认定他对她的依恋只是小时候青梅竹马产生的浅薄的革命情谊,现在听到他这样委屈地央求地问自己究竟要什么,她都不能再固执下去了。
抱歉,我亲爱的小孩,给你增添了这许多烦恼。不能不承认,辜负你是我的错,真的对不起。闭上眼,强忍着心中的酸楚,赫舍里开口便哽咽了:“皇上,臣妾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求什么……从来没有……因为……因为,做你的皇后,是我唯一可以为你做的事情……”
这一下,玄烨是真的意外了,他完全没有料到赫舍里会说出这样的话。嫁给他是唯一可以为他做的事情?为他?
“赫舍里,你……”松开怀中人,再看她的脸,却见到眼泪滚滚而落。似乎有了某种感应,他的心,也渐渐酸涩了:“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只想知道,怎样才算真的对你好……”
“不用了,真的。你对我,已经太好了。”赫舍里摇头,被情绪控制住了的她,忘了尊称。人坐直了,伸手入怀中,掏出一样东西:“皇上不在宫里的这段时间,臣妾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只要想到当年您送它给我的时候……我便还能坚持下去……”
赫舍里手里拿的,是当年玄烨第一次到索家,在紫藤花架下,他送她的手帕。在赫舍里的心中,一直惦记着那时候的心情。那个时候的一丝心软,让她一步步甘心情愿地顺着所有推手的作用,走入这深宫内院。
没错,那个紫藤花架下蹦跳着摘花的小男孩,把她那片早已冰冻三尺的心湖,溶出了一点儿波澜。之后所有的妥协忍让,根就在这里。
她会难过,会害怕排斥他,也是因为她觉得他变了,变得陌生,变得让她心生畏惧,说到底,她怕的是他受自己的影响,结果却变成了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陌路人。
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就是做你的皇后,留在你身边,保护你心里那一个紫藤花开的季节,因为它让我觉得得到了救赎和宽恕。这些话,我没法对你说,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只能对你说抱歉,对不起。一直辜负你,故意无视你对我百般讨好。我不是没有心,没有感情。我只是太害怕,害怕你给我的,都不是我应该得到的。
玄烨其实早就没有印象了,但眼前的帕子他却认得。“这帕子……像是皇额娘的……你……”玄烨疑惑地拿起来看了看。
赫舍里了然一笑:“皇上果然不记得了呢……如此甚好,这帕子便还给皇上吧……”“还给我?”玄烨愣住,他想不起什么时候送过她手帕,但一听说还,立刻就否决了:“我给了你的东西,就是你的……”
“皇上当真不记得了吗?”赫舍里鬼使神差地嘟囔了一句:“皇上拿这帕子和臣妾换了一盆蟹爪兰的。”说完她就后悔了,人家都不记得这事儿了,提醒他干什么,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这不显得自己矫情了么。
玄烨恍然大悟:“哦……是那个时候……你留到现在?你刚才说你一直带在身边……你……”玄烨激动了,赫舍里却是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孩子,你找错重点了……
“臣妾一直记得,皇上会因为一些很简单的事情就高兴了……”赫舍里想着解释一下,自己的真实心意。下一秒却被紧紧抱住:“我会高兴是因为你,失落也是因为你,一切的一切,都是只因为是你。你知道的,小时候我恨皇阿玛,长大后却开始羡慕他……”
在玄烨激动的絮语中,赫舍里再次妥协。心里的那点儿防御工事崩溃在他如潮的攻势下,最终她还是选择缴械投降。初初见你,便知道对你狠不下心了,挣扎是因为想要分清楚,免得以后尴尬,只是现在才承认早已分不清楚,甚至越分越糊涂,会不会太晚了?